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嫌棄

來年二月會試,宋安傑過五關斬六將,被點爲會元。

一時間,全京城甚至全天下的讀書人都被驚動了。先是小三元,如今又是解元,會元,再來一個狀元,那就是小三元和大三元湊齊了。古往今來,宋安傑得算頭一個。

這事太讓人激動了,就像是親眼見證了歷史一樣。

當然,什麼時候都不乏嫉妒的人。有人贊,自有人詆譭宋安傑。認爲宋安傑能有今天,靠的不是才學,而是家世。

宋安傑要不是宋閣老的兒子,他能考上解元和會元?做夢吧。

不管外人是贊還是罵,反正宋安傑自己的日子並不如外人看起來那樣風光。

宋安傑有些苦惱,六元公的名頭實在是太大了,千百年來所有讀書人都沒有達到過這個成就。如果他在殿試的時候被點爲狀元,成爲六元公,這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都說過猶不及,還說月滿則虧,又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還說賭場得意,情場失意。

他要是真考了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六元公出來,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仕途會充滿波折?

正所謂考場得意,官場失意。如果在他走入仕途後,他的仕途發展,不如人們一開始預期的那樣,那他是不是要承受四面八方的非議和嘲笑。

宋安傑很苦惱。他想創造一個歷史,可是他又擔心創造了歷史後,他這個人就徹底毀了。他這輩子都會被人壓制着,永遠都出不了頭。

這樣的例子不多,但是絕對不少。這世上總是少不了嫉賢妒能的人,更少不了落井下石的人。

而且走仕途,關注的目光太多,未必是好事。

宋安傑很愁,不是爲即將到來的殿試發愁,而是爲了前程發愁。

身爲六元公,名頭是夠大了,可是不利於發展啊。他要是真的成了六元公,不知道多少人打算在暗地裡敲他的悶棍。更有甚者,會有人衝着他六元公的名頭,故意在他仕途上製造困難。

宋安傑立志要在仕途上有所建樹,下意識就想到六元公名頭帶來的各種弊端。

宋安傑畢竟還是年輕人,很多時候,他做不到宋安然和宋子期那樣老辣周到。

宋子期知道宋安傑在煩惱什麼,宋子期一開始就晾着宋安傑,讓宋安傑自己去考慮清楚。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時候,宋子期纔將宋安傑叫到書房說話。在場的還有宋安然。

今日,宋子期是打算和宋安然一起,對宋安傑進行一場說服教育。

宋安然先是朝宋子期看去,得到宋子期的首肯之後,宋安然率先開場,直接問道:“弟弟,你這幾天是不是在想被點爲狀元公該怎麼辦?甚至還在想,得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六元公名頭,對將來會不會有妨礙?”

“姐姐果然知我。弟弟這幾天正在煩惱這件事情。正所謂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弟弟總覺着六元公這個名頭不是一件好事。”宋安傑憂心忡忡地說道。

宋子期冷哼一聲,沒說話,表情卻說明了一切。宋子期對宋安傑的想法很不滿。

宋安然輕聲說道:“六元公,這是多大的名頭,無數讀書人苦求一輩子也得不來的榮譽,弟弟竟然還敢嫌棄。

我敢說,數百年之後,後人未必記得元康帝,但是一定記得在今年出了一個六元公,記得你宋安傑的名字。

只要你考中了六元公,即便將來在仕途上無所建樹,你也註定會被記入史書,青史留名。

這麼多讀書人,這麼多人做官,還有那些御史爲什麼三天兩頭的找皇帝的麻煩,無非就是爲了青史留名。

弟弟不需要費盡心思鑽營,只要你能被點爲狀元公,就能青史留名。這麼好的事情,打着燈籠都找不到,你還敢嫌棄。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宋子期暗自點頭,宋安然說的話正是他想說的。

宋安傑臉色有點難看,他偷偷瞥了眼宋子期,見宋子期沒打算開口教訓他,於是他大着膽子說道:“父親,姐姐,我讀書走仕途,是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樹。我不想以後在官場上,別人一見到我,只記得我是六元公,卻不記得我有在仕途上有什麼作爲。就算六元公能夠青史留名,如果對我的仕途沒有幫助,我也不稀罕。”

“有志氣!”宋安然含笑說道。

宋安傑木着一張臉,“官場上能者少,嫉賢妒能的庸才多。我若是得了六元公的名頭,不用猜,這些下人肯定會在暗地裡下絆子,巴不得我變成官場的笑話。六元公這個名頭看似很美,可它是一塊有毒的花。不瞞父親,姐姐,我是真不稀罕六元公的名頭,並非嘴上隨便說說而已。”

宋安然抿脣一笑,“凡事做最壞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這一點很不錯。但是你沒必要對六元公這個名頭這麼牴觸。

六元公這個名頭肯定是好的,非常好。你去問問外面那些讀書人,讓他們用性命換取六元公的名頭,他們答不答應?

