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黎明前的黑夜

空氣凝滯,沒有人敢說話,甚至都不敢呼吸。

當一個帝王得知自己只剩下三五個月的壽命的時候,會做什麼反應?沒有人知道,也沒人敢去冒險。

太醫們情願憋死自己,也不敢在這個時辰觸元康帝的黴頭。憋死自己,只死自己一人。觸了元康帝的黴頭,那就是死全家的下場。孰輕孰重,大家都分得清。

當得知自己的壽命只剩下三五個月的時候,元康帝罕見地沒有發怒。元康帝一臉茫然,眼神還透着一點不知所措。似乎是沒反應過來,又像是聽到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纔是恰當的。

元康帝的目光停留在霍大夫的臉上,霍大夫低着頭,避開了元康帝的目光。

元康帝的目光慢慢地從霍大夫臉上轉移到太醫的身上。七八個太醫,元康帝的目光一一掃過,每個人都如出一撤的低着頭,每個人都躲避着他的目光。

“呵呵……”

元康帝總算有了反應,他冷笑兩聲,語氣怪異地說道:“原來朕只剩下最多五個月的時間。老天爺待朕果然苛刻。”

“草民無能。”

霍大夫請罪。

元康帝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語氣不輕不重地說道:“霍大夫,你說朕是不是真的中毒呢?”

霍大夫不敢說實話,因爲他承受不起說實話的後果。

霍大夫只能含糊其辭地說道:“草民無能,草民不知。”

元康帝盯着幾個太醫,“你們說說看,朕是不是真的中了毒?”

太醫們膽戰心驚,元康帝這是要發怒了嗎?

老太醫穩重一點,他和霍大夫的回答一樣,“微臣無能,微臣不知。”

元康帝冷冷一笑,語氣陰測測的說道:“朕的壽命只剩下幾個月,可是你們這羣自詡醫術天下無雙的人,卻不知道朕爲什麼生病。甚至連朕是不是中毒,你們也不知道。

既然你們全都一問三不知,那朕養着你們何用?朕不如殺光你們,再殺光你們的家人。反正朕活不了多久,不如多殺幾個人給朕陪葬。”

“微臣知罪。”

七八個太醫全都跪下來請罪,卻不敢求饒。元康帝的脾氣很壞,越是求饒,元康帝的殺心越重。而且元康帝口口聲聲說殺了他們,再殺了他們的家人,這番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今天這一關過不了,在場的太醫和太醫的家屬,全都要給死在屠刀之下。

太醫們戰戰兢兢,如今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指望元康帝看在他們還有一點用的份上,饒了他們的性命。

元康帝再次呵呵冷笑,“你們既然知罪,爲何還不去死?朕都要死了,你們又有什麼資格活着。啊?”

元康帝突然爆發,擡手掀翻了桌椅板凳,將凳子直接朝太醫頭上砸去。

太醫不敢躲,硬生生的承受了這一砸。結果頭破血流,糊了一臉的血。

其他太醫個個肝膽俱裂,有人軟癱在地,連話都說不出來。

元康帝怒吼着,“查,查出朕的病因。不管是隱疾,還是中毒,朕要知道真相。如果查不出來,你們放心,朕臨死之前,一定會先處死你們。”

“微臣遵旨。”

老太醫頂着頭上的傷,哆哆嗦嗦地說道。

元康帝雙目帶着實質的殺意,對太醫說道:“如果朕是中毒,你們必須找出解藥。找不出解藥,那你們同樣要死。朕不養無能的人。”

“微臣遵旨。”

老太醫再次哆嗦着開口。

元康帝轉眼又笑了起來,殺意瞬間消失。這變臉的功夫,還真是讓人歎爲觀止。

元康帝看着霍大夫,笑着問道:“霍大夫,你說朕該怎麼處置你?”

