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碰可不得了,不同於以往的做戲。王氏這次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氣,頭上登時豁出一個大口子來,血還汩汩地往外冒着。
傅朝雲也沒想到王氏竟然會突然撞棺,她站得是最近的,自然反應最快。連忙走上前去怒道:“王氏,你若要死便死遠一些,別衝撞了我娘!”
傅海容也驚了一下,連忙喊道:“快去找趙大夫!”總不能讓王氏死在謝氏的靈堂上。況且事情還沒審問清楚,仍有許多疑點。
王氏沒有理會傅海容,只是伸出手來,似是在喚傅朝雲。見傅朝雲不過去,只好不放心地說道:“大小姐……我下毒謀害夫人,現在以死謝罪。稚子無辜……求大小姐把藥給溱哥兒……”
藥?什麼藥?傅朝雲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王氏的話是什麼意思。剛想要再問問,便看見王氏手一垂,竟然就這麼睜大眼睛去了。
妻妾同時死去了,傅海容一時也有些受不了打擊。底下的丫鬟們忙着進來擡走王氏的時候,傅海容便暈過去了。
傅榮豐眼尖,先看到的,連忙上去扶住傅海容。傅朝疏也不忍心,連忙上前掐住人中。謝玄機當做沒看到一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說話了。
唯獨傅朝雲,看了看王氏和傅海容便直接走出去了。家何爲家?傅海容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父親了,王氏也已經爲她所做的事付出了代價,她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傅榮豐嘆了一口氣,家門不幸,竟至於此!傅海容只是一時氣急攻心,傅朝疏掐住了他的人中他便醒了。轉頭看向一邊,傅朝雲早已不在了,他嘆了口氣,這回他便真真正正是孤家寡人了。
采薇院。
傅朝雲早就命人收拾好了東西,此刻回了院裡還有些依依不捨的。陸景恪還在書房等着她,早聽涉江回稟說是王氏撞棺了,他知道傅朝雲心裡也不好受。
只是沒想到,傅朝雲同他說起來的卻是另一件事:“王氏說讓我把藥給溱哥兒,會是什麼藥?”
陸景恪默了默:“你忘了?昨日一共從王氏房中取出來三瓶藥,一瓶是毒藥,一瓶是媚藥,還有一瓶……”
傅朝雲皺了皺眉:“那會是什麼藥?溱哥兒的藥?溱哥兒是怎麼了?”
她覺得此事真是一團亂麻一般,理也理不清。雖則平日裡她不在意這些,還能抽絲剝繭慢慢分析。但是此刻謝氏的死梗在心頭,她實在是沒什麼心情再去想這些。
陸景恪拉了她在懷裡坐下,然後分析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毒害你娘並不是王氏的本意。或者說……你還記不記得,之前在臨波苑出現過的,太子的人。”
若說傅朝雲剛纔還有些不願想,此刻陸景恪一提,自然是慢慢被誘導了:“你的意思是……王氏是受了那些人的威脅?”
陸景恪點了點頭:“我覺得八成是!之前王氏過來求你的時候,也是爲了溱哥兒的事。之後守在臨波苑的人也說過,王氏雖然會見太子的人,但是一直都沒有什麼動作。
所以臨波苑那邊的人也就分批撤回來保護你了。此次王氏突然有所舉動,猝不及防,我覺得內裡必有原因。”
傅朝雲想了想才問道:“若是她之前沒有任何舉動只是爲了誘我們放鬆警惕呢?那血殺的人都撤回來了,豈不是正中了她的計!這樣說來,母親的死就是我一手造成的!”
想到此處,傅朝雲就有些崩潰。陸景恪一向看重她,血殺的人無事也是保護在她身邊的,她爲了打探消息才分了一部分人去王氏那裡。後來她替王氏救回了溱哥兒,本以爲王氏會安分一些,誰知卻是她放鬆警惕,害了謝氏的性命。
陸景恪見她有些激動,連忙抱住她安撫道:“雲兒,你冷靜一下,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王氏臨死之前的種種行爲都表現出來,她對你父親已經死心了。這樣一個人竟然用媚藥去留住你父親,肯定不是爲了她自己!
最有可能的就是溱哥兒,溱哥兒的姓名攥在了太子的手心裡,所以王氏才願意去爲太子做事。你忘了她臨死之前說的藥了嗎?”
