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宸的箭
“如若,朕不惜一切代價,都想要他的命,你奈得我何?”
“那你先問過哀家!”一聲淒厲的聲音登時從門外響起,太后的聲音帶着噴薄而出的怒氣,夜風將她平時的鳳儀吹得凌亂,略顯得蒼白的脣,臉色卻因爲急促着跑往此處,而紅得發燙,她一步步踉蹌的走近楚曦鴻的身邊。
“你身爲皇帝,卻爲何這般昏聵多疑?”太后怒斥着,緊隨而來的洛宸,跨進門檻的時候,看着眼前這對峙的情景,她幾乎就連脣齒都在顫抖,“你居然在列祖列宗的面前進行殘戮,你就不怕你父皇九泉之下,難以瞑目麼?”
面對着太后的這般質問,楚曦鴻不說則已,如今一說,卻是怒從心頭起,他指着這外殿的令牌,再難以抑制住心中的激昂,“你不要和我提父皇,真正對不起父皇的人是你!”
在清歌剛纔的那一番醉話之下,楚曦鴻此時面對着自己的母親,都覺得這是一種罪惡感,“我的父皇是對麼偉大的王,可是,你身爲他的女人,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他的眼神啾往邊上的清歌,“怎麼可以與淮王,生下這麼一個孽種?”
“啪”的一聲脆響,在楚曦鴻的這一句話說出來之後,太后就連手掌都颳得生疼,可是,她的眼神之中流瀉出來的,卻是驚訝與憤怒之色,“你這畜生。”太后幾乎氣絕,老淚縱橫,“他,他是你兄長!”
說完這話,太后卻掩面而泣,她忍落着這麼多年的風霜雪雨,一直以爲這只是一個掩藏着的秘密,絕不會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當年狠心將孩子丟下護城河的那一天起,她就覺得這一輩子,這一個秘密都會全部付諸流水,再也不會有人窺悉得了的了。
“我是被你父皇強行納入宮廷的,若非朝廷黨爭的利益,我說不定,真的與綰凌那可憐的孩子一般命運,而不會走到這皇太后的地步上來!”她的聲音幽幽怨怨,即便是已然年近遲暮的她,此時看起來,尤然是那些幽怨的女子一般,楚楚可憐。
一旦說到綰凌,楚曦鴻這一下當真無可辯駁了,綰凌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他心中的一個禁忌。他聽着自己母親的訴說,他忽然不能夠接受這事實了,自己也曾遭受過最愛的女子被搶走的痛,卻不想,自己的母親……
“母后,告訴孩兒,這些都不是真的!”楚曦鴻忽然笑了,他環觀着四方,清歌、洛華,乃至於在場的洛宸,這些人在這一刻,都恍如隔世的一般。
太后踏出了一步,站在了他與清歌的中間,如同一道鴻壑一般,隔開了他與清歌之間的距離,更多的是,因爲怕他傷害到清歌。“當年,哀家爲了保全你,狠心將他拋下護城河,今日哀家就求你,當是讓哀家了還心中的債怨也好,你放過他吧!”
在這啜泣聲之後,太后卻堂而皇之的跪了下來,“哪怕你當成母親對不起你父皇也好都過去了,哀家現在只想要他好好的活着,……”
眼下的形式,變得有些可笑,親生的母親怕他傷害她的孩子。
楚曦鴻看着這眼前的一切,事物與人,都有一種讓他決絕的悽然,他一步步的朝後退去,對着清歌言道,“朕今日放過你,你好生當你的淮王爺吧!”
環視了周遭的人
一圈,他便轉身憤怒而去。
太后則是一臉的愧疚,淚眼看着楚曦鴻奪門而去的蹤影,轉過身一把抱住呆在牆邊上的清歌。他早就知道這一切的,可是,他終究不想親自去面對,所以就在楚曦鴻奪門而出的那一刻,他也起身,追隨着楚曦鴻的腳步而出。
夜風趁着冰冷,肆無忌憚。
然而,一道更加寒冷的刀刃之光,在這一刻卻閃過了清歌的眼瞼。卻見眼前庭院的不遠之處,楚曦鴻卻在那個地方遇刺,徒手對上那黑衣此刻的大刀,顯得尤爲的吃力。
“洛宸,……”清歌朝着殿內大喊,洛宸一見帶那模樣,卻是轉身朝着殿內,將那柄插|在牆面上的長劍抽取了出來,朝着空中一扔,清歌一手接住。
加入了那兩人之中,趁着酒醉,春夜的寒風尤然帶着冬的尾巴,凜冽着寒霜在劍端尾末,與那個黑衣人迎舞來回。
阿諾一直遵着雲姬的命令,一路尾隨着清歌,直到此處,見到了兩個人的所有秘密,而在見到楚曦鴻出來的時候,阿諾終究也忍不住想要一是究竟。
卻不想,清歌的突入讓他有些措不及防。他退了幾退,藉助着蒙在臉上的面巾,卻是更加肆無忌憚的打量着眼前這兩個人,“呸”了一聲,以着一種極爲鄙夷的態度對着清歌道:“格老子的,剛剛救了你現在還拔刀相向,真是不知好歹!”說罷,卻是將刀刻意的使向了清歌。
“你到底是何人?”清歌與之交手,卻發現這個人的武功不在自己着下,只是似乎是有意的與自己盤桓交手,卻是長刀每每架在他的脖子之處,便故意劃開了一個弧度。
看着清歌在他這一次次的戲耍之下狼狽的模樣,他卻是開懷大笑了起來。
任之兩人在夜色之中交手來回,楚曦鴻卻是有意無意的將腳步退向了後面,一道肅殺的寒氣從背後直竄而來,楚曦鴻錯愕的回過頭的那一刻,卻見洛宸手執着弓箭。
會挽雕弓如滿月,箭在弦上隨時可發。
一如當時在宮外行宮遇刺的時候,洛宸也是一支長劍爲其開路,只是這一刻,楚曦鴻卻錯愕了,因爲他看到此時洛宸的箭卻是直直的朝着自己直指而來。
楚曦鴻凝眉緊蹙,與站在殿門內的洛宸形成了一條直線,楚曦鴻看將此情此景,手心處卻在此刻不斷的冒汗。
他想做什麼?何以他的箭,卻偏生對準着自己?