“草民無能,不能救下陛下。陛下處死草民,草民也無怨言。”霍大夫小心翼翼地說道。

元康帝哈哈一笑,“看來霍大夫不怕死啊。”

“草民怕死。但是草民清楚,自己沒有救下陛下,該死。”

元康帝冷冷一笑,“霍大夫,你放心,朕暫時不會讓你死。朕要你和太醫們一起找到朕的病因,找到解藥。如若不然,朕會讓你和你的家人陪葬。”

霍大夫暗自嘆息,事情還是發展到了他最擔心的地步。

霍大夫無可奈何,元康帝下了命令,他沒有反抗的餘地。

霍大夫當即領命,“草民遵旨。草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陛下減輕病痛,延長陛下的壽數。”

“霍大夫,朕信你最後一次。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這段時間,霍大夫就別出宮了,什麼時候治好了朕的病,什麼時候出宮。”

元康帝的態度不容置疑,根本沒有給霍大夫討價還價的餘地。

“草民遵旨。”

霍大夫再次嘆息。事情比他預想地還要糟糕。這一次,說不定真的會死在宮裡面。可是想到自己的抱負,想到自己的醫學研究,霍大夫就很不甘心。

霍大夫腦中各種念頭轉動,如今看來,他只能朝宋安然求救。

元康帝揮揮手,太醫和霍大夫都被打發了出去。

走出殿門,幾個太醫就朝白太醫怒目而視。

“你實在是太莽撞了,全憑猜測就敢說陛下中毒。你說說看,現在如何收場?”

白太醫也沒想到自己的一個猜測,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白太醫哭喪着一張臉,只能拉下身段,朝前輩們求救。

老太醫嘆了一聲,現在大家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爲今之計,還是想一想怎麼治好元康帝吧。

老太醫問旁邊沉默地霍大夫,“霍大夫,你有什麼想法?和大家說說,集思廣益,說不定能找到辦法。”

霍大夫哼了一聲,心頭對這羣太醫極爲不滿,尤其是對白太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要是白太醫不揭穿事情真相,不說元康帝中毒,或許大家還有一線生機。而今,元康帝註定要死,大家還有什麼辦法?

霍大夫一臉冷冰冰地說道:“陛下的情況,聞所未聞。就算陛下真的是中毒,你們可曾聽說過這種毒藥?連毒藥是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解毒?解不了毒,陛下要死,我們都要跟着死。”

“難道就只能等死嗎?”白太醫茫然地問道。

霍大夫哼了一聲,“不然呢?莫非你還能拿陛下試毒?”

是啊,沒有萬全的把握,誰敢讓元康帝吃來歷不明,療效不明的解藥?

如果這世上有一個和元康帝症狀一模一樣的人,太醫們還不至於束手無策。至少有了試藥的對象。

太醫們垂頭喪氣,如果連霍大夫都沒有辦法,他們還有希望嗎?

白太醫膽戰心驚地說道:“至少還剩下三個月。三個月的時間,我們努努力,說不定能找到治好陛下的辦法。”

“但願吧。”

現在大家都沒有信心,只能自我安慰。

元康帝叫來內衛統領,讓內衛統領徹查皇宮,找到下毒的源頭。

元康帝有種直覺,他覺着自己的身體真的是中毒了,而是是在宮裡面中的毒。至於所謂的十幾年前,征戰西戎王庭的時候中毒,那個時候和他一樣受傷的人很多,可是沒人出現他這樣的症狀。如此想來,他不可能是在十幾年前中的毒。

想通了這一切,元康帝看誰都覺着可疑,尤其是在他身邊伺候的人。這裡面會不會就有下毒的人?

