慘白的容色,頸邊青絲寥落幾絲,襯映之下,蒼白如死。緊抿的雙脣,在瑟瑟發抖,他的隱忍已經到了極限了,在這一刻,戰亂過後的暫時歇息,是他最致命的缺點。
緊繃的神經一旦鬆弛下來,將會是一發不可收拾。
“清歌,清歌,你不要嚇我……”雲姬看着他的臉色,心中如同一波古井驚醒,驟然之間,她不知所措了起來。
她提聲高喊了起來,將在這周邊休憩的部分士兵叫喚了過來。當他們看到清歌此時的模樣的時候,在疲憊的眼神此刻竟然要噴薄出火。
“將她拿下,王爺被她刺殺……”一聲拿下的聲音,將雲姬又推向了另外的一層境地之中,原本身份就尷尬敏感,此刻加上刺殺王爺的罪名,她在劫難逃。
她知道清歌的身體向來弱,但是卻不知道,清歌的身體已經瀕臨了最後的地步,在連日來的勞累之下,一場大戰,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雲姬不畏懼這些人,但是,在清歌的安危不能夠得到證明的時候,她不想就此離去,於是,便隨着這些人的處置,她被綁縛到了城牆角落的邊上,一根木柱朝天,她就如此被綁縛在這片陰霾的天之下。
將士的士氣更加的低落了,一旦羣龍無首,這羣仿若被朝廷遺棄了的棄兵,便只能夠任生任滅的結局了。
軍中的軍醫束手無策,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所有的人就更加的急躁了。
王爺已經一病山倒,如今城中的情形卻如同水火,沒有一個人能夠在這樣的情形下能夠安逸。
雲姬被捆綁木柱之上,雙手的手腕上,嵌痕大有,錐心一般的痛。她無力的擡首望着天,忽然有一種感覺,如若是,這樣死去的話,會有多少人爲自己心疼着?
她數不清,忽然,她又想到了阿諾那一張真摯的臉,在封嗣臺上,確實是她對不起他,哪怕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事,他也不會怨恨自己,應該也只有他,會在黃泉之下,爲她心疼了吧?!雲姬這樣想着。
一日的休憩,城中永遠是惶惶之心,休息的時間當是足夠了,楚曦霖也須得多多整頓他自己的軍馬。在清歌的帶領之下,這一次的戰役也算得是慘勝了,哪怕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也不得不對清歌報以佩服的態度。
一個醫儒,能夠做到了這樣的地步,也當得是‘了不起’三字了。
整頓的時候,他的營帳是所
有人都不敢輕易靠近的。
今日一仗,雖說是勝了,但是軍中所折損的,也尤爲之大,楚曦霖的心情不好,已然是掛在了臉上的事了,任是誰,也不敢再在這個時候去撞他的風口。
在營帳之中,洛華被擊暈的身子,依舊是平躺在那榻上的,貂裘蓋在她的身上,只襯出她那瑩白如玉的臉,在此刻看來,格外的迷人。
貂裘之下,襯起她的小腹,微微的隆起,這是楚曦霖最爲在意的事,也是他這一輩子最釋懷不去的事情。
他的女人,就如此的投入了別的男人的懷中,還懷了他的孩子。
楚曦霖坐在了洛華的身邊,榻上的溫暖,是營帳外寒雨過後的凜冽所不能夠比擬的。如此春暖,物是人非。
玉容上,羽睫輕顫,幽幽轉醒。
在睜開眼的那一剎那,楚曦霖似笑非笑的神情出現在眼前,她的情緒突然一下子又升騰了起來,“楚曦霖,你放我回去。”
“你覺得還有可能嗎?”他依舊是似笑非笑的說着。
冷眼看着洛華從榻上起身,在朝着營帳之外走去的時候,他也不起身阻擋,因爲,他覺得他這一刻,有足夠的條件將這個女人留在自己的身邊。
就在洛華掀起了營帳的簾子的時候,楚曦霖的一句話,果然,教她的腳步停頓了下來。
“你信不信,我有本事放他一馬,讓他暫時躲回到城裡去,也有本事現在下令,將整座城池夷爲平地,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擒住淮王,將他大卸八塊!”
