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舒蘭根本就不知道冷巖曾經去找過餘子騫,只顧着欣喜兒子的聰慧去了,在書房裡陪着兒子寫字看書直到天色暮下,她才猛然驚覺時間流逝,匆匆準備趕回王府去。
“子騫,抱歉,我忘了時辰了……”舒蘭心中滿是歉意,一天時間下來,她居然都沒顧得上與餘子騫聊上幾句,甚至連午飯都是在書房裡,陪着兒子一起抱着本話本吃的。
她是忘了,那餘子騫難道也會忘了?莫非……
“子騫,是出什麼事了嗎?店鋪有麻煩?”舒蘭瞬間聯想到兩家飯館,急急詢問出聲。
“沒事,別瞎想,我是見你與景兒那般難分難捨,不忍心打擾,加之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我親自處理,便索性出門辦事去了,我也着人查了一下,宅子和店鋪周圍都沒什麼異常,想來……或許是你過於敏感了,放心,我會多盯着,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餘子騫說話虛實相間,就是爲了讓舒蘭寬心,也不算全然欺瞞。
在青水城的時候已經嘗過那種錐心之痛,就算他不是地頭龍,就算有再大的外部阻力,他也絕對不允許再有那樣的事情發生!
“嗯,也許真是我太緊張了,哪來那麼多人盯住我這麼個小女子呢!沒出什麼事情我就放心了,子騫,京城不比青水城,這裡要複雜太多,我還是有些擔心害怕,你一定要幫我看好景兒,我真怕……”舒蘭腦子裡浮現出某種可能,已經梗得心口發疼,話都說不利索了。
“安心,景兒也是我的兒子,我怎會不上心?再說了,小傢伙精明得很,照我看來,比你更讓我安心,我真正擔心的人,是你,蘭兒,你身在王府,明裡暗裡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切記,遇事先求自保,明白嗎?”餘子騫瞭解舒蘭的性情,一旦投入了感情,她便不自覺地多了一份牽掛,事到臨頭,她也必然會多一份顧慮,在這種時候,往往是一瞬間的遲疑,但有可能受傷甚至是丟了性命。
可饒是如此,他也不忍心,也不能苛責舒蘭的善良,只能在暗中加倍保護,更希望,王爺的助力能夠照着他預期的方向發展。
“嗯,我會加倍小心的,你們也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情……不要瞞我,那會讓我更加擔心,成嗎?”舒蘭心中有着隱隱的憂慮,絲絲繞繞地纏在她的心臟上,偏又說出個明細來,只能心下乾着急。
“我送你回去,放心,景兒有分寸,他不會亂跑的!”餘子騫及時擡頭阻止舒蘭要說的話,溫柔卻又不容拒絕地牽着她往門外走去。
雖然舒蘭所懷疑的跟蹤者還沒有尋到真憑實據,可那隱患卻已經扎進他們的心裡,難以拔除,餘子騫不放心舒蘭自己回去,便一路送到了王府側門,只有親眼看着她進入王府,他才能夠安心。
“蘭兒,以後不必那麼勤着過去看我們,我和景兒想你了,可以來這裡見你,等我把危險排除了,一切還照原樣,可好?”餘子騫考慮了一路,還是在舒蘭轉身的那一刻把心裡的決定說了出來。
暫時的離別,總比遭遇危險要好上千百倍,他只求自己心愛的女子安好。
“嗯,我知道了,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己。”舒蘭理解餘子騫的苦衷,只微頓了一下便點頭應下,雖然心裡有些難受,卻還是淺淺笑着,兩人揮手道別,王府的一道側門,將兩人相隔開來。
晚上臨睡之前,舒蘭睜着眼睛看着漆黑的牀頂,這纔想起來,她居然又忘了問那桂花釀的事情。
“啊,又忘了,我什麼時候才能知道那桂花釀的事情呀!”舒蘭低聲哀號着,帶着這樣的遺憾沉入夢鄉,夢裡都在小口地品評着醇香的桂花釀。
又這樣連着過了十餘日,爲了不讓餘子騫和兒子擔心,舒蘭強忍着沒有出府,潛心鑽研着王妃的藥膳食譜,試圖在現有的基礎上尋求突破,好讓王妃的身體能恢復得更快。饒是她再如何遲鈍,也仍舊感覺到了王府裡氣氛最近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由得也跟着越發緊張起來。