我告訴你,十個讀書人十個都願意。唯一不願意的,估計也就是你一個人。至於詆譭,誹謗,落井下石這些事情,難道你沒有六元公的名頭,這些事情就不存在嗎?

就算你今天是個一文不名的小子,只要你還在人羣裡生活,你就免不了要承受別人的惡意。

這和你是不是六元公,沒有一文錢的關係。你成了六元公,最多就是更多的人對你懷抱惡意。

弟弟,你要弄清楚,別人對付你,不是因爲你是六元公,而是因爲你是宋安傑,因爲你擋了別人的路。

一個蘿蔔一個坑,你佔了最好的坑,你讓別的坑裡面的蘿蔔能不嫉妒嗎?他們當然想將你從最好的坑裡面拔出去,然後換他們自己佔領最好的坑。

弟弟,你若是害怕誹謗,惡意,中傷,詆譭,就牴觸六元公這個名頭,在殿試上故意放水,那你真的太令人失望。我沒想到,我的弟弟竟然會是一個懦夫。”

宋安傑板着臉,深思片刻,說道:“姐姐不必用這些話激將我。弟弟不是三歲小兒,不會輕易中了你的激將法。”

宋安然失笑。果然是大人,主意挺正的。

“哼!”宋子期鼻子裡冷哼一聲,十分不滿地看着宋安傑。

宋安傑有些踹踹不安。

宋子期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在這裡嫌棄六元公的名頭,人家還未必肯讓你做六元公。你真以爲狀元郎非你莫屬嗎?宋安傑,你未免太小看天下人,未免太過自以爲是。”

宋安傑漲紅了臉,反駁道:“父親,兒子沒有小看天下人,更沒有自以爲是。兒子只是實事求是的認爲,這一屆科舉,兒子無論是經義還是策論,都屬於最好的一波。父親若是不信,可以將兒子的文章拿來過目,看看兒子說的是不是真的。”

宋子期非常不滿,這個臭小子還敢頂嘴了。宋子期朝宋安然瞪了眼,都是跟宋安然學的。

宋安然一臉懵逼,這鍋他不背。宋安傑分明是遺傳了宋子期的基因,同她沒有絲毫的關係。再說了,將宋安傑培養得這麼出色,宋子期功不可沒。如此說來,這鍋蓋宋子期自己背。

宋子期當然不會背這個鍋,所以最後還是讓宋安傑來背。反正宋安傑皮糙肉厚。

宋子期說道:“就算你是最好的一波人,那不代表別人就比你差,更不代表你就一定會被點爲狀元郎。爲父將話撂在這裡,六元公的名頭,爲父很希望你能得到,但是這一次你註定得不到。”

宋安傑有些愕然,怒問:“莫非殿試有貓膩?”

“自古以來,殿試都有貓膩。”宋子期毫不諱言。

宋子期對宋安傑說道:“殿試,看的不是誰的文章寫得好,看的是誰能投其所好,讓陛下滿意。

你是我的兒子,先是小三元,接着又是解元會元,在天下讀書人中間已經造成了不小的轟動。你認爲陛下會將你點爲狀元,讓你變成名副其實的這六元公嗎?

我告訴你,那是妄想。你在這裡發愁六元公的名頭太響,不利於你的仕途。可是人家根本就沒打算給你。”

宋安傑受了打擊,心情很暴躁。他不要六元公的名頭是一回事,別人不點他爲六元公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安傑怒道:“這是不公。”

宋子期嘲諷一笑,“官場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貧寒子弟,寒窗苦讀十載,終成天子門生。

可因爲在朝中沒有關係,也沒有銀錢疏通關係,這些人只能去偏遠苦寒的地方熬資歷。

熬一輩子,也未必能夠升到四品知府。就算有幸做到四品知府,也沒辦法進京做堂官。

反之有錢有關係有門第的天子門生,仕途又大不同。先在翰林院熬三年,然後去六部攢經驗,接着外放爲官。

每一步都走得穩當紮實。等時機到了時候,就能回京做堂官,若是能力足夠,還能出任一部尚書,甚至能夠進內閣。

都是天子門生,際遇相差如此之大,誰敢說公平?任何人都有資格說公平。唯獨像你這樣有錢有權有門第的官宦子弟沒資格說不公平。

別說你學問好。你學問好,這裡面也少不了錢和門第的功勞。沒錢沒門第,你能看到孤本殘本,能看到最新出版的文集?沒錢沒門第,你能看到大儒的文章?能被先生引薦到大儒家裡,由大儒親自指點?”

