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碧對沈夫人屋裡的後續事件自然是絲毫不知, 她今日精神不濟,告退出來的時候連沈雲安站在那裡都沒怎麼注意, 更別說看見他臉上是什麼表情了。
知晴跟着她,也是粗心大意的,同樣沒注意沈雲安的神情,只擔心地道:“少奶奶要不然回去再歇會兒罷, 那什麼拉弓練箭的事兒就算了吧,手臂都拉粗了, 手也磨糙了, 臉也曬黑了……”總之她是半點兒都找不到幹這事兒的好處。剛開始那幾日,看少奶奶天天都是手臂痠疼的模樣, 何苦來要受這個罪呢?
兩人說話的工夫已經回了院子,知晴擡頭一看, 只見天天都要跑來教少奶奶練箭的九煉今天居然沒來,真是正中下懷, 忙道:“九煉都沒來呢,少奶奶快去歇着吧。”
許碧臉色有些陰沉地在院子裡掃了一眼。不用想也知道, 九煉天天都來, 今天忽然沒來, 定然是沈雲殊昨天留了什麼話。
“少奶奶?”知晴看她站着不動, 剛小聲又問了一句, 就聽院門口腳步聲響,卻是連玉翹帶着青螺過來了。
連玉翹外頭披了件斗篷,裡頭的衣裳卻是窄袖的, 乃是專門改來用於練射箭的。不過她一進來就發現了九煉不在,當即就站住了腳,有些猶豫地道:“表嫂,今兒,今兒不練了?”這些日子她都是按時過來的,開始是覺得這是個苦差事,但既然表嫂發了話,她不敢不來。後來最苦的那一段兒過去,就漸漸覺得有點意思,一到點兒就自覺地過來。沒想到今天這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當即嚇得她又不敢動了。
許碧看見她穿的衣裳,卻忽然彎了彎脣角:“練!怎麼不練?今兒九煉不來,咱們自己練。表妹等等,我去換件衣裳!”
爲什麼不練呢?她已經學起來了,爲什麼要半途而廢?看看連玉翹,這姑娘本來聽見她要學射箭都嚇得半死,這會兒不也天天興致勃勃地跑來跟她一起練了嗎?這是古代不假,她必須要屈從於某些規矩也不假,但她不會對所有的一切都低頭,否則她就不再是自己了。
雖然穿越了,她可以做許二姑娘,但她也還是許碧。如果放棄這一點,那她還剩下什麼呢?她在費力氣想把連玉翹從那個泥沼里拉出來,難道反而要讓自己陷進去嗎?
雖然沒有九煉指點,但許碧這些天也稍微摸索出了一點兒經驗。何況她至少還懂個拋物線什麼的,教一教還摸不着頭腦的連玉翹倒是可以的。
連玉翹也是剛剛纔能拉開弓,只不過才學搭箭上弦而已,對許碧的指導奉若圭臬,最後居然還誤打誤撞地射中了一箭。雖然也就是堪堪插在靶子下方,但也足夠她高興了。
射了半個時辰的箭,又在廊下放鬆活動了一下,連玉翹高高興興地回了自己院子,還忍不住要跟青螺說:“表嫂真厲害,她說叫我把弓往上擡一擡,果然就射中了呢。”
青螺也很高興。連玉翹這些日子臉色也紅潤了,飯量也長了,也不總是想着從前的事,動不動就要在夜裡哭了——事實上她晚上沾了枕頭就着,連起夜要茶水都少了,一覺睡到天亮,哪裡還顧得上哭呢?
“可不是,少奶奶聰慧着呢。”在青螺看來的確是這樣,因爲聽說少奶奶從前也是沒有摸過弓箭的,這才學了多少日子,就能教人了,不聰慧怎麼行?