“洛宸……”他開口叫喚而出的那一剎那,但見洛宸手中那一支箭隨即破空而出,箭刃帶着慣發的力道,足以斃命的一矢。
在箭端一直直往自己的方向射|來的那一刻,楚曦鴻的瞳孔過分的放大,那支箭,就如此清晰的從楚曦鴻的瞳孔之中照映了出來。
此時此刻,楚曦鴻忽然想起了長孫無遜的話,“臣見到洛宸暗中,……與淮王勾結!”
在楚曦鴻的心中,因爲對洛宰輔的原因,對於洛宸的不明確之舉一直都是報以一種放任的態度,可是,如今那長箭破風而來,分明對準着自己。
在這一刻,楚曦鴻爲自己的大意而懊悔着。
下一刻,長箭疾矢跌至,倏然一刻,那長箭從自己的耳邊呼嘯着“咻”的一聲,削斷了楚曦鴻耳邊的鬢髮,那一刻散落下來。
可是
,饒是如此,卻依舊阻擋不了長箭破風而去的軌跡。
阿諾專注着與清歌交手,洛宸的這一箭措不及防,又是從楚曦鴻的前面而來,阿諾更是防不勝防,一個跟頭栽了下去,卻依舊未能夠躲得開這一箭的勇猛,猛然刺入了胳膊處,鮮血驟然噴薄而出。
阿諾受傷了,他便不再顧着與清歌交手,何況,此次的任務雲姬只是讓他跟隨着清歌監視他的一舉一動,自己妄自出手已經違背了雲姬原本的意思,再不退回去的話,他恐怕出事禍及雲姬。
他一路逃跑而去,一路洛宸與清歌追趕而至,最後只在一處河道的邊上,失去了阿諾的蹤跡。血的蹤跡,也追蹤至此,蜿蜒滴落在河邊,剩下的,便隨着流水而渙散,失去了蹤跡,也無處可查。
“這個到底是什麼人?”洛宸茫然的問道,“看他又不像行刺,到底是想做什麼?”這是洛宸想不通的地方,他打死也不會想到,阿諾這個簡單的男人,就只是想刺探一下,究竟這兩個是什麼樣的男人,竟然能讓雲姬費勁心思來對付。
楚曦鴻也隨即趕至,三而站在這河邊上,盯着那奔流的河水良久,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最先轉身的,還屬清歌,在方纔的交手之中,他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現在看上去,臉色不甚好看,而面對楚曦鴻,他也再無話可說,在靈堂之中那一番較量,已然讓他們兩個人失去了任何的交集。
“洛宸,你隨朕走走!”楚曦鴻也累極了,今夜是顛覆的一夜,他是該好好找人瞭解清楚。
踏着月色,他也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依你看,母后,……”他頓了一頓,似乎真不想提及這一件事。
可是,他終究心中還是有惑。“母后說的那一番話,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爲了讓朕不殺他,所以故意捏造這麼一個事實出來?”
洛宸斟酌着,他的心中此刻也依舊是波濤洶涌,他搖着頭,“姨娘不像這樣一種人,……”洛宸自己也承認,“我剛纔聽到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可是,她想要保住他,有千千萬萬種方法,最有效的就是用她母后的身份逼壓於你!”
分析到此處,洛宸無奈的搖着頭,“可惜,她沒有,再回想她自從見到了清歌開始,那種種不尋常的舉動,可見今夜,她所說的話,假不了!”
楚曦鴻停下了腳步,寒風將他鬢邊的發吹得更加的凌亂,他卻靜逸在這一刻,仔細的琢磨着洛宸剛纔的那一番話。
洛宸沒有料到楚曦鴻會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回頭的時候,看到楚曦鴻此刻鬢髮凌亂,冷靜的站在當地思考的模樣,忽然心中一冷。
因爲此情此景看上去,楚曦鴻這翻飛的發以及冰冷的顏,致使得在黑夜的襯托下,猶如從地獄攀爬出來的修羅君,隨時等待着嗜血的模樣。
洛宸的眼前,忽然出現了這樣一副情景:自己在剛纔,拿箭對着他的那一刻,若是自己稍微偏頗了半分,那麼那一把箭射穿的便不是他的發,而是,……
這樣一個念想,讓洛宸忽的一顫。
“怎麼了?”此時的楚曦鴻,卻已然走到了他的旁邊,抓住了洛宸這一刻的無措,而洛宸,則也在這一刻,望見了楚曦鴻眼眸之中所呈現出的那一抹光亮。
肅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