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而別
“來人,快來人……”
一大清早,整個葉府就響起葉乘風驚慌憤怒的聲音,驚動了所有人。
葉乘風手裡拿着一張紙,臉色鐵青,
“到底出什麼事了?大哥你身體不好,不要激動。”葉乘雲說着拿過他手裡的紙看了一眼,一看臉色大變。
紙上是家樂給葉乘風的留言,只說不能嫁他,請他另覓良偶,再沒有別的話,爲什麼,有什麼苦衷,到哪裡去了,隻字未題。
“真是豈有此理。”葉太太憤憤地下令,“去瞧瞧少了什麼貴重東西。”
水仙接了口:“不會少什麼的。”
葉太太瞪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待下人查看後回稟,真的沒有少什麼東西,少的只是家樂的隨身衣物,也就是他初來時帶的東西,葉乘風給他的東西,包括日用品都好好的擺在屋裡,放得整整齊齊,一樣不少。但是葉乘風爲他畫的那幅畫不見了。
葉乘風臉色更難看,踹了桌子一腳,吼道:“去給我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水仙嚇一跳:“大少爺,別說什麼死呀活呀的,他想必是在哪裡躲幾天,等你忘了他自然就會出現了,什麼叫死要見屍,怪嚇人的。”
“說不定他被歹徒劫走,被脅迫寫了那張字條。”葉乘風握着拳,身上顫抖,還是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家樂這樣用心體貼,想必是有情意的,怎麼會這樣一聲不吭地跑掉,怎麼會這樣排斥成親?怎麼會有人能拒絕他葉乘風的感情和魅力,這怎麼可能,簡直就是在他驕傲的內心插了一把刀子。
他一定是被綁架了,一定是,肯定是。
葉乘風立即騎上馬,命人帶路回到密陽縣何家的住處。
葉乘風在密陽待了好些年,還是第一次到南邊的貧民區,只見街上污水橫流,處處垃圾,房舍破爛沒有生氣,裡面的人衣袖襤縷面帶愁容縮着脖子哆哆嗦嗦。
“一副子窮樣。”葉乘風鄙視地自語了一句,心裡卻有些納悶,這樣的地方,家樂怎麼會住得下去,又怎麼會保持那樣陽光樂觀的態度和純淨善良的心靈?
葉乘風按捺住好奇心,叫住一個人問路。
“你找何文惠家是吧?順着這條街往前走就是,有一家特別不一樣的就是他家了。”一個行人胡亂指了指就自顧自揹着菜筐走了。
“哎……你說清楚點。”葉乘風在身後叫他,心裡鬱悶,這裡只有一條街,自然是順着街走,可是兩邊的房舍不少,到底哪家纔是呢?
葉乘風悶着頭繼續往前走,一邊往兩旁看,忽然看到了一家特別與衆不同的屋子,那院門陳舊,漆都掉光了,卻是洗涮得很乾淨,門口也沒有垃圾污水和積雪,和別家灰暗骯髒的屋宇不同,這個院子有一種生機。一座小樓藏在裡面,窗口擺着一束花,嚴格說不是花,是一束荊棘,裡面插着一枝青松。
葉乘風被窗口這盆東西震憾了,迫不及待上去敲門。
一個女孩兒打開了門,疑惑地看着他。
“請問這裡可是何文惠家?”
“正是,不知公子有何事?”女孩兒只把門開一道縫,並不請他進去,只在門內聽他說話。
葉乘風看那女孩二八韶齡,眉目如畫,肌膚勝雪,氣質嫺雅,五官輪廓和氣度與家樂有幾分相似,猜想她必是家樂五個妹妹之一了。
“我是葉乘風,找你大姐,他昨晚失蹤了,只留下一封信,你可知他的下落?”
女孩兒的確是何家的五朵金花之一的二姑娘家麗,聽到這話愣了一下,頓時明白了,只怕是家樂眼看着裝不下去了,於是開溜了,可是他會到哪裡去呢?他爲人乖巧,會保護自己,倒不用擔心,只是如何應付葉家的追索卻是個問題。
葉乘風也在打量她,看她神情不象做僞,確實不知道這回事,可是又不見她有焦急之色,她得知自家姐姐失蹤的事,居然一點不擔心不着急?還是她知道她家另有安全的藏身之處。
家麗還是不慌不忙:“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我不信,你肯定把他藏家裡了,我要進去看。”
“哎……不行……”家麗慌忙把着門,她這麼慌,葉乘風愈發懷疑,把她推到一邊。
家麗的力氣哪裡比得上他,被他推到一邊,眼睜睜瞧着他衝到院裡。
院子裡也是乾乾淨淨,沒有垃圾污水,積雪掃在角落,露着乾淨的青磚地,中間栽着幾株不知名的小樹,地面上是整齊的菜壟,晾衣繩上掛着幾件女子衣服和肚兜私物什麼的。
葉乘風把臉別過去,家麗生氣地追上來推他:“你是哪裡的歹徒,這樣無禮,還不快出去。”
“我偏要進去。”葉乘風又進到屋裡,只見房子裡幾個婦女在繡花,有的在繡手帕荷包,有幾個人在繡一件很大的插屏,屏是雪壓紅梅的花樣,雖然只完成了一半,可是卻看得見非凡的工藝,尤其是這花樣更是極具創意,將紅梅在風雪傲然挺立的高潔風骨表現無遺。
葉乘風盯着插屏看,幾個婦女盯着他看,頭回見到如此英俊的後生,讓人移不開眼。
“你快出去,告訴過你他不在這裡,再不出去別怪我不客氣。”家麗提了根門栓進來,氣呼呼瞪着他。
葉乘風充耳不聞,又衝到樓上,房子很小,只一眼就全部盡收眼底,沒有藏人的地方,沒有幾件象樣的傢俱,桌子牀榻的漆都掉得差不多了,帳幔也非常樸素,屋裡東西雜物很多,卻絲毫不亂,非常乾淨整齊,且不顯寒酸,因爲裡面的擺設雖然樸素卻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葉乘風指着窗口的荊棘青松問:“這是誰擺的?”
