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蘭從來都不曾想過,代表着一個國家武力的軍隊,居然也會這麼複雜,各種利益關係交錯,人與人之間更是如履薄冰,一個不小心,便會踏入陷阱,難怪餘子騫總對她耳提面命的,說讓她千萬記得要謹言慎行,寧可什麼也不做,也絕對不能多做,因爲多做多錯,不做不錯。
舒蘭將這些告誡牢牢記在心裡,除了必要的外出,她就只守着自己的營帳,儘可能地讓自己靜下心來,學習新菜譜也好,發呆也罷,總之,不要出去招惹麻煩就對了。
可是,如果麻煩自己找上門來呢?
這一日,王爺帶着親衛和軍中將領一道前往戰線探察,以便確定最終的作戰策略,這種行動舒蘭一般都不會參與,往往都是由那兩個小侍衛護在身邊,這一次也不例外。
“舒大人,您要外出嗎?”小侍衛阿斌以一慣清冷的聲音詢問着,毫無意外地繃着一張面表情的臉,彷彿剛剛那句話不是他說的一般。
“……我不用出去,阿斌,你真的不必喚我爲大人……”先不說自己的品級,單是聽着這樣的稱呼,她就覺得彆扭,倒不如直接稱呼她的名字來得自在,可是,她也明白其中的無奈,這裡是軍營,她的身份又很是特殊,哪裡敢再提什麼要求。
起初,阿斌還會嚴肅地與她辯上幾句,後來就直接無視了,果然,阿斌再一次無視了她的發言,安靜地退到了一旁,舒蘭只好摸摸鼻子縮了回去,心裡直道自己又在自討沒趣了。
倒是另一個侍衛小齊,性格要比阿斌活潑許多,而且與舒蘭相熟之後更少了之前的拘束,他見阿斌和舒蘭這一問一答之際已經僵硬得可以,趕緊上前打圓場,還擠眉弄眼地勸着舒蘭,直道:“舒大人,我看您就應該趁着主子不在去裕鎮跑跑,橫豎主子也沒吩咐旁的事情,你就當給自己放假嘛!”
舒蘭頗有些無奈地看着小齊衝她擠眉弄眼,又狀似無意地瞥了阿斌一眼,心裡轉念一想,便也覺得小齊說得有道理了。
反正她也沒別的事情可做,與其呆在營帳裡看菜譜,倒不如去裕鎮看看子騫和兒子,又有三日不曾見過面了,她心裡正想念着呢!
想通了這道理,舒蘭便也不糾結了,起身交待了一聲,便領着兩個護衛出了營地,騎馬不緊不慢地往裕鎮而去。
其實,她心裡還有着另一層考慮,今日王爺去前線視察,原來的最高統領高延便要留守,她若是一整天都呆在營地裡,指不準又要被他找上麻煩,倒不如躲了出去,只需趕在王爺回營之前回去就好,又可以與子騫和兒子相聚,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爲呢?
舒蘭心裡慢條斯理地琢磨着事情,不知不覺間,三人已經騎馬進了裕鎮,阿斌和小齊兩人照例去忙自己的事情,舒蘭仍是直接鑽進了那家店鋪,只是,她沒料到,餘子騫和兒子居然都不在。
“掌櫃,餘爺帶着景兒去哪裡了?離得近嗎?”舒蘭實在是不甘心來這一趟見不着人,心裡琢磨着要出去找人,反正這附近的地形她也比較熟悉了,再不然也可以問鎮上的人嘛!
店鋪中的掌櫃是個本地人,餘子騫來這邊臨時請的,爲人直爽忠厚,將店鋪交給他打理讓人可以完全放心。
“不遠不遠!小少爺悶在家裡嚷嚷着無聊,餘爺便領着他
去鎮西頭的集市上逛去了,舒大人您直管往鎮西頭走,見着集市就對了,裕鎮就這麼大,怎麼走都丟不了!”掌櫃給她指了路,舒蘭也懶得再騎馬,把馬兒交給掌櫃看管,自己慢悠悠地往那頭走去,反正她現在扮作男人,也不必有那諸多的避諱了。
沒走多久,舒蘭便聽到了前方熱鬧的聲響,想來是離那個集市不遠了,便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待走到跟前她才愣住了神,眼前的熱鬧景象超出了她的預想,她怎麼也沒有料到,小小一個裕鎮的集市會有如此多的人,那人頭攢頭的景象讓她忍不住乾嚥了下口水。
這讓她上哪兒找人去?
舒蘭心中默默哀嘆了幾聲,還是沒忍住對心上人和兒子的想念,一頭扎進了人堆裡,努力四下張望着,心裡祈禱着能夠幸運地與他們來個不期而遇,也省得她多番尋找了。
只是,要找的人沒找着,她倒是跟阿斌和小齊迎面遇上了,而且……還在人羣中發現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那幾個人不是……”舒蘭一臉驚訝,看到那幾個扮作尋常百姓的士兵迅速鑽進了街邊一家小茶館,一閃就沒了人影,下意識地便要追上前去看個究竟,卻被阿斌和小齊一人拖着一個手臂拽住了。
小齊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三人縮到街角處說起了悄悄話,“怎麼回事?”