宋子期的話很重,每一句都敲擊在宋安傑的心口,將宋安傑打擊得七零八碎。

宋安然不忍直視,偷偷遮眼。可憐的弟弟,不是姐姐不幫你,而是這是你必經的人生歷程。

等你跨過這道坎,你就能浴火重生。到時候你會發現天寬地闊,世界如此之大,何處不能有所作爲。

宋安傑蒼白着一張臉,神情連連變幻,有思考,有不屑一顧,有醒悟,也有固執己見。

宋子期卻不耐煩地說道:“爲父今日說的這些,你好好想想吧。不要整天自以爲是,自認爲高人一等,就看輕天下人。真以爲六元公是你的囊中之物,竟然還敢大言不慚的說六元公的名頭是個負擔。你簡直是不知所謂,狂到沒邊了。”

宋安傑胸口劇烈起伏,接着又慢慢平復下去。

宋安傑面無表情地說道:“父親教訓的是,是兒子愚蠢,自以爲是。兒子會深刻反省。”

宋子期盯着宋安傑,“殿試的時候,你還打算胡混過去嗎?”

宋安傑搖頭,“兒子從來不胡混。”

宋子期眉頭皺起,心裡頭對這個兒子又是讚許又是發愁。學問太好了,意味着主意太大,不容易聽得進去別人的勸告。

宋子期再問道:“如果你被點爲狀元,做了六元公,你打算怎麼辦?”

宋安傑很快速地回答,“一切順其自然。兒子不會再將六元公的名頭當做是負擔。這本就是兒子的資歷,是兒子的成就。既然是成就,就得好好利用,將它轉化爲政治資本。”

宋子期暗暗點頭,孺子可教。腦袋瓜子的確好使,只要不鑽牛角尖,就是好樣的。

宋安然有些感嘆,自家弟弟果然聰明,這纔多長一點時間,就全想明白了。果然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簡單。今天要是遇到一個稍微笨一點的人,只怕費盡口舌,也不能說服對方。

宋子期又問道:“如果你沒有被點爲狀元郎,你會怎麼辦?”

宋安傑眨眨眼,有些奇怪。不過還是老實地說道:“同樣順其自然。雖然失了六元公的名頭,但是有五元公的名頭在身,足以傲視羣雄。說不定到最後,狀元公的名聲還沒有兒子響亮。大家只記得宋家的五元公,不記得今科狀元郎。”

宋安然聞言,暗自偷笑。宋安傑這話,真的會將今年的狀元郎給氣死。今科學子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幸運在於,他們有可能見證歷史。到時候說起來我和某某六元公是同科進士,都能讓人高看一眼。而且那也是一種資歷和關係。

不幸在於,如果宋安傑沒有被點爲狀元郎,狀元郎換做別人,那就悲劇了。今科無論是狀元郎,榜眼,還是探花,不管誰坐在那三個位置上,全都會成爲宋安傑的陪襯,瞬間黯淡無光。

大家討論今年科舉,只記得起宋安傑這個妖孽,想不起其他人的名字。你說悲劇不悲劇。

宋安然看着宋安傑,狂也要有本事狂。宋安傑就屬於有本事狂的那類人。這類人其實最遭人記恨,不僅家世好,長得好,學問好,而且還比你努力一百倍。簡直是不給普通人活路。

宋子期讚許地點點頭,“你能想明白這些,爲父很欣慰。下去吧,好好反省,好好準備殿試。就算得不到狀元,也要得到榜樣和探花。探花以下的名次,你就不要來見爲父。爲父嫌丟人。”