傅朝雲順着陸景恪說的話想下去!對!藥!她忙不迭地從懷裡掏出那瓶藥。因爲之前不清楚這藥是用來做什麼的,所以一直作爲證據留在她那裡。
一時有些慌慌地說道:“我們趕快去找大夫看一看,這到底是什麼藥。”
陸景恪也點了點頭,隨她一起去了臨波苑。藥是溱哥兒的,自然是要結合溱哥兒的脈象才能推斷出來。
只是,趙大夫看了一番也沒看出來,那到底是何物。之前他給溱哥兒診脈的時候就以爲溱哥兒不過是早產體虛而已,此刻自然也看不出來那是什麼。
傅朝雲找蓮香問過,蓮香也不知道。只說溱哥兒總會發病,然後王氏便給溱哥兒用藥。她見過一兩次,但是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事情到此處也算是明瞭了!溱哥兒肯定是不知道被太子下了什麼毒,王氏是受此威脅,纔不得不替太子做事,毒殺謝氏。
傅朝雲沒想到,她在朝堂上鋒芒畢露,得罪了太子,竟然連謝氏也受到了牽連。怪不得!怪不得傅海容不支持她入朝堂!
傅朝雲一時有些神傷,靠在陸景恪身上說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在朝堂上得罪了蕭晏,母親也不至受我連累至此!”
陸景恪拍着她的背低聲安慰道:“跟你沒關係,正是因爲蕭晏如此睚眥必報,難成大器。所以我們更要爲了天下蒼生考慮,不能讓他坐上皇位。”
傅朝雲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涉江在門外回道:“小姐,太爺請您收拾東西,跟他一起回府。”
傅朝雲愣了愣,然後纔回過神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待會兒就過去。”
涉江應聲下去了,傅朝雲抱着陸景恪說道:“你替我去問問太醫吧!看看有沒有辦法救溱哥兒,畢竟他是無辜的。”
陸景恪捏了捏她的瓊鼻笑道:“怎麼,他娘害死了你母親,你還要放過他不成?”
傅朝雲搖了搖頭:“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娘已經爲我母親的死付出代價了,稚子何辜!”
陸景恪點了點頭,拐了話題說道:“看來又要晚幾年娶你了!本來以爲過了你外祖的喪期……”
他突然止了話頭,也是他不會說話。謝氏剛去,他怎麼還能提起來喪期的事。
傅朝雲也察覺到了,頓了頓才接着他的話頭說道:“是啊!等到時候我都是個老女了,還指不定你房裡放了多少美貌的妾室呢!”
陸景恪重又抱了她在懷裡說道:“放心!只有你一個!”
傅朝雲推開他說道:“外祖還在等着我,我先去收拾東西了。”然後便溜了。
陸景恪失笑,看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城西,傅榮豐府上。
無論傅海容如何悽悽然,傅榮豐都堅持要帶他們兄妹去自己府上。傅海容再三懇求無用,只能同意。
傅朝雲剛到的時候還有些懵,她從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日。她怔怔地看着門前的牌匾愣了半晌,然後才攙着傅榮豐進門了。
三年後。
“小姐,太爺吩咐您去書房呢!”
傅朝雲擱了手裡的筆才說道:“我知道了,你先過去回稟祖父一聲兒,我馬上就過來了。”
涉江應了一聲兒,然後便下去了。
傅朝雲擦了擦手,然後才更衣過去見傅榮豐。
三年了!這三年,她住在傅榮豐這裡,倒是學了不少東西,這才知道從前自己是有多淺薄。傅榮豐不僅跟她分析朝堂上的局勢,也教她許多防身的東西。
連傅朝疏都說,傅榮豐着實是把她當成了下一任家主來培養。傅朝雲只是淡淡地笑笑,也不多說什麼。她知道,傅朝疏的確是無意於朝堂,自從謝氏去了之後,傅朝疏越加想投筆從戎。
此事她倒是問過傅榮豐的意思,傅榮豐卻一點想管的意思都沒有。傅朝雲也覺得,傅榮豐大概真的是要把她當做傅家的下一任家主來培養吧!連傅朝疏想做什麼都不管了!
書房。
傅榮豐見她過來了,連忙起身說道:“今日找你過來是爲了你父親的事!”
傅朝雲一愣,不知道傅海容怎麼了。這三年,極少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來傅海容如何!她對傅海容的消息,一無所知!說不上恨,只是,漠不關心。
傅榮豐見她這副樣子,便嘆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也不是非要逼着你怎麼樣。只是他到底是你父親,這次他想要辭官出家,讓你接任家主,所以我才叫你過來商量一下。”
儘管是心裡有所準備,可是聽說傅榮豐讓她做家主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有些突然。而且,傅海容怎麼會突然想要剃度出家。她雖斷了與傅海容的情分,但到底傅海容還是她生父,她聽到這消息還是有些驚訝的。
猶豫了一下才說道:“祖父,此事有些突然,容我考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