“姑娘且坐一會兒,少奶奶說了,總要汗下去了才能換衣裳。奴婢先去取熱水來。”青螺這會兒對少奶奶說的話更是如奉綸音,那是一點半點兒都不能打折扣的。
連玉翹這客院也有小廚房,燒點熱水倒是方便,青螺才走到廚房門口,就聽裡頭兩個粗使的婆子在說話:“聽說表姑娘就是因着不肯做妾,這纔來投奔老爺的,怎又可能給大少爺做妾呢?”
另一個婆子就嗤了一聲:“你曉得什麼。那做妾,也要看是在什麼樣的人家。表姑娘可憐,遇着個心狠的兄長,被姨娘調唆着,要她去給個四十多歲的半老頭子做妾,那日子如何過得?咱們家那就不一樣了,不說大少爺年輕有前程,單說表姑娘是大少爺的表妹,有這一層關係,能跟外頭買起來的那些妾一樣麼?”
“這倒也是……”前頭說話的婆子不由得點頭贊同,“再說,我看大少奶奶也喜歡錶姑娘。人人都說表姑娘剋夫,大少奶奶可一直都跟表姑娘好呢,如今還天天帶着表姑娘在院子裡射箭玩兒。”
“這你就不大懂了……”婆子壓低了聲音,就是青螺也只能勉強聽清,“咱們大少爺這身份,總不可能只守着少奶奶一個,早晚都是要有人的。少奶奶不喜歡家裡的丫鬟,怕的是丫鬟伺候大少爺年久,既有情份又曉得大少爺的脾性,真擡了姨娘可不好轄制。要不然,怎麼就把青霜給打發出去了?”
“何況,你大約還不曉得——”婆子把聲音放得更低,說話卻慢了些,青螺倒聽得更清楚了,“大少奶奶,那是以庶充嫡,就藉着大少爺急等沖喜的機會才嫁進來的。”
“什麼?”先頭的婆子不禁驚呼了一聲,“以庶充嫡?這,這老爺怎麼肯?難道當初定親的時候不知道?”
“當初定親,定的自然不是這一位。”那消息靈通的婆子輕嗤了一聲,“那時候大少爺的傷——你也曉得,老爺夫人都沒法子了,纔想出沖喜來。許家怕是看着咱們大少爺不能好了,就把個庶女記在正室夫人名下,硬說當初是定的這一個。大少爺急等人進門沖喜,老爺也就只能捏着鼻子答應了。”
青螺在廚房門外都聽得愣住了,裡面的婆子更是大吃一驚:“這,這怎麼能成呢?許家也太——老爺竟就這麼認了?”
消息靈通的婆子嘆道:“那會兒是沒奈何。誰知少奶奶一進門,大少爺就真的好了,這難道還能再把人退回去不成?那豈不成了咱們家忘恩負義了?老爺是不會做這樣事的,可不就只能把人留下來了?你瞧少奶奶到如今都沒摸着家事的邊兒,可不就因着從前壓根兒沒學過,夫人不敢讓她上手麼?”