如此威脅的話,讓洛華的臉色驟然慘白了下去,她轉過身來,掀起了簾子的手也停頓了下來,任着那一張簾子又放回到方纔的位置。
“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洛華不解的問,突然面對着楚曦霖,感覺不再像是以前認識的那個人,而是一個嗜血如狂的陌生人。“他是楚曦鴻的眼中釘,於你而言,他活着,對楚曦鴻的威脅不是更大嗎?”
“因爲你在意他,……”楚曦霖苦笑了一聲,“我不明白你爲何會看上他,就因爲他的那一張臉嗎,和楚曦鴻一模一樣的臉,後宮的妃嬪太多,楚曦鴻厭倦了你,你就將這份情寄託在淮王身上,對嗎?”他一字一句的刨根問底,在洛華聽來,卻是無言的憤怒。
“留下來,我放過他!”楚曦霖說出自己的底線,也說出自己想要的,“你必須留下來,孩子生下來之後,棄了,你跟着我,以後,我讓你當皇后!”
他的狼子野心,……讓洛華無法恭維。
…………
烈焰,在雲姬的周邊燃起,“殺死奸細!”的口號在軍中傳遍了。
清歌尤然在昏迷當中,對雲姬的處置,也在軍中所有人都同意的情況下,沒有得到清歌的批准,提前舉行。
雲姬神色冰冷,甚至有些諷刺,“孤城難守,還有心思再搗弄這些,難怪你們,會這麼可憐……”在所有人的仇視眼神之中,她寂寂說道。
天地之中,她無所畏懼。
烈焰,在她的身邊燃起,連日的雨,將這些草垛都淋得溼了,想要點燃,有些費力,點燃了,燒起來,也有些費力。
濃煙從裙襬邊上漾起,未見火焰,先見濃煙,嗆得雲姬連連咳嗽。
再溼的草垛,在火焰的逼迫之下,也逐漸的變得乾枯了起來,火焰也逐漸的高燃了起來,這火焰映在將士的眼中,是一種興奮的感覺,他們已然被逼至了牆角,如今雲姬的犧牲,純屬泄憤,他們不允許在城內,還有敵人的蹤影在。
即便,他們明知道,這一城,不可能手守得下去了。
“住手……”清歌的聲音,從圍起來的人羣后面傳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醒了過來。他的聲音傳來,也讓雲姬的絕望陡然呈現了一絲希望。
“放她走,……”他輕聲的命令着,虛軟到了極點的他,說不出鏗鏘的氣魄。
只是,他的話在說出了之後,卻無人響應,所有的士兵,琳琅滿目,看上去,每個人的眼神之中都有着一樣的神色,那就是不甘。
“王爺,我們攻不出去的,我們死定的,……”不知道是誰,在人羣之中哭喊出了這麼一句,尖銳而高亢,卻帶着滿滿的死氣與絕望。
黃昏的時刻,沒有預計之中的落日滿山,霞飛滿天,只有無止無盡的陰霾,清歌擡首望,看這樣子,應該還是有一場好雨降臨吧,暢酣淋漓。
“我們哪怕是死,也不能放過她,她是個胡疆女子,……早就該死了……”
雲姬的眼中,帶着溼潤,她不知道是因爲這些士兵的話戳中了心中的軟弱之處,還是清歌的寬容,就連自己也分不清楚,只想痛快淋漓的痛苦一場。
城外,再次鼓聲震天,所有人都驚愕了,一聲一聲擊鼓聲,敲擊着心房,每一個人,每一聲響,都如催命的一般。
這一次,已然疲憊了的滿城將士,誰還有力還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