劉小七低着頭,說都不敢說一句。元康帝的目光實在是太嚇人了,沒人能夠在元康帝的目光逼視下保持鎮定。

元康帝握緊拳頭,他一定要找出下毒的人,將他碎屍萬段,永世不得超生。

元康帝瞪了眼劉小七,怒道:“過來,扶朕出去。”

朝臣們還在外面等着,元康帝知道他陛下給朝臣們一個交代。

劉小七深吸一口氣,盡力鎮定下來。然後走到元康帝身邊,扶着元康帝出門。

劉小七這才知道,元康帝雖然恢復了行動力,但是身體真的沒什麼力氣。腿腳都是軟綿綿的,就像是老態龍鍾的老年人,每走一步,都要顫兩顫。

劉小七心裡頭很驚訝,他沒想到元康帝的身體會這麼虛弱。

其實連元康帝自己也沒想到。

之前還有力氣掀翻桌椅板凳,砸凳子。轉眼身體就虛弱下來。

這樣的身體狀況,讓元康帝氣的咬牙切齒,表情扭曲。恨不得能夠殺人泄憤。他堂堂帝王,竟然淪落到需要人攙扶着才能走路的地步,簡直是奇恥大辱。

終於走到了外面大殿。安坐在龍椅上,元康帝重重的喘了一口氣。

朝臣們仔細打量着元康帝,評估着元康帝的身體情況。

楊首輔率先問道:“陛下的身體還支撐得住嗎?”

元康帝板着臉,嚴肅地說道:“朕還沒死,楊首輔莫非就想着改天換地?”

這話實在是誅心。

楊首輔義正言辭地反駁元康帝,說元康帝的身體安危,關係着江山安危,關係着天下黎民百姓。如果元康帝身體不適,那麼朝政必須做出適當的調整。而他身爲首輔,關心元康帝的身體情況,這是他的本分。

元康帝想衝楊首輔咆哮,不過最終還是剋制了。

元康帝示意朝臣們繼續說,暢所欲言,有什麼說什麼。

朝臣們猶豫了一下,有人站出來說以防萬一,請元康帝立下皇儲。這樣一來,當元康帝出現意外的時候,朝堂纔不會亂,人心不會亂。

立皇儲,是元康帝一直避免提起的話題。沒想到在今天,在他遭受人生最慘重打擊的當下,這些朝臣又子他的傷口上撒鹽,活生生的撕下一塊肉。

“請陛下立儲,以定人心。”

內閣九位大人齊聲說道,甚至連向來不參與立儲話題的定國公也站在了內閣這邊。

元康帝指着諸位朝臣,“你們,你們是巴不得朕死掉嗎?”

“臣是爲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陛下固執地不肯立下儲君,一旦今日的情況再次出現,而陛下又不能醒來的話,朝中必定生亂。屆時,陛下就是大周的罪人。請問陛下,有何臉面去見大周的列祖列宗。”

這話簡直是大逆不道,元康帝氣的眼前發黑。這幫王八蛋,這是要活生生的逼死他啊。

“請陛下立儲,以定國本。”

朝臣們齊聲喊道。

元康帝雙手支撐着桌面,咬着牙關,感覺口中有涌出鐵鏽味。看看這些朝臣的嘴臉,如此的惡毒,如此的奸詐。

元康帝呵呵笑了起來,嘴中突然噴出一口血來。

“陛下……”

朝臣們大驚失色,紛紛涌到元康帝的身邊,緊張兮兮地看着元康帝。

元康帝沒反應過來,對朝臣們怒目而視,“滾開,你們想要圍攻朕嗎?你們這是忤逆,是造反,朕要……”

“陛下,你吐血了。”宋子期語氣平穩,輕聲提醒元康帝。

元康帝腦中轟的一下就炸開了,他吐血了,他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怎麼會這樣?

元康帝擦擦嘴角,手上果然有一抹殷紅。他真的吐血了。

朝臣們臉色都不好看。元康帝竟然吐血了?難道元康帝已經命不久矣了嗎?不行,他們要去問問太醫,問問霍大夫,一定要了解元康帝的身體情況。

如果元康帝真的命不久矣,那他們更要抓緊時間,逼着元康帝立儲。

內閣九人並不是一條心,但是現在大家的目的一致。

於是楊首輔帶頭,退後三步,九人齊聲說道:“爲大周江山社稷,請陛下儘早立下儲君。”

元康帝還在發愣,就被朝臣們齊聲立儲給打斷了。

元康帝回過神來,目光像是死魚眼一樣的盯着朝臣。元康帝的腦子還很清醒,他問道:“定國公,你是朕的舅舅,你和他們一樣嗎?你也想讓朕立儲?”

