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法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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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慌成一團。

“快去叫大夫啊,去到城裡請醫術最好的樂福成樂太醫。”水仙趕緊派人。

芷蘭還能保持冷靜,說:“這裡離城有二十里路,離樂太醫所居的杏林堂更遠,而且樂太醫醫術高明,經常出診,還不一定在家,不如分頭多派人手去請,見着哪個大夫就趕緊先請了來,抓緊時間要緊。”

這話提醒了水仙,樂太醫醫術再高,也是遠水不濟近火,現在時間緊迫,得儘快找大夫要緊。

家樂忽然想到了什麼,說:“現在去請大夫,不管請哪位,一來一去也得花些時間,到時候毒入心脈就來不及了,救人如救火,不能耽擱,還是我們自己想辦法吧。”

所以姨太太眼睛都看向他。

“我們該想什麼辦法?”

家樂說:“當然要想法子催吐了。”

“有什麼法子摧吐?快說,快說。”一屋子女人七嘴八舌地問。

家樂用手指摳葉乘風的喉嚨,葉乘風乾嘔了幾下,什麼也沒吐出來。

水仙急得要命:“吐不出來,怎麼辦?”

家樂一拍腦門,有了。

“聽說大便可以催吐,用大便吧。”

“啊……”女人們一臉驚訝,大便催吐,雖然聽說過,但是很少見有人這麼用過,這法子聽起來好恐怖。

青川擔心得要命,不等姨娘們商量出結果,就搞來一點便便,姨娘們紛紛捂着鼻子後退三尺,家樂也捏着鼻子,準備把便便給葉乘風灌下去。

葉乘風昏沉沉中聞到一股惡臭,噁心得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把酒宴上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又酸又臭的味道瀰漫全屋。

姨太太們噁心地捂着鼻子跑了,只留下大姨太和家樂伺候茶水。

家樂拿帕子捂着鼻子又清理了地上的污物,又給葉乘風餵了清茶,對水仙說:“大姐快回去歇着吧,這又髒又臭的地方哪裡是女孩兒呆的。”

水仙覺得好笑:“你不是女孩兒嗎?”

家樂早就習慣照顧姐妹們,絕不會讓女孩兒幹髒活,倒忘了自己現在正是男扮女裝。

“姐姐快離了這裡,這裡髒,小心傷了胃氣。”

水仙也覺得胃裡陣陣犯惡心,扶着小丫頭到外間坐了等大夫,家樂留在裡間照顧。

葉乘風昏頭昏腦地又吐了幾回,才安生躺下睡覺。

過一會兒,大夫來了,把了脈看了舌苔和麪色,說沒有大症並未中毒。水仙不信,又逼他開補身解毒的方子,派人去藥鋪抓藥,親自督促茶房煎了,這一折騰到天亮,纔回房歇息。

葉乘風不舒服地哼哼幾聲,被刺眼的陽光射得在牀上躺不住,睜開眼睛張望,第一個看到的是靠在牀邊的家樂,看他腦袋歪在牀頭正在睡着,長長的睫毛映着淡淡的陰影,無比的恬靜安詳。

難道昨夜是他照顧自己一整夜嗎?葉乘風心裡想着,不敢驚動,就這麼看着他。

家樂好象有了感覺,迷迷登登地睜開眼睛,還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迷糊樣子看上去竟然挺可愛。

葉乘風唾棄自己,居然對這個傢伙用了“可愛”一詞,他要是算得上可愛,那黃鼠狼都成了乖寶寶了。

家樂迷糊了一會兒才徹底清醒過來,伸頭審視牀上的人。

“你醒了?”試探地問。

“你終於醒了。”肯定地判斷。

“哦,你可算醒了。”鬆了一口氣,又驚又喜。

葉乘風給他一個白眼:“不醒也被你吵醒了,你的話真多。”

“你嫌我的話多?”家樂打算跟他理論話多話少的問題,“哦,好吧,我的話是多了些,因爲話少了你不聽話,不話嘮的人說的話你還是不聽,水仙姐姐叫你不要去赴宴,你仍然去,那河豚味美卻不是容易吃的,不要你去你偏要去……”

葉乘風聽他又叨叨起來,腦仁直疼,說:“你閉嘴。”

揉揉宿醒剛醒的腦門,想起昨晚的事,他去蕭白家赴宴,結果他去了以後,主人很抱歉地說,河豚沒買到,吃不成了。葉乘風略有遺憾,吃不成就吃別的吧,蕭家新來的廚子水平還真不錯,燒了不少其它好菜,蕭白覺得過意不去,一個勁的勸菜倒酒,結果他吃了些肥腴食物,又多喝了點酒,回到家時就有些人事不省了。

恍惚中他好象吐了,吐過之後仍然很難受,有人給他喂水捶背,照顧了他一夜,難道是這傢伙?

葉乘風用懷疑地眼光盯着一臉疲憊的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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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自己整成那樣,還會好心照顧他?

“昨夜我吃了酒,回來後怎麼樣了?”葉乘風問他,家樂不答,葉乘風火氣上來:“我問你話呢,啞巴了?”