她頓了頓,便道:“咱們家固是不能再把人送回去,可大少奶奶自己也知道,所以才死死防着院子裡的丫鬟。這回表姑娘一來,大少奶奶大約也是怕她將來進門,這纔好好籠絡着。萬一要是——表姑娘也念她的好。”
前頭的婆子感嘆了一聲,道:“要這麼說,我說句不敬的話,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地兒了。表姑娘那名聲——不管是真剋夫還是假剋夫,只要將來婆家有點什麼事,準都要推到她身上來。誰家過日子就一帆風順的呢?表姑娘若是嫁出去了,這日子可未必好過。”
“可不就是這樣麼!”消息靈通的婆子一拍大腿,“所以夫人在外頭給表姑娘看了幾家人家,可到頭來也沒成,還不就是因着這事兒?有些人家聽見說死了未婚夫就不情願,有些嘴上不說,可那都是奔着巴結老爺來的,夫人又覺得不妥。表姑娘這親事,還真是愁人得很呢。”
“若是這樣,還真不如就留下來給大少爺做小呢。”那婆子感慨地道,“自家親戚,老爺和大少爺難道會不對錶姑娘好?大少奶奶這身份又壓不住人,真個就是姐妹了。若是表姑娘肚子爭氣再生個兒子——瞧瞧香姨娘,那還是跟咱們一樣的出身呢,生的又是姑娘,如今在家裡也一樣是個主子,強如到外頭嫁個不知根底的人家,若無事還好,稍有不如意,那罪名就都壓下來了。”
“我若是表姑娘,我就這麼着。”消息靈通的婆子點頭道,“少奶奶是那樣兒,表姑娘又有老爺和大少爺護着,日子好過着呢。說是做妾,不過是名份上差一點兒,內瓤兒裡可都是自己的。你看外頭那些人家,拉出來也說是正室奶奶,其實那日子過得怎樣,只有自己知曉。不是我背後評點表姑娘,表姑娘這性子啊,若是去給人家管家理事,不知要吃多少委屈呢……”
青螺聽到這裡,哪裡還有拿熱水的心思,竟不自覺地轉了身,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屋裡去了。
連玉翹還在屋裡等熱水呢,卻見青螺臉色發白地回來,倒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是小廚房沒有燒熱水?其實我這身上也沒有很溼,換件衣裳就是了,別跟那些人爭執起來……”
青螺連連搖頭,定了定神,才把門關起來,悄悄將剛纔在廚房聽的話跟連玉翹說了。
連玉翹怔怔坐了片刻,眼淚就滾了下來:“我曉得我叫姑父爲難了,實在是不該來的,如今倒叫姑父拿了個燙手山芋,我還是去庵堂的好……”
“姑娘!”青螺用力拉了她一下,“姑娘別說什麼去庵堂的話了,奴婢倒是想,這兩個婆子雖是無禮,說的話倒也……”難怪大少奶奶對姑娘那麼好,變着法兒打消姑娘出家的念頭,難道就是想着籠絡姑娘……若真是這樣,這倒也是條出路。
連玉翹六神無主地搖着頭:“這,這怕是不行的……”
青螺靈機一動:“不如,跟姨娘商量商量?”這府裡除了大少奶奶,就是香姨娘跟連玉翹最親近,雖說上回惹得連玉翹哭了一場,但那話倒都是關切的,而且聽說爲那一回,香姨娘還吃大少奶奶怪了一回,事後也不見介意,仍舊是時常送東送西。何況她也是連家出去的人,這會兒青螺也只能想起她了。
香姨娘聽了青螺的話,先是默然,直到青螺臉上神色都變了忐忑不安,才輕嘆了口氣:“原這話是不該我說的,上回多嘴說了一句,倒惹得表姑娘哭了一場……”
青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奴婢曉得姨娘都是爲我們姑娘好——”上回香姨娘就是說到了連玉翹的親事難尋,才惹得連玉翹傷心之下說要出家的,可見這事兒,香姨娘早就料到了。
香姨娘擡手止住了她,嘆道:“這世道對咱們女人家是極苛刻的,咱們都知道原是那一家的兒子短命,可這外頭的人,就總喜歡把罪名扣到女人家頭上。”
青螺連連點頭,抹着眼淚道:“我們家姑娘也是怕給大將軍添了麻煩,所以纔要出家,可,可她才十六呀……”
“要說留在府裡,自然是好的。”香姨娘遞了青螺一塊帕子,“那出家的話可說不得,年紀輕輕的女兒家,後頭還有長長的一輩子呢,哪能就青燈古佛地過?那兩個婆子的話雖糙,卻也不差,表姑娘是前頭太太的侄女兒,老爺和大少爺自然都會對錶姑娘好的。我雖是個婢妾,也記得太太對我的恩情,自然會盡力照顧些。”
青螺心裡稍定,遲疑着道:“可,可姑娘,姑娘怕大少奶奶不喜歡……”沒人會喜歡夫君納妾吧?就是她家太太那麼和氣的人,對連玉笙的生母也顯然是不大喜歡的。
香姨娘一句話噎在了喉嚨裡,不由得擡眼看了看青螺,心裡暗暗冷笑——果然是個會籠絡人的,這纔多久呢,就把連玉翹也籠絡了過去。沈夫人也是個傻的,只會數做妾的好處,都不曉得問一問連玉翹心裡想的什麼。
不過,香姨娘也實在沒有料到,連玉翹居然真是個實心眼兒,這時候竟還想着怕許碧不喜歡……
“大少奶奶自然不會太喜歡。”香姨娘又輕嘆了一聲兒,“可是真要說起來,表姑娘做妾,比大少爺納別人好得多。”一想到許氏居然只是個記名嫡女,她心裡就憋了一口氣。沈雲殊一表人材,年紀輕輕就自己掙了五品的守備在身上,在她看來就是尚公主都尚得,許家卻敢拿個庶女充數,真是——混蛋!
