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夜色無邊,馬蹄聲噠噠,在這無邊的夜色之中,無邊的傳蕩着。馬上,卓逸雲的臉色沉峻,心中卻不斷的傳蕩着一個名叫洛華的女子的影像。
冷峻的臉龐上,有着難以湮沒的俊逸,這是一種類似於鋼鐵一般的隱忍與冰冷,這是常年在歷練之中磨練下來的,這等謙卑的驕傲,卻是楚曦鴻身爲天子也不具備的。
駿馬馳騁的過往,一處小丘隆起之處,雲姬依舊掩藏在夜色之中,站在那上端,手中的一柄弓箭拉滿如月,箭端的末處,在這無邊的深夜寂靜當中,她的箭似乎有生命的一般,銀槍蠟頭對準着那馬上的俊逸男子。
“咻”的一聲冷然絕響,長箭破空而去,在夜色之中,劃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順着風的痕跡,準確的往着那馬上人的心口處迸射,毫不容情。
風的聲音呼嘯,在驟然之間似變了一種旋律,從身側疾疾而至,卓逸雲側身馬上,就在長箭即將貫穿他的心肺的那一刻,他驟然將自己腰間的長刀拔出,朝着那長箭破空而來的那一道軌跡拋飛而去,長刀凌空旋轉了一個漂亮的弧度,“當”的一聲疾厲聲響,刀刃將那一支長箭的凌厲給就中折斷。
只是依照着長刀所去的力道,那被砍斷的長箭箭頭,卻是順着那原來的弧度,朝着那長箭所發出的回時路凜冽而去。
躲藏在那黑暗之中的雲姬,見勢那箭頭朝着自己而來,躲閃之下,卻是出了那一片小丘,暴露了自己的蹤跡。
也就在她暴露了自己的蹤跡的那一刻,卓逸雲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從自己袖間一枚飛鏢瞬時發出,也是朝着雲姬的方向所在處奔飛而去。
雲姬先是躲開了那疾厲的箭頭,這一刻飛鏢的到來,有些措手不及,她想躲閃,卻也終究抵擋不過卓逸雲手段凌厲,躲閃之時偏頗了一處,卻教那一枚冰冷的飛鏢瞬間從她的頸邊之處劃過,一道鮮豔的痕跡驟然從那被劃破的肌膚處赫然顯目。
靜止的風聲,在天際處黑雲滾滾的涌動急迫之下,兩人都是無比的莊嚴肅穆,凝視着對方,都似那蜇伏在最深處的猛獸一般,等待着出擊的最好時機。
“素聞胡疆有一位美女將軍,手段端的是比男兒還要強上三分,今日看來,也不過耳耳!”卓逸雲冷笑着道,說罷之時,又將手中的長刀握得更加的緊了,握住刀柄處的手,指尖關節處都已經明顯的泛白。
很顯然,卓逸雲在等着隨時出擊,一舉攻下雲姬。
“我就料想,今夜出行,不會那麼如意,……”卓逸雲的話說出之後,雲姬依舊無動於衷,只是伸出了手將自己頸邊處流淌下來那一道血痕給擦拭了去,目光如炬,怒視着前方的卓逸雲。
“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應該來惹到我卓逸雲!”他繼續說着,也就在他說完的那一刻,手中握着的長刀驟然直指而去,就在雲姬怒目相對的那一刻,卓逸雲手段同樣凜然,長刀的末端之處,竟然也是直指雲姬的心口,企圖想要將她一刀斃命。
雲姬在上一次的躲閃不及,吃一塹長一智之下,這一次在卓逸雲的長刀逼迫之下,竟也急中生智,將腳往地下的塵土一踢,就將那沙土飛揚而起,霎時之間迷離了這一番凌厲的進攻。
卓逸雲被這塵土暫時一亂,長刀所攻擊去的軌道也在這一刻變
了一個弧度,雲姬趁亂而起,將自己腰間錦帶之中暗藏着的一柄軟劍抽出,朝着卓逸雲直指而去,一場刀劍的碰撞,霎時在這沉寂的夜色之中撞開了火花。
兩將來回,刀劍迎舞,雲姬趁亂之勢不遑相讓,就在剛纔那一下的先發制人,就這樣的一記攻擊,居然也將卓逸雲的攻擊逼得節節後退。
卓逸雲在回過神來的那一刻,終究不是雲姬可小覷的,手中長刀利落,來回反轉,旋即在這兩人之間拉開着一道差距。
牛刀小試,卓逸雲也在雲姬這剎那間的身手展示間看得出,這個女子,絕非一般能夠輕視的閨中女兒,也在心中暗暗感慨,胡疆果真也是能耐,居然出了這麼了得的一個女將軍,如若是爲男兒身,恐怕就更加成爲了中原的隱患了。
兩人心中各自忌憚着,在兩將對峙的情況之下,居然打了個不分秋毫。
“看來,楚曦鴻當真眼光不賴,居然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這麼一個人!”雲姬心中暗自揣測,卻也在臉上冷笑着道,“即便妾身無法手刃了你,但是,你也是休想出得了這方圓十里的,想要調兵遣將,也須得等得城破之時,你才能去!”
“誰告訴你,我要去調兵遣將的了!”卓逸雲也如是冷笑着道,似乎還很得意的樣子,這眼前,無論是誰,都準備着一個套,在等着對方鑽進去。
而云姬忽然臉色一變,有一種意識,她感覺到是自己掉進他的套中的感覺一樣。
“你說什麼”
卓逸雲冷哼,手中長刀乍然直指,卻教雲姬抵擋了住,“你不就是怕我在京中帶了兵馬過來嗎,想要前來阻止!我也告訴你,在這城外,根本就無我一兵一卒,若是早有,楚曦霖的兵馬,我能任他如此肆無忌憚的前行麼?”