“兒子的名次肯定不能低於探花,父親儘管放心。”說這話的時候,宋安傑特別的自信,周身好像閃耀着光芒。那一定是文曲星的光芒。

宋安然都感覺自己快被閃瞎了眼睛。父親和弟弟,左右看看,這對父子太霸氣側漏了。這番對話,要是傳了出去,天下讀書人都要被氣死。

人家的目標是兩榜進士。宋家人的目標是不能低於探花。這標準牛氣沖天,實在是讓旁人沒有活路。

宋子期揮揮手,就敢趕蒼蠅一樣,將宋安傑趕了出去。

宋安傑心裡頭憋着一股氣,這回他還非拿個狀元回來不可。要是元康帝真的不肯給他狀元,宋安傑想了想,那就探花吧。一門兩探花,這名頭說出去也好聽。而且他長得這麼好看,理所當然該被點爲探花。

宋安然不知道宋安傑竟然這麼自戀。要是知道的話,宋安然又得吐槽一下宋安傑。以前軟萌可愛的弟弟,越長越歪,越長越霸氣側漏,好不適應。還是垚哥兒好啊,依舊那麼軟萌可愛。

宋安然對宋子期說道:“父親對二弟太嚴厲了。”

宋子期哼了一聲,顯得非常不滿,“安傑的確聰明,可就是因爲太過聰明,從小到大沒有受過真正的挫折。這對他的仕途不是好事。適當的敲打敲打,讓他警醒,有助於他成長。總而言之,被我敲打,總比被上官敲打要強。”

宋安然想了想,宋子期的擔心蠻有道理的。宋安傑心氣高,讀書好的人一般心氣都比較高。這樣的人走上仕途後,很容易栽跟頭。小小的跟頭沒關係,只當是歷練。就怕栽一個大跟頭,元氣大傷,從此以後萎靡不振,再也無法振作起來。

宋安然說道:“父親良苦用心,安傑一定會明白的。”

頓了頓,宋安然又好奇地問道:“父親之前說,元康帝不會將弟弟點爲狀元,此事是真的嗎?莫非元康帝對弟弟,還有我們宋家有意見?”

宋子期面無表情地說道:“六元公的名頭太過響亮,如果安傑出生在普通人家,或許有可能成爲六元公。可是安傑是宋家子弟,這就註定他做不了六元公。元康帝不會幫宋家錦上添花,更不會讓宋家青史留名。”

宋安然暗自嘆息一聲,弟弟不能做六元公,還是有點可惜的。不過轉念一想,做不成六元公,當個五元公,也是極爲難得的。史書上肯定會留下一筆。

宋安然問道:“父親,最近陛下又犯了頭痛症嗎?”

宋子期挑眉,反問宋安然,“你爲什麼這麼問?”

宋安然也沒有隱瞞,照實說道:“女兒觀朝中的動靜,似乎有點不同尋常。女兒就在猜測,是不是元康帝的頭痛症又犯了,所以朝政纔會出現異常。”

宋子期面有猶豫之色,似乎有難言之隱。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說道:“父親有話對女兒說嗎?女兒想爲父親分憂。”

宋子期微蹙眉頭,乾脆地說道:“元康帝對爲父有所不滿。爲父擔心,元康帝打算在朝中搞事,命人彈劾爲父。”

宋安然大皺眉頭,不解的問道:“父親進入內閣才短短几年時間,陛下爲什麼會盯上父親?難不成是因爲顏宓?”

“同顏宓沒有關係,你不要胡思亂想。”

宋子期越是這麼說,宋安然越覺着是同顏宓有關係。

宋安然說道:“父親,女兒不是三歲小孩,還請父親實話相告。”

宋子期搖頭,說道:“我說同顏宓沒關係,那就是沒關係。就算有關係,也是因爲當初爲了讓顏宓順利棄文從武,算計了元康帝一把。元康帝這人愛記仇,肯定是記恨上了。”

宋安然心頭有些惱火,果然是同顏宓有關係。元康帝看來真的要搞事啊。

宋安然問道:“父親,此事有辦法化解嗎?”總不能被動挨打不還手吧。這可不是宋家人的風格。

宋子期對宋安然說道:“此事爲父自有主張,你就不要操心了。倒是顏宓那裡,進展如何?三天兩頭就有人彈劾顏宓擁兵自重,時日長了,就算一開始不相信到最後也會變得半信半疑。”

宋安然說道:“顏宓遠在數千裡之外,他那裡的情況女兒也不清楚。父親問女兒,不如去內閣簽押房看奏章。我相信當地的地方官肯定有詳細的消息送到朝中。”

宋子期笑了起來,“安然,你這是和父親使小性子?”