這裡頭少不了沈夫人的手筆。香姨娘一則恨許碧,二則就恨沈夫人。他們遠在杭州不曉得,沈夫人是派了心腹去京城的,如何會不曉得?卻把這事兒瞞得死死的,直到如今才放出消息來,分明是要看沈雲殊的笑話。再把連玉翹給沈雲殊做妾,有了這親戚名份就難壓得下去,沈雲殊的後宅還不要鬧騰起來?
香姨娘眼神有些陰沉地掃了青螺一眼,要不是嫁進門的是許氏,她是不會讓沈夫人得逞的。可如今——真是造化弄人!不過也好,連玉翹是個老實的,不會有那許多壞心眼,總比沈夫人找的人可靠些。再說她跟自己還算親近,以後,想必也能聽話……
“大少奶奶這身份,的確是……”香姨娘一聲聲地嘆氣,“日後若是大少爺納了別的人進來,大少奶奶可未必壓得住,就算壓得住,也難保不會有什麼別的心思。表姑娘跟大少奶奶好,定然不會害她的,姐妹相得,大少爺這後宅才安穩……”
青螺走這一趟算是安了心,晚上給連玉翹守夜時便把香姨娘的話都說了:“姨娘說——這對大少奶奶也好……”
“真的?”連玉翹今天下半天什麼都做不下去,寫字刺繡都弄得一塌糊塗,此刻憂心忡忡地皺着眉頭,“真是對錶嫂好?”
“姨娘總不會害姑娘,也不會害大少奶奶的……”青螺說着這話,自己心裡卻也有幾分不安。可是那兩個婆子的話有一點是極準的,連玉翹若是嫁到外頭去,一旦夫家有什麼不如意,她就成了替罪羊,這日子是沒法過的。而連玉翹的性情……就連青螺自己也都得說,是撐不起事兒的。
“可——”連玉翹還是猶豫不定,“再說,這,這也不是咱們該說的……”
青螺也發起愁來。是啊,總不能讓姑娘自己跑去跟大將軍說要留下來做妾吧?