定國公有些尷尬,名義上他是元康帝的舅舅,其實年齡和元康帝差不了幾歲。元康帝這輩子就沒有正兒八經的叫過他幾次舅舅。

所有人都看着定國公,定國公只能硬着頭皮站出來,“陛下身體不適,需要靜養。這個時候立下儲君,讓儲君替陛下分憂,是陛下之福,也是朝廷之福。”

朝臣們連連點頭,定國公這番話說得很對。

朝臣們再次齊聲懇請元康帝立儲。

元康帝本想痛罵朝臣,不過轉念一想,要是找不到解藥,那他就只剩下幾個月的壽數。爲了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的確該儘早立儲。

元康帝輕咳兩聲,對朝臣們說道:“明日早朝,議儲。諸位愛卿回去後好好想一想,就近哪位皇子有資格被立爲儲君。”

“陛下英明。”朝臣們的目的達到了,個個興高采烈。但是元康帝卻不高興。

元康帝又趁機下了兩道旨意,第一道旨意是下給遠在東南的顏宓,要求顏宓儘早剿滅海盜。

第二道旨意,元康帝提拔了一位御史,任命這位御史爲都察院左都御史,領欽差,前往東南督促海戰。

此道旨意一下,在場的人全都明白,元康帝是要對顏宓動刀子了。

過去幾年,顏宓一直脫離朝堂,藉着打仗的機會遊離在外面。

以前,元康帝身體康健,他有的是時間,所以能夠容忍顏宓在外面。但是現在,元康帝時日無多,不可能繼續容忍顏宓。

相信元康帝一定會在臨死前,解決顏宓。

朝臣們都朝宋子期看去,顏宓是宋子期的女婿,不知宋子期會作何感想。

宋子期面無表情,就像是此事同他無關一樣。

倒是定國公,心中有些不忍。不過片刻之後,定國公又堅定下來。顏宓無論落到何種地步,那都是顏宓的命。

朝臣們同元康帝告辭,離開了大殿,並沒有急着出宮。朝臣們集體前往太醫院,瞭解元康帝的病情。

太醫們頂不住壓力,乾脆讓朝臣們去找霍大夫。說霍大夫最瞭解元康帝的病情。

於是朝臣們又去逼問霍大夫。

霍大夫故作高深,只說會盡力調養元康帝的身體,沒說元康帝只剩下幾個月的壽數。

元康帝雖然沒有下封口令,但是霍大夫知道,他要是敢亂說的話,元康帝絕對會弄死他,還有霍家人。

朝臣們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又逼迫不了霍大夫,只能敗退,去忙立儲的事情。

元康帝給顏宓下旨,同時派欽差前往東南的事情,宋安然當天就知道了。而且宋安然還知道了元康帝吐血的事情。

宋安然得到消息後,坐在書房裡好半天沒見人。

元康帝開始動了,這只是剛開始,後續還有很多的手段使出來。無論如何,元康帝都會在臨死之前,將顏宓弄回京城,然後再弄死。

宋安然嘲諷一笑,元康帝打算得很好,不過也要看看他有沒有那個命。

宋安然叫來白一,對白一吩咐道:“替我給平郡王送封信,我邀請他明日在相國寺後山見面。希望他能準時赴約。”

白一領命而去。

宋安然提筆書寫,寫完了就揉成一團丟在火盆裡。

宋安然忙忙碌碌,忙了幾個時辰。等到白一回來,宋安然才終於停下手中的筆。

宋安然鎮定地看着白一,問道:“平郡王怎麼說?”