宋安然偷偷唾棄了一下自己。趕緊認錯:“父親見諒,剛纔是女兒莽撞。”

宋子期揮揮手,說道:“你先說說顏宓現在的情況。你不要瞞着爲父,爲父知道你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你的消息比朝堂靈通多了。”

宋安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其實兩湖境內的反賊,已經被殺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都不成氣候。顏宓故意養着他們,讓他們還有一口氣繼續造反。只要兩湖境內不安寧,加上苗疆那邊的局勢越發糜爛,朝中就不會將顏宓召回京城。”

宋子期點點頭,“想法很好,但是不能長久的拖下去。繼續拖下去,朝中說不定會考慮換將。”

宋安然頓時急了,“父親,沒理由換將啊。以前都是帶兵的將領打了敗仗,纔會被迫換將。顏宓出征這幾年,從未吃過一場敗仗,爲何要換將?”

宋子期哼了一聲,很是不滿,“你還好意思說顏宓從未吃過敗仗。你然沒有吃過敗仗,那爲何兩湖和苗疆的反賊一直剿不乾淨?

朝中已經有人在說顏宓養寇自重,顏宓還不知道小心一點。安然,你給顏宓去信,讓他趕緊料理乾淨兩湖的反賊,好歹能夠堵住那些御史的嘴巴。

至於苗疆那裡,我給他一年的時間。一年之後還沒有結果的話,到時候我也不能保證朝廷不會換將。”

宋安然有些發愁,“父親,一年的時間太短了。”

一年後顏宓如果真的回京,下場就是如今的吳國公,只能整天賦閒在家,侍弄花草。堂堂不敗戰神,竟然被朝廷給養廢了。說出去也挺讓人唏噓的。

宋安然不會讓顏宓落到那個境地,更不會讓晉國公府落到任人宰殺的地步。所以顏宓不能回京,不僅不能回京,顏宓還要長期帶兵在外征戰。

宋子期略有深意地看着宋安然,然後說道:“這沒辦法,朝廷規矩如此。如今天下大致太平,打仗的地方就只剩下兩湖和苗疆。兩湖一平,剩下苗疆。聚全國之力,苗疆戰事很快就會平定。屆時全國太平,沒有打仗的地方,顏宓身爲國公,自然要班師回朝。”

宋安然大皺眉頭,宋子期說的在理。沒有仗打,武將就沒有用武之地。再好的兵,沒有仗打,遲早也會變成廢物嘍嘍。

宋安然心裡頭算計着,既然沒有仗打,那她就人爲製造一場戰爭出來。只要有仗打,顏宓就有辦法一直不回京。

宋子期輕聲警告宋安然:“安然,你可不能亂來。有的事情可以做,有的事情萬萬做不得。要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你做過,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一旦讓元康帝察覺,你和晉國公府都得倒黴。”

宋安然笑了起來,笑得很純善。

宋安然對宋子期說道:“父親放心,女兒做事有分寸,從來不敢亂來。”

宋子期點點頭,“你知道分寸就行。顏宓在外面亂來,爲父還能替他兜着。你若是亂來,天子腳下,爲父未必有能力替你兜着,你知道嗎?”

“我都知道。我和顏宓累父親操心,是女兒的不孝。”宋安然有些愧疚。

宋子期揮揮手,“這些生分的話就不要說了。你是我閨女,幫你是我的責任。你先回去吧,好好和顏宓商量商量。”

“女兒遵命。”

……

宋安然回到國公府沒幾天,宋安傑就參加了殿試。

殿試後三天發榜。

發榜這天,貢院門口擠滿了人。

宋家沒去湊這個熱鬧,晉國公府更不會湊這個熱鬧。只派了可靠的下人去看榜。

快到午時的時候,終於有了消息傳來。狀元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四十多歲的老學究。

狀元不是宋安傑,宋安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有些遺憾。

宋家這邊,宋安傑一臉輕蔑。狀元郎他認識,說他是老學究都是客氣。整個人就是的書呆子,整天只會弔書袋。這樣的人被點爲狀元郎,在宋安傑看來,朝中大佬同元康帝的眼睛都被屎給糊住了,纔會點了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做狀元。

至於榜眼,好歹有點才名。宋安傑還是蠻服氣的。

狀元和榜樣都有已經滑落別家,他不會被拙落到二甲吧。真要掉入二甲,宋安傑一定會寫文章大罵朝中大佬還有元康帝有眼無珠。連他這樣有才有貌的人,都會被拙落到二甲,可想科舉多不公平。