“什麼?”雲姬驟然瞠大了雙眼,驚呼出聲,“不可能,楚曦鴻讓你前來接管這座城池,怎麼可能連最起碼的兵馬都不交付給你?”
“你一個胡疆女子,你瞭解中原的事情多少,你瞭解皇上多少,你又對皇上身後的後宮瞭解多少?”卓逸雲一連的幾個問題,都問得雲姬啞口無言,特別是那一句“你一個胡疆女子”,又是胡疆女子,這簡單的四個字,便能夠很輕易的激起雲姬心中的怒火。
胡疆女子,又待怎樣。
卻見卓逸雲脣邊的那一抹冷笑更甚,“我是長孫家推薦的人,你覺得,皇帝再信賴我的能耐,他能信賴得過長孫氏嗎?”
“長孫氏,怎麼可能是長孫氏?”雲姬驟然恍然了起來,對於卓逸雲的這一句話的提示,她也頓時如遭雷擊。
如果說他是長孫氏推薦上朝堂的人的話,雲姬就能夠理解了,爲什麼他前來接管這一座城池,而楚曦鴻卻不肯將兵力交到他的手上,……那是因爲,楚曦鴻根本就信不過長孫家的兩姐弟。
“那你夜半出城,又是爲了什麼?”雲姬納悶這一點,她不明白,他既然手上無任何兵力,那他爲什麼要走此一遭,犯這一趟危險?
“爲了引你上鉤,爲了,……”他的脣邊一笑,接下來的話,卻不肯說出來,更像是爲了讓雲姬方寸大亂一樣,接下來的話,緘口不言。
雲姬在此時,也慌了。忽然轉身,看着城牆邊上處,煙濛濛的,看得不真切。她在心底不住的權衡着,到了最後,只見她居然猶豫了。
風聲不再呼嘯,取而代之的,是上蒼那沉悶了許久的陰雲中,一聲滾雷聲動,霹靂而下,驟然寒閃,照亮了整片陰霾的天空,一層一層的雲層積累,看得真真切切。
戌時,紛紛揚揚的雨點終究從那雲層之中落下,一點一點的穿透着他們的衣裳,盡然溼透了。
那一聲滾雷聲動,將這積鬱了許久的雨給打了下來,也將這城中的一切形勢推向了另一種局面上。
雲姬驟然轉身,決意不再與卓逸雲糾纏下去,這目前的形勢於她而言,既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就最好不要再多加糾纏下去,否則,自己即將損失的,則是更多。
見到雲姬離去的身影,卓逸雲居然也不跟隨而上,在雨中,他俊逸的臉龐被淋得個透徹。只是,雨冷,他更冷。
只見他對着雲姬遠去的方向,輕蔑的冷笑道,“女兒家終究是女兒家,胡疆的女將軍再厲害,又能怎麼樣?”他說罷,轉身喚來自己的寶馬,蹬上了馬背上,繼續策馬向前,所去的方向,——皇陵!
雨無度,瓢潑傾覆,迷離了馬背上卓逸雲的眼,也迷離了那疾行的駿馬的眼。
曠野天地之間,駿馬因爲受這雨水瓢潑的衝擊力度的洗刷,在疾行朝前的那一刻。一聲透徹整個雨夜的嘶鳴之聲,猶如利劍一般,穿透人心,撕心裂肺。
駿馬前蹄高揚,在急雨之中頓時有種寸步難行的感覺。
馬是靈性之物,如此兇險雨夜,就連馬兒本身,也能夠感受得到前方的路途難行。見狀,卓逸雲也開始焦灼了起來,他緊拽住馬兒身上的繮繩,就在這一刻,駿馬的悍性,也算是暫時被馴服了下來。
“走吧!”卓逸雲對着自己的馬說道,繼續帶着它前行。
滂沱雨下,即便是迷離了雙眼,卓逸雲的心卻清如明鏡,清晰的倒影出洛華的身影來。
“城外鼙鼓喧天,我只想請你,幫一個忙!”
“憑什麼?”
”就憑你接下來要接掌這一座城池,無論如何,你不能讓這座城池再度落如楚曦霖的手中!”當時,洛華就是僅憑着這一句話,一針見血,打動了卓逸雲。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子,能夠一眼就洞穿事情的最要點。洛華自己也知道,目前軍中的狀況而言,根本就不敵楚曦霖,在這樣的情形緊迫下,洛華唯一能夠求助的,也就是楚曦鴻派來的人了。
“想我怎麼幫?”
“去皇陵,找老淮王!”
洛華知道,老淮王楚瀚天蟄伏了這麼多年,不可能沒有爲自己儲備半點力量的。在當年的皇位之爭上,楚瀚天能夠與先帝爭得那麼強烈,那麼時至今日,他的野心,也絕對不可能煙消雲散。
更何況,此次事關的,是他唯一的兒子。
清歌若再出事,他將會是最大的損失!
雨依舊無度的滂沱,一騎快馬在夜雨當中疾厲前行。卓逸雲的心中自然也是明白,他一天是長孫無遜推薦上去的人,楚曦鴻就絕對不會對他放以信任。
哪怕他與長孫家暗中真無勾結,單憑這一衣帶水的關係,他此時即便是有機會來這裡接掌這一座城池,來日也必定有另外的人選來接替他的。
所以,他也想孤注一擲,只要能夠有機會,他都不會放過。
淮王,……楚瀚天,他也想會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