“平郡王答應明天見面。不過平郡王的態度有些輕慢。”

宋安然頓時笑了起來。

宋安然對白一說道:“平郡王態度輕慢,可以理解。很顯然平郡王已經知道朝中要議儲,他是寧皇后嫡出,他的呼聲最高。這個時候,他肯定認爲自己是儲君的不二人選。他這個時候對我態度輕慢,不過是人之常情。”

白一卻說道:“平郡王分明是小人得志。”

宋安然抿脣一笑,“爲君者,沒有誰是真正的君子。他是小人,其實還好。”

白一不理解宋安然的這番話。宋安然也沒多說。

第二天宋安然來到相國寺禮佛。禮佛完畢,就前往相國寺後山。

相國寺的後山,這些年宋安然來過很多次。也在這裡見過很多人。

而這一次,或許是她最後一次來相國寺後山。將來,她有可能離開京城,也有可能成爲階下囚。無論哪種結果,她都沒有機會再來到相國寺後山。

看着周圍的絢麗風光,一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了,宋安然就生出了一種不捨。心裡面酸酸的,有些難受。

不過轉眼,宋安然心中又生出一股豪情。她曾玩弄人心,也曾玩弄天下,每一次她都全身而退。這一次,她要玩弄帝王,玩弄大周的皇位傳承。宋安然笑了起來,她相信這一次她依舊會成功。

宋安然端坐在八角亭內,一個人下棋。

平郡王姍姍來遲,大笑三聲,“夫人見諒,本王路上遇到了一點麻煩,來遲了一會。”

宋安然含笑,請平郡王坐下。

然後宋安然親自給平郡王斟茶。

平郡王沒有喝茶,而是開門見山地說道:“夫人約見本王,不知所爲何事?本王最近挺忙的,夫人若是有事,不妨直說。”

宋安然淡然一笑,“王爺一定認爲,儲君是你的囊中之物。從今以後,王爺不需要我的支持,更不需要同我合作。至於我這個合作者,自然可以丟在一邊,不用理會。”

平郡王有些尷尬,不好意思的捏捏鼻子,笑道:“夫人真會開玩笑。”

宋安然嘲諷一笑,“我是不是在開玩笑,王爺比誰都清楚,我今日約王爺出來,是想告訴王爺,小心樂極生悲。儲君之位還沒到你手上,這個時候就開始自鳴得意,是不是太早了點?而且儲君未必是王爺的。別忘了,王爺上面還有三皇子,四皇子。”

平郡王不滿地看着宋安然,這兩天人人都在恭喜他,偏偏宋安然潑他的冷水。宋安然莫非是不想看到他春風得意?

平郡王哼了一聲,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說道:“本王是嫡子。”

宋安然輕聲一笑,“太宗是嫡子嗎?泰寧帝是嫡子嗎?先帝是嫡子嗎?朝臣強調嫡庶,但是在皇家,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嫡庶之分。這一點,王爺應該比我更清楚。

朝臣支持王爺,不代表陛下就會順着朝臣的意思,立王爺爲儲君。要知道陛下從來不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人。

尤其是在立儲這件事情,陛下十分忌憚。結果還沒出來,王爺這個時候未免高興得太早了點。”

平郡王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承認宋安然說得很有道理。

立儲這個話題,在元康帝那裡就是禁忌。誰提誰倒黴。他們這些皇子,更不敢提一句儲君。那會被元康帝視爲包藏禍心,大逆不道。

平郡王緊蹙眉頭,反問宋安然:“夫人以爲本王沒有勝算?”

宋安然緩緩搖頭,“相反,我認爲王爺的勝算很大。可是王爺別忘了,不到結果出來那一刻,一切都是虛的。現在是關鍵時刻,更需要王爺穩紮穩打。王爺小心得意忘形,滿盤皆輸。”

平郡王冷汗冒出,心裡頭有些發虛。

他盯着宋安然,“夫人今日約見本王,就是爲到了打擊本王的信心?”