“我們也是偶然看見的,想來,那幾個傢伙行的也不是光明正道,若不然,也不會作這般打扮。”阿斌冷冷說道,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街對面的茶館。
舒蘭心中很是驚訝,她心中也明白這個道理,刻意壓低聲音說道:“那些人……分明就是高延手下的士兵,跟他有關嗎?他想搞什麼鬼?”高延跟王爺不對頭,這件事情全軍營上下都知道,現在的太平也不過是表面上的功夫罷了,一旦起了明顯衝突,還不知道會鬧出怎樣的亂子來。
外敵未退,內亂又起,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們的居心,更何況,這些人還與京城的官員絲絲相扣,陰謀的味道實在太重,想忽略都不行。
“小齊,你在這兒保護舒大人,我去探探,記住,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阿斌這一番話說出口,明顯就是在下達命令,小齊是習慣聽他的指令行事,舒蘭則感覺到了絲絲威脅,合作地點頭應下。
開玩笑,她可是什麼功夫都不懂,真要衝上去也不知道做些什麼纔好,此時她理智得很,心裡非常明白,阿斌出去探下虛實才是最正確的做法,她和小齊乖乖等在這裡就好了。
眨眼的功夫,阿斌已經竄到了街道對面,趁着人多聲雜,他閃身進了茶館後頭的暗巷,接下來又做了些什麼,舒蘭就完全看不清楚了,只能原地等待結果。
這個高延,又要耍什麼陰謀?
等待的時間總顯得特別漫長,舒蘭心裡還惦記着餘子騫和兒子,眼睛不時左瞟瞟右瞄瞄,卻總也瞧不見熟悉的身影,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阿斌終於回來了,帶着一臉的凝重。
“有問題?”
“我們必須馬上回營,主子恐怕有危險!”
舒蘭和小齊聞言一驚,也沒再多作詢問,三人匆匆離開集市,各自取馬,舒蘭又交待了掌櫃一聲,便跟着阿斌和小齊一道迅速往營地趕去,半道上又改變了方向,奔進
了山間小道,一路往前線區域狂奔而去。
舒蘭從來沒有將馬參得如此之快,她已經拼盡全力,卻仍是被落到了大後方,索性停了下來,讓阿斌和小齊趕去通知王爺,自己則往營地的方向趕去,不論自己做不做得到,一旦宮營那頭髮生什麼變化,她都得盡力拖延。
希望不要發生太糟糕的情況,否則就是有十個她都不夠頂的呀!
舒蘭心裡祈禱着,儘可能快地趕回了營地,所幸宮營仍舊一切安好,沒有發生什麼動亂,又或者……還沒來得及發生動亂,那前線那頭情況又如何了?阿斌和小齊及時趕到了嗎?
今日冷巖一直跟在王爺身邊,又有近衛相護,應該……不會出問題吧?
離王爺回營的時辰還早,舒蘭就懷着忐忑的心情焦急地等待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營帳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她不作多想地跑了出去,一臉驚喜地迎上,看到的,卻是一臉陰冷的高延。
“高將軍。”舒蘭迅速低頭藏起自己的表情,她不知道高延看到了多少,總之不能讓自己一味地被動挨打纔好。
看高延的表情,顯然是真有陰謀,他就是想趁着王爺不在營中作亂,只是……不知道他要讓局面亂到什麼程度,是攪一鍋混水讓王爺噁心噁心,還是妄圖掀翻王爺這條大船。
“王爺出營巡視了,你這個侍衛倒是清閒得很,要不要本將軍給你安排個差使呢?”
高延一開口,舒蘭便知道他是在故意找碴,平日裡有王爺壓着他動不得自己,那些怨氣都悶在胸腔裡,這下總算是逮到了機會,他肯輕易放過那才叫奇怪了。舒蘭不由得暗暗叫苦,她剛剛其實就應該直奔裕鎮,待到王爺回營纔回來的,現在可好,硬生生地把自己送到刀口上了。
舒蘭心裡又是無奈又是害怕,可都已經到了這個境地,她再如何害怕也沒有用,只能硬着頭皮頂上,能撐得一時是一時了。
憑着自己不算冷厲的口才和還算清醒的頭腦,舒蘭硬撐着與高延鬥了幾個回合,很快的,高延就顯然沒什麼耐性了,舒蘭才防備着準備退後幾步,便驚覺身前一道寒光閃過,臉側已經橫上了一道刀鋒,直逼得她渾身直冒冷汗。
不會就這麼丟了小命吧?
“高將軍,您這是什麼意思?王爺不在,您以爲就可以殺我了?等王爺回來,你要如何向王爺交待?”
情緒緊繃到一定程度,舒蘭反倒是不覺得害怕了,她冷冷地擡眼看向高延,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懼意,她知道,現在一絲半毫的軟弱表現,都可能害自己丟了性命。
“王爺?他回不回得來,還是個問題,你不過是王爺身邊的一條狗,也敢跟本將軍叫板?我今日要殺你,就是王爺在現場也阻攔不了!”高延冷森森地低聲說着,那刻意低沉的語調,直激得舒蘭心臟都快凍僵了,一動不動地站着,免得那刀鋒了位置,直接割上自己的脖子。
她心知肚明,自己的小命危在旦夕。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高延似乎挺享受這樣的對峙和高高在上的感覺,遲遲沒有動手,就在這時,後方傳來一道威嚴而熟悉的聲音,讓舒蘭心頭一喜。
“高延,你想對本王的近侍做什麼呢?”
王爺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