家樂開口了:“是你讓我閉嘴的,你讓我閉嘴我當然閉嘴了,你又要讓我閉嘴,我閉嘴怎麼答你的話,你就不該問我,問了我就不該讓我閉嘴……”

“你閉嘴……”葉乘風被他的叨叨吵得心煩,又想知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還需要這個話嘮的傢伙解答轉播。“你就說昨晚我回來後怎麼了,簡短些,再羅嗦扣你月錢。”

這種威脅對某話嘮有奇效,家樂仔細斟酌了用詞,儘管簡短些,說:“昨晚爺回來了昏了,不省人事,姐姐們急壞了,請大夫怕來不及,所以我想着拿大便催吐……”

“啊啊啊……”葉乘風臉色慘白如紙,用摳喉嚨,可是過了一夜哪裡摳得出來,一腦門子火衝上來,擡腳踹過去,罵道:“你敢給爺吃大便。”

家樂不提防,被踹倒在地,也火氣上衝:“剛端來,你一聞到就吐了,根本就沒吃下去。”

“你還想讓爺真的吃下去呀,你這蛇蠍心腸的毒婦……”葉乘風又罵,果然不出所料,我就說這傢伙纔不會有好心,居然趁人之危。

水仙正來看望,在屋外就聽見裡面吵鬧,看葉乘風把家樂踢倒在地發脾氣,趕緊上來勸解:“爺怎麼發那麼大的火,昨個晚上爺回來就昏了,全家都急壞了,趕緊派人請大夫,可是又怕一來一往間耽擱時間,河豚毒存在身上一久就沒有救了,所以妹妹纔想到一個大便催吐的主意,可是一端到臉前,爺就吐了,把吃的酒菜全吐出來了,吐出來就沒事了,爺撿回一條命,還這樣罵人。”

葉乘風略消了氣,又說:“他是存心害我,其實我哪裡吃到河豚,就吃了些雞鴨蔬菜。”

水仙聽了放寬了心:“沒有中毒就好,可是爺回來後不省人事,大家都以爲您中了毒,急壞了,爺吐得一屋子酸臭味,其它姐妹們受不住都出去了,只有何妹妹不嫌棄,照顧您一夜,您別再吵了。”

葉乘風想到自己的女人們平日裡說着恩愛,真到有事時卻嫌髒嫌臭,照顧他的反而是這個被憎惡冷落的家樂,真是不知說什麼好。又拉不下臉來說好話,索性閉上眼睛躺回去裝睡。

其它人以爲他睡了,都摒息斂氣輕手輕腳不敢出聲,家樂也輕輕湊到牀前,看他睡着,先鬆了口氣,這傢伙不謝他照顧了一夜,反而踹他吼他,真是差勁。雖然他心裡有這個想法,可是他畢竟沒有給他吃便便,是吧?所以這傢伙真壞。

家樂悄悄揮拳在他鼻子上比劃,這麼挺拔漂亮的鼻子如果一拳打癟了怪可惜的,乾脆揍他的眼睛,一副熊貓樣看他還能勾引美女?

左勾拳右勾拳,再揪耳朵,一邊想象他被揍的樣子。爽。

算了,惡人自有惡人磨,不跟他計較。家樂比劃完收回拳頭,轉身去端水,葉乘風眼睛睜開一道縫,看着他的背影,脣角微微上揚。

雖然葉乘風並沒有吃到河豚,卻奇怪的病倒了,在牀上躺了兩天才好轉過來,臉色蒼白精神很差,也懶得挑刺找茬,顯得很乖,懨懨的靠在榻上,活象個病美人。

家樂同情心又漲了起來,主動湊過去問他需要什麼。

葉乘風脣角又彎起一個弧度,笑得活象一隻發現美味的狐狸,說:“我想看書,可是又眼睛疼,你來給我念吧。”

家樂答應了,照他吩咐的,在東邊第一個書架上從第三排拿起一本書,好象是野史小說之類,又照他的要求翻到第四十八頁,替他念起來。

事實證明,對於某些具有狐狸特性的人,真不該有同情心。

“山前有個嚴圓眼,山後有個楊眼圓,二人山前山後來比眼;不知嚴圓眼比楊眼圓的眼圓,還是楊眼圓比嚴圓眼的眼圓。……”

牙齒打架,舌頭亂撞,家樂讀得頭髮暈眼發花,擡眼看葉乘風一臉賊笑,氣得扔下書:“不念了。”

“哎,是你答應要替我讀書的。”葉乘風笑得象只狐狸。又指指另一篇:“這是趙元任的詩史,你替我念念。”

家樂一看這篇小短文:施氏,嗜獅,誓食十獅,氏時時適市視獅。十時,適十獅適市;是時,適施氏適市。氏視是十獅,恃矢勢,使是十獅逝世,氏拾是十獅屍,適氏石室。石室溼,氏拭室。氏始試食十獅屍,食時,始識是十獅屍實十石獅。試釋是事。

把舌頭念斷也念不出,家樂眼珠一轉,指着上面的字,說:“這兩個字我不認得。”

葉乘風念道:“嗜獅。”然後接着他的手指指向念下去,哎喲,舌頭好累,嘴脣也發麻了。

家樂摸他頭:“念得好,真乖,我去給你做好吃的。”

葉乘風摸摸被他摸過的頭,氣得跳腳。

家樂已經撒腿跑掉。

大廚房的福貴叔看他過來,高興地笑:“十二姨太又來做好吃的嗎?正好今天有好料。”

“什麼好東西?”家樂探頭看過去,廚房裡木盆中放了一條河豚,又是河豚,這個不好做。

河豚,是天下少有的美味,卻有着致命的毒素,家樂看着河豚認真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