宋安然笑着說道:“今日約見王爺,是想告訴王爺,這一次我會全力助你登上那個位置。”

“怎麼幫?夫人也說父皇意志堅定,不會輕易妥協,更不會被朝臣左右。”

宋安然笑道:“我當然沒本事說服陛下。但是我有別的辦法,可以讓陛下意識到立王爺爲儲君,是最好的選擇。”

平郡王皺眉,說道:“夫人這樣含糊其辭,很難說服本王。夫人想要和本王合作,最好能拿出點實在的東西。”

宋安然揮揮手,白一立即上前,從懷裡拿出一份資料交給宋安然。

宋安然將資料放在平郡王面前,示意平郡王翻閱。

平郡王先是狐疑地盯着宋安然,之後才翻開資料。

資料上的內容讓平郡王觸目驚心,因爲上面全是三皇子四皇子的黑材料,包括德妃還有賢妃。

宋安然對平郡王說道:“想要讓陛下立王爺爲儲君,其實就是要打擊三皇子和四皇子。打擊他們的前提,就是要讓陛下對德妃娘娘,賢妃娘娘生出懷疑。王爺,我這份資料怎麼樣?算不算是實在的東西。”

平郡王越看越心驚,“夫人的手伸得夠長,連宮裡面都夫人的人。”

宋安然含笑搖頭:“王爺不必懷疑我。實話同王爺說,我在宮裡沒有安插過一個人,也沒有收買過一個人。關於德妃和賢妃的資料,全是從她們孃家人那裡得到的。”

平郡王很驚訝,沒想到宋安然如此直白,半點不隱瞞。

宋安然不等平郡王看完資料,就將資料收了回來。

平郡王很是不滿,認爲宋安然沒誠意。

宋安然笑着問道:“王爺,現在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平郡王收起輕慢的態度,點點頭,說道:“可以。夫人想要什麼?”

宋安然說道:“王爺可還記得當年的三個承諾?”

平郡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來。

平郡王點頭,“當然。本王平生第一次對人做出如此重大的承諾,自然不會忘記。”

宋安然鄭重說道:“王爺沒有忘記這三個承諾就行。只要王爺遵守承諾,我就會利用晉國公府的資源,全力幫助王爺登上那個位置。”

平郡王端起茶杯,心中還有疑問。他問道:“顏宓危在旦夕,夫人不着急嗎?”

宋安然輕聲一笑,“有王爺在,我相信我家夫君一定能夠平安無事。”

平郡王皺眉,對宋安然的這個回答不滿意。

宋安然也不在意平郡王的態度,她繼續說道:“如果有一天,京城動了刀兵,顏宓一定會堅定的支持王爺,助王爺剷平逆賊。”

平郡王心頭一跳,他從這番話中,聽到了宋安然的決心和殺意。

平郡王急切地對宋安然說道:“夫人千萬不要亂來。”

宋安然嘴角微翹,笑了起來,說道:“本夫人從不亂來。”

她一直都是有計劃的做事。亂來二字同她從來沒有直接的關係。

平郡王鬆了一口氣。

平郡王擦擦額頭的冷汗,對宋安然說道:“父皇要召顏宓回京,夫人有辦法應對嗎?”

“不需要應對。”宋安然篤定地說道。因爲她知道元康帝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

按照計劃,元康帝過世的時候,顏宓不會回到京城。顏宓會繼續領兵在外,威懾京城,威懾皇權。這纔是最佳保命辦法。至於之後的事情要怎麼辦,雖說又計劃,其實宋安然也有些拿不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平郡王很疑惑,不過很顯然宋安然不願意多說。

平郡王喝下茶水,想了想,問道:“夫人能否幫本王處理掉老三,老四?”