最後消息傳來,宋安傑被元康帝點爲今科探花。據說元康帝還笑言,宋家一門三父子兩探花,真正是美談。

得知宋安傑是探花郎,宋安然的心落到了實處。

宋安傑也鬆了一口氣,算元康帝有點眼光。

可惜不是六元公,只能頂着五元公的名頭在外行走。宋安傑心裡頭多少有點彆扭。

人就是這樣的。以前以爲六元公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的時候,各種嫌棄,各種不屑一顧。等六元公從手上飛走的時候,又不甘心,心裡頭還憋着一股氣,那是因爲不服氣。

宋安傑心裡頭有點鬱悶,有點不服輸,還有點如釋重負。沒有得到六元公的名頭,就等於給別人留下了一點超越的餘地。反正他的名頭已經打響了,以後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認識。

宋安傑被點爲探花,宋安然命喜秋帶着禮物到宋家賀喜。

宋安然知道,宋安傑最近幾天會很忙,到處都是請吃酒的,什麼同年,同窗,同科,還有宮裡面的瓊林宴。

等吃過瓊林宴,宋安傑又該去翰林院報到,每天按時上班。

這期間,宋家還是抽空請了一天的酒席。

上門送禮的人很多,吃酒的人也很多。更有甚者,直接帶着自家閨女,侄女,外甥女,各種名目繁多的姑娘上門,說是送給小宋探花郎暖牀用的。

個個都義正言辭,說宋安傑貴爲探花郎,身邊豈能沒有紅袖添香。丫鬟太俗氣,也太低賤,哪裡比得上自家閨女,侄女,外甥女玲瓏乖巧。

宋安傑不要,那些人還非得將閨女,侄女,外甥女往宋安傑懷裡塞。

楊寶書見了,氣的咬牙切齒。偏偏身份所限,她還不能出面將那些人打一頓。

最後還是宋子期這位閣老出面,震懾住了所有想送閨女,侄女,外甥女的人。宋子期明言,宋家不收任何閨女,侄女,外甥女。宋安傑的暖牀人,更輪不到外人來操心。誰敢再往宋家塞亂七八糟的女人,那就是宋家的仇人。

沒人想和宋家做仇人。於是閨女,侄女,外甥女統統被打發出了宋家。這輩子都別想再踏入宋家門半步。

酒席過後,宋家恢復了平靜,宋安傑的生活也步入了正規。

宋安然的生活卻不輕鬆。

顏宓同意和容玉合作,需要藉助四海商行。爲此,宋安然特意讓四海商行分出部分人力,前往西北,擴大產業規模,私下裡方便同容玉生意來往。

另外一邊,宋安然也給顏宓去信,提醒顏宓注意時間。朝廷不會允許他長期趴在兩湖不動彈。今年之內,必須將兩湖的反賊平定,才能對朝廷有所交代。

顏宓的回答很乾脆,既然局勢所逼,那他就勉爲其難平定兩湖的反賊。

顏宓一旦拿出五分功力,大周範圍內,沒人是他的對手。更何況還是一羣烏合之衆的反賊。

沒過兩個月,兩湖境內的反賊,已經被顏宓清掃一空。整個兩湖白茫茫一片,乾淨得不像話。

地方官回到兩湖,見兩湖如此乾淨,就跟被脫光衣服的大漢一樣,頓時氣得要掀桌子。顏宓實在是太過分了,都不給兩湖留點家當,全都被他卷空了。

地方官員聯名寫奏章狀告顏宓。

於是朝中又掀起新的一輪彈劾顏宓的。

對於御史的彈劾,元康帝不爲所動。說實話,元康帝還真怕顏宓到了地方上籠絡人心,清廉得就跟清水一樣。那樣的顏宓,纔是真正可怕的,纔是值得防備的。

如今顏宓評定兩湖,卻沒有落下好名聲,還被兩湖老百姓和官員厭惡。這一點就讓元康帝很滿意。

顏宓在元康帝的眼裡,瞬間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有貪慾的小人,再也不是曾經那個毫無破綻的貴公子。

對於御史們來勢洶洶的彈劾,元康帝最終還是略微表示了一下。

元康帝一邊下旨申斥顏宓,叫顏宓補償兩湖地區,將搶掠所得的東西還一部分回去。同時又下旨勉勵顏宓,讓顏宓好好幹,早日評定苗疆的叛亂。等顏宓班師回朝的時候,元康帝會重重嘉獎他。