墨綠色的瓷瓶,插着怒放的荊棘,一枝青松努力從荊棘從中探出頭來,傳達着強烈的生機和痛苦的詩意,能弄出這種東西的人絕對不是庸俗之人。
“這是我家唯一的男孩子,可就是我哥哥家樂弄的,瓶子是他揀別人不要的東西,”家麗說起來很驕傲,“家熟人喜歡叫他樂樂,他也的確是個樂天,不管遇上什麼事都不見他沮喪氣餒,總是開心地活着,因爲他說,人不能選擇過貧窮還是富貴的生活,卻可以選擇過快樂或是愁苦的生活,所以,只要不到死的那一步,我就會選擇快樂的活着。”
葉乘風聽了微笑,又指着屋裡的門簾,桌布,牀帳檐頭,問:“這些都是你們姐妹繡的吧?”
“是。”
“真不錯,配色高雅和諧,整體看上去很大方。”
“客人過獎了,現在你可以出去了。”
葉乘風乖乖出去,到樓下又指着那幅雪壓紅梅的大插屏問:“這個是誰設計的圖樣?真是不同凡響。”
“是我做的圖樣。”家麗不卑不亢地說,“麻煩你出去,這幅活我得在明天趕出來。”
“是呀,快出去。”還有兩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用烏溜溜的眼珠瞪着他,還伸手把他往外推。
葉乘風看這兩個小女孩的眉眼與家樂很相似,想必是他的小妹妹了,忽然心裡一軟,這麼小的女孩子,又是長得這般好模樣,卻日夜做活養家,實在是可憐。
也不知是彈動了哪根弦,葉乘風把荷包留下,裡面裝着十幾顆金瓜子,富家貴公子一般不帶銀錢,這些東西他放在身上預備賞人的。
“這個你們留下吧。”
家麗看着金燦燦的東西,眼皮都不擡,面帶薄怒,說:“無功不受祿,不敢希求公子的賞賜,請收回去吧。”
葉乘風碰了個大釘子,臉上訕訕的不好意思,他要娶家樂爲妻,卻沒有到他家拜望過,現在氣熱洶洶的來找人,這才第一次到他家,還沒帶禮物,現在又留下這賞人用的金瓜子,這算什麼呢?看他家裡這樣,可知是個人窮志不窮,很有骨氣的人家。
真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葉乘風道了歉,灰溜溜離開。
家樂偷跑出來沒有回家,也沒有回知味樓,而是躲到了一個同學家裡,只說自己得罪了某個貴人,需要躲幾天。那同學也沒多問就留他住下。
家樂住了下來,閒來無事除了讀書就是做飯,蕎麥卷,煎灌腸,玉露霜花糕,紅油爆魚面,西湖醋魚,冬筍炒肉絲,五味長生果,魚皮水芹卷,酸辣烏魚湯,每天換着花樣做。
同學在家吃飯看見這些菜覺得奇怪,問道:“我記得你好象是不愛吃蕎麥的,也不愛吃魚,而且吃了魚容易手上長泡。”
“哦,是麼?”家樂勉強笑了一下,掩飾說:“我忘了。”
家樂看着眼前的幾菜一湯,忽然難受得心裡一痛,這些菜是他先前給葉乘風做的,有的適合他的病情,有的是他愛吃且對病情無害的。怎麼離開了他,卻無意地做着他能吃愛吃的食物,沒有自己在身邊監督約束,他在吃什麼東西?會不會又放縱起來,會不會不注意飲食犯了舊病?
家樂越想越不安,難道相處久了,自己居然開始擔心他,惦記他嗎?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感情?
怎麼辦?
家樂愁腸百結,第一次嚐到輾轉反側寢食不安的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鴨梨好大吃不下去,好累,繼續努力更新中,有空再放幾張美圖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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