宋安然眼中閃過淡淡的厭惡,然後平靜地說道:“本夫人不是儈子手。等王爺登上大寶,三皇子和四皇子對王爺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他們死與不死,也沒有多少區別。留下他們,反而還能爲王爺博一個容人的好名聲。”

平郡王點點頭,“夫人說的對,是本王急躁到了。之前本王多有怠慢,還請夫人見諒。夫人的誠意,本王看到了。本王會繼續同夫人合作。希望我們都能心想事成。”

宋安然點頭微笑,“我以茶代酒,敬王爺一杯。”

兩人喝過茶,宋安然就提出了告辭。

宋安然同平郡王在後山分開,分別離去。

宋安然關注着朝中的動靜,同時等待顏宓的回信。

據說朝廷欽差已經快到東南沿海,很快就會和顏宓對上。朝中不少人都關注着東南的局勢,奈何鞭長莫及,現在還是討論立儲的事情最重要。

就如宋安然同平郡王說的那樣,平郡王在朝中的呼聲最高,文官們支持正統,所謂正統就是嫡庶。

平郡王是嫡子,自然該立他爲儲君。

討論了數天,按理元康帝該給個迴應。可是元康帝卻藉口身體不適,對朝臣們的討論無動於衷。似乎是忘記了立儲這件事情。

平郡王見狀,一陣後怕。幸虧宋安然及早提醒他,否則真的要樂極生悲。

看元康帝這態度,平郡王覺着自己希望渺茫。

平郡王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不得元康帝的喜歡,爲什麼元康帝不肯立他爲儲君?難道真的因爲他是嫡子的緣故?

當平郡王困惑的時候,有一個人上門,替平郡王解惑。

那個人就是承郡王。

承郡王自受傷後,這還是第一次出門。

承郡王來見平郡王,不是好心幫助平郡王,更不是給平郡王加油打氣。

承郡王上門,是爲了嘲笑平郡王。

承郡王說得很直白:“你想做皇帝,做夢去吧。你害得我這麼慘,只要我還活着一天,我就不會讓你做皇帝。你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

平郡王憤怒不已,“我們是兄弟,是一個孃胎裡面出來的。你不支持我,難道你要去支持老三老四?你就不怕他們做了皇帝后弄死你?”

“哈哈,就算他們弄死我,我也甘願。總而言之,我不會讓你做皇帝。我的好弟弟,你就等着看吧,我曾受過的苦,我會加倍還給你。哈哈……”

承郡王瘋狂大笑,瀟灑離去。

平郡王卻快要氣瘋了。他沒想到承郡王這麼恨他,竟然要親自拉他下來。

平郡王氣的將屋裡的東西全砸了。承郡王不顧念兄弟情義,那他也不用客氣。

平郡王給宋安然傳信,讓宋安然抓緊動作。只要宋安然能夠助他登上皇位,別說三個承諾,就是十個承諾他都答應。

宋安然嗤笑一聲。平郡王這個時候大方,真等到兌現承諾的時候,就該肉痛了。

宋安然給平郡王回了消息,叫平郡王稍安勿躁。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只要耐心等待,肯定會有好結果。