對於元康帝的勉勵,顏宓全當是放屁。什麼嘉獎,更不能信。只要他回京城,等待他的肯定是解除兵權,困守國公府。這樣的日子,顏宓不會要。所以仗還要繼續打。

至於第一道申斥旨意,顏宓象徵性的還了幾樣東西給兩湖的官府。比如官糧還一點,比如官庫裡面的銀子還幾兩。反正都是一些看似緊要,卻又不那麼緊要的東西。

兩湖的官員看着顏宓換回來的東西,氣的一佛生天二佛出世。顏宓實在是欺人太甚,拿了那麼多,連萬分之一都沒有還回來,他是在打發叫花子嗎?

當地官員又想告狀,好在有腦子清醒的人拉住了。

現在告顏宓根本沒用。元康帝擺明是要保住顏宓。

要告顏宓,就等顏宓回京之後再告。到時候肯定一告一個準,絕對能將顏宓告倒。

有了人居中勸解,兩湖的官員總算消停了。

顏宓帶着軍隊開拔苗疆,在苗疆打生打死。

這期間顏宓同宋安然的通信非常頻繁,經常兩三天就是一封信。

兩人的信件都是用密碼書寫,就算被人截獲,只要不知道密碼本,就永遠弄不清楚這封信到底寫了什麼具體的內容。

宋安然通信這麼頻繁,在外人看來,兩夫妻感情深厚。實際上也的確是這樣。不過顏宓和宋安然現在都沒空談感情,他們更關心前途。

顏宓不能回京,所欲除了苗疆之外,必須重新開闢一個新的戰場。而且這個戰場,是前所未有的,能讓朝廷震動,還能讓朝廷十分被動。甚至是朝廷根本管不了的地方。

兩人商量了很多方案,最後宋安然在輿圖上點明瞭東南,以及東南海疆。海上,是朝廷勢力力有不逮的地方。一旦這裡開戰,一旦顏宓領兵去了東南,也就等於顏宓進入了自由打仗模式。

到時候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顏宓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反正朝廷都管不到。

宋安然的方案得到了顏宓的同意。顏宓也傾向於東南。

要讓東南起戰火,必定少不了海盜。

顏宓和宋安然通過信件制定了方案,宋安然給聞先生寫信,顏宓則給他安排在海外的那些人寫信。既然要打仗,那就弄一場大的。讓朝廷震顫,讓老百姓瑟瑟發抖,讓每個人都以爲江南要亂了,東南要打仗了。

只有造成了這種嚴重的恐慌情緒,元康帝纔會同意顏宓帶兵前往東南。至於顏宓手下的兵不會海戰,這一點其實不用太擔心。因爲大周朝真正會海戰的士兵就沒多少,而且很多還是海盜改行的。這些人忠心有限,禍害無限,到時候朝廷也會傾向於重新培養一批忠心可靠敢戰的海軍戰士。

計劃制定,接下來就是實施計劃。

宋安然開始調整東南沿海的產業,擴大造船廠的規模。船工不夠,那就去別的船廠挖人。無論如何,等到明年顏宓來到東南沿海的時候,造船廠必須提供三艘以上的超級戰船,以及二十艘以上的中型戰船。

如果工時不夠,那就改進造船工藝,將其中一些步驟改成流水線作業。

宋安然對造船廠進行大刀闊斧的改變,很多人都以爲宋安然是爲了擴大海貿。殊不知,宋安然這是在爲之後的戰爭做準備。

夜深人靜的時候,宋安然也會反思,她這樣做,是不是儈子手?是不是戰爭罪犯?

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爲,不知道會害死多少人,宋安然的心就會跟着一緊。

不過很快,宋安然又會堅定信念。

她本就不是好人。她和顏宓都屬於自私自利的大壞蛋。反正他們兩個死後都會下地獄。

如今,她就是要爲了一己私慾,開啓一場戰爭。她是儈子手,她是罪人,任何罪名她都認。唯獨不能忍的就是,自己的命運由別人掌握。

即便掌握她命運的人是皇帝也不行。

皇帝敢動國公府,宋安然就敢化身爲惡魔,將大周的江山攪得天翻地覆。

宋安讓望着夜空,冷冷一笑。元康帝招惹了國公府,就要承受被國公府反噬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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