“奴婢看,還是請姨娘幫忙……”
連玉翹呆呆地睜着眼睛出神。黑暗之中,她彷彿又看見那天沈雲殊從牆頭上翻進來,跟許碧站在院子裡說話的情景了。表哥看起來又英俊又溫柔,她也曾經悄悄地希望過,會有那麼一個人用那樣的目光注視自己。可是表哥和表嫂站在一起看起來那麼般配,好像中間再也不該有什麼插-進去似的。若是她也站在他們旁邊,看起來,還會那麼好麼……
九煉一連三天都沒到內院來,許碧卻照常射箭、寫字,只是每天下午陽光最好的時候會做半個時辰的針線。
她一拿起針來,知晴和知雨就相信她的話了——以前會扎的花樣子就不說了,看她拿針都有些彆扭,竟真是把從前學的針線活兒全忘記了。
“這是怎麼回事呢?”知晴百思不得其解。
知雨連忙拉了她一把:“忘了就忘了,再學就是。”橫豎沈府自有針線上的人,又不急等着自己做衣裳穿,慢慢練起來就是了。
許碧卻覺得情況比她想的好很多。她拿起針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頭一次下手就能縫出一排均勻平直的針腳,已經遠超從前她自己的水平了,顯然是這具身體自帶的記憶。有了這個,再重新把針線練起來,可謂事半功倍。
“少奶奶也不用這般着急……”知雨看她又在自己手指頭上戳了一針,不禁有些心疼,“慢慢來就是了。”半年不碰針線了,可不是手生麼,若是早想起來,每日做幾針,也不至於現在這樣……
知雨總覺得這幾天少奶奶有些不對勁。她一直惦記着那天晚上隱約聽見的男聲,總覺得少奶奶屋裡定然是有人的。想到剛進沈家門時的事兒,她就覺得,那人肯定是大少爺,只是不知道究竟他跟少奶奶說了什麼,弄得少奶奶這些天臉上的笑容都少了。
是吵架了?爲了學倭語的事兒?知雨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來,想旁敲側擊地問一問,又怕反而惹起許碧難過來,只能在心裡自我安慰:不管怎樣,再過幾日少奶奶就及笄了,到時候就能圓房,等圓了房,小夫妻兩個有什麼不痛快的事兒也該消散了……
許碧及笄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但沈雲殊卻還在軍營裡沒回來,因爲聽說往福建去查探倭患事宜的欽差隊伍遇上了海匪,死傷慘重。
九煉終於出現了,他心裡虛,站在許碧面前連頭都不大敢擡起來:“隊伍死傷了有一大半兒,司大人被一刀砍在後背上,隨行的人拼死拼活把他搶出來,可到底是傷到了心肺,最後也……”
知雨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可是欽差!”殺欽差,那跟造反差不多的!
九煉小聲道:“司大人是微服……”司儼也是爲了走訪百姓聽點真話,扮做了一隊商人,誰知道就撞上了海匪。
“現在海上還有幾家這麼猖獗的海匪?”許碧卻覺得有點奇怪。前一陣子她是聽沈雲殊做過江浙閩三地海盜基本知識普及的,一般的海匪都是散兵遊勇,見了落單的商船搶一搶是有的。但欽差隊伍就算是微服,裡頭也有隨行的侍衛,身手也都不賴,一般的海匪見了這樣的硬點子也就掉頭走人了,能硬碰硬的不算太多,也就是那麼幾個特別有名的團伙,比如說海老鯊這一種。
但是近來沈家父子對海匪的打擊着實不小。先是海老鯊幫覆滅,再是杜老七被團殲,這兩個特別大的團伙被幹掉之後,對其餘匪徒很是起到了點震懾作用。這種情況下,好幾個匪幫都偃旗息鼓,暫時不大出來了。在這種時候還敢對欽差隊伍下手的,恐怕不是一般匪徒。
九煉偷偷看了她一眼:“聽說這羣海匪原也是裝了商人,司大人還跟他們說了幾句話,後來也不知是不是司大人發現了他們的身份,這些人就突然拔刀殺起來了……”
他這幾天都沒來教少奶奶射箭,很怕少奶奶問他爲什麼不來。也不知少爺是怎麼回事,那天晚上大半夜的忽然回府,把他從牀上拖起來,就跟他說不要教大少奶奶射箭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他都不知是怎麼回事,少爺就又翻窗走了,莫不成是吵架了?他不敢問,只得第二天就不往內院來了。可聽說這幾天,他不來,少奶奶也依舊自己到了點兒就練箭,絲毫沒受影響的。這要是少爺回來問他,他可怎麼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