平郡王相信宋安然。雖然他不知道宋安然具體要怎麼做。

宋安然從小周氏那裡得到了很多關於元康帝的消息。

元康帝身體一天天虛弱下去,短短數日,就已經老了七八歲。

可是元康帝還是強撐着,不肯鬆口立下儲君。

現在看來,元康帝讓朝臣們討論立儲,純粹是爲了忽悠朝臣。

可是元康帝只剩下幾個月的壽命,這個時候不立下儲君,他是想讓大周生亂嗎?元康帝雖然瘋狂,但是還沒有瘋狂到不顧江山社稷的地步。

宋安然看不透元康帝的想法。同樣看不透元康帝想法的還有劉小七。

劉小七在元康帝身邊伺候,最清楚元康帝的身體狀況。

元康帝現在不能提筆寫字,全靠口述,由翰林院的沈大人代爲書寫。

這位沈大人正是沈玉江。這麼多年,沈玉江一直沒離開翰林院。這和沈一帆政治失敗有着密切的關係。

大家都不希望沈家恢復元氣,於是大家都很默契的壓着沈玉江。將沈玉江壓死在翰林院。

沈玉江在翰林院已經蹉跎了數年,以爲自己終生不能出頭。卻沒想到,元康帝突然將他提拔上來。

接下這份重擔,沈玉江很激動,也很忐忑。在見到了元康帝后,沈玉江更多了一份擔心。

很顯然,元康帝的身體不行了。沈玉江長問自己,他還能做什麼?他該如何抓住這次機會?還是說隨波逐流。

沈玉江坐在小凳上,按照元康帝口述的內容書寫旨意。

劉小七站在元康帝身後,已經大量了沈玉江很久。

沈家和宋家的仇怨,劉小七一清二楚。所以劉小七對沈玉江很防備。他擔心沈玉江會做出不利於宋家和宋安然的事情。

劉小七又看了眼元康帝。元康帝頭上的白髮多了很多。看上去,分明是個垂暮老人。

不過劉小七知道,元康帝還不肯認輸。

元康帝始終對立儲一事無動於衷,劉小七猜測,或許元康帝還對霍大夫抱有希望。

如果霍大夫他們能夠找到解藥,自然就沒必要立儲。

照着這個方向猜測,劉小七認爲,不到臨死的關鍵時刻,元康帝絕對不會立下儲君。現在朝臣們一個個激動得要死,純粹是白費功夫。

元康帝輕咳一聲,劉小七立馬回過神來,將茶杯放在元康帝手邊。

元康帝喝了茶,繼續口述聖旨。

元康帝是在給顏宓下旨,這已經是元康帝給顏宓下的第三道旨意。這一次,元康帝給顏宓定了最後期限,一個月。

一個月後,無論海盜有沒有滅,顏宓都必須將兵權交出來,即刻進京。

可以說,這是元康帝對顏宓的最後警告。

沈玉江提筆書寫聖旨,心中翻江倒海。沒想到高高在上,風光無限的顏宓,一轉眼就遇到了如此危機。

沈玉江在心裡頭猜測,顏宓接到旨意後,會遵旨行事嗎?

以沈玉江對顏宓的瞭解,他覺着此事很懸。顏宓可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

萬一顏宓傭兵自立,那該如何是好?東南可是朝中的財稅重地,要是顏宓控制了東南,就等於大周失去了半壁江山。

不過自古以來,都沒人能夠在東南傭兵自立。因爲東南富庶,那裡的老百姓生活富足,東南的老百姓不可能跟着顏宓造反的。顏宓休想在東南裹挾老百姓。

沈玉江重重落筆,似乎是要通過筆鋒,對顏宓宣戰。顏宓,這道旨意是我親自書寫的,你敢接嗎?

旨意書寫完畢,吹乾墨跡,然後拿給元康帝過目。

元康帝戴上南方最新出品的老花鏡,逐字逐句的審覈旨意。

元康帝點點頭,對沈玉江說道:“沈愛卿不愧是朕欽點的狀元郎。用印吧,即刻發出去。”

“微臣遵旨。”

劉小七拿出印璽,沈玉江準備印泥,在聖旨上重重的壓下。這道旨意有了印章,就變成了一道合法合理的聖旨。

沈玉江捧着聖旨出去。

元康帝一臉疲憊,劉小七趕緊扶住元康帝。

元康帝問道:“朝臣們還在討論立儲的事情嗎?”

劉小七躬身點頭,“啓稟陛下,是的。”

元康帝笑了起來,眼中帶着淡淡的譏諷之色,似乎是在嘲笑朝臣的愚蠢。

元康帝閉目養神,過了片刻,元康帝對劉小七說道:“去將內衛叫來。過了這麼多天,朕相信內衛已經查出了一點東西。”

“奴才遵旨。”

劉小七躬身退下。

劉小七心中有些擔心,他怕內衛查到自己的頭上。雖然他沒給元康帝下毒,但是他曾偷偷翻過元康帝的起居注,這件事情或許會引起內衛的懷疑。

如果內衛說他有嫌疑,劉小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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