最近王爺破天荒的幾乎每日都待在府中,清晨陪着王妃在花園散步,一日三餐體貼陪伴,臨到睡前還要陪着王妃一起在書房中看書,演了好一齣夫妻恩愛的戲碼,可舒蘭卻覺得這人虛僞至極,明明是心不在焉,讓人感覺那刻意裝出來的溫柔面孔特別可惡,偏偏王妃卻是欣喜得緊,成日裡噙着一抹滿足的微笑,那模樣,別提多幸福甜蜜了。
“唉……”王妃呀王妃,王爺這般的體貼不過是假象,一如當初我與楊峰之間的關係,如今再看一次,只覺得這男人真真是可惡至極,可是……王妃卻看不穿又或是不願看穿,任由自己深陷其中,還殷殷期盼着這個夢不要醒來。
王妃有王爺陪着,她這個廚娘的臨時陪伴開解的角色自然就可以解任,舒蘭樂得自在,一頭紮在廚房裡搗鼓她的新菜色,時不時想起王妃的傻氣與癡心,便低低嘆息一聲,手上的忙碌不停。
突然,她聽得有人進門,不待回頭便聽到了巧兒急切的喊聲,“舒蘭姐姐,快着些,皇后娘娘駕到,主子命我們準備點心和茶水,您趕緊着手準備吧……”巧兒難得這般慌亂,舒蘭一聽更是不得了,皇后居然親臨王府?這……不太合規矩吧?皇后可以隨意出宮的嗎?還是說……身懷聖意?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皇后的到來似乎都有着另一層深意,舒蘭也不敢怠慢,趕緊着手準備,所幸自己正蒸着一鍋點心,全都是王妃平日裡喜好的口味,她曾聽王妃提及過皇后的口味與她相仿,想來差不到哪裡去,現在也沒有時間另行準備,只能先湊合着送上去了。
舒蘭這邊抓緊時間準備甜點,巧兒則跟去準備茶水,兩人最後在廚房裡碰頭,一起將茶點送去寄春園。
舒蘭是想要把東西送到門口就走的,畢竟,以她的身份,出現在皇后面前本就是不守規矩的表現,她可沒興趣去觸犯權貴的威嚴,遠着點躲總是沒錯的,可偏偏事情卻不讓她如願,她纔要撤下去,王妃的奶嬤嬤便來傳令,說是皇后想要見她,直讓她心中叫苦不迭。
怎麼皇后竟然還記着她這麼個小人物呢?舒蘭心裡緊張得要命,卻又萬萬不敢抗命,只好低着頭跟在奶嬤嬤身後走進了會客廳,也沒見着人臉,到了地方先跪地行下大禮,至少在禮
數上不能讓人尋着錯處不是。
“小人見過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嗯,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上回在太后那裡,本宮可是沒瞧得真切呢!”皇后的聲音與王妃有着本質上的區別,威嚴莊重,帶着幾絲不若隱若現的冷硬,明顯與上次在宮裡聽到的有很大不同,國母架勢擺足了。
“小人惶恐!”舒蘭也確實是惶恐極了,卻又只能從命,緩緩擡起頭來,讓皇后可以看得清晰,自己卻是目不敢擡,死死盯住了皇后腳下的那片地板。
“嗯,人倒是看來不錯,本宮的妹妹有勞你照拂,將來調理好了,本宮必有重賞,若是不好……本宮也絕不輕饒,明白嗎?”舒蘭聞言心下頓悟,果然宮裡的這人都是棍棒加甜棗地哄人方式,皇后就算不說後面的話,她也不敢輕忽了王妃的身子呀!
“小人明白,盡當竭盡全力!”舒蘭也不敢多說,只有一句答一句,儘可能不多說一個字,迴避着可能會犯下的錯誤。
現在,她可算是明白了宮裡那人奴僕爲何會過得如履薄冰,天天伺候着這些大人物,時刻處於緊張的情緒狀態之下,那種難受,她簡直就無法想象,偏偏自己現在也陷入了類似的困境,真真是有苦難言了。
“嗯!不錯,果如妹妹所言,是個懂事的人,如此一來,本宮便也放心了,只等着聽妹妹的好消息了!”皇后的語氣聽來似是十分欣慰,又與王妃說了一些體己的話,這才讓舒蘭平身,得以站到廳裡的角落裡去。
舒蘭簡直都要緊張死了,儘管心裡對這個皇后有些好奇,卻一點也沒敢放肆,擡頭多瞧一眼的動作都沒有,靜靜地站在角落裡等着皇后娘娘鳳駕回宮。
可是,眼瞧着那兩姐妹越聊越開心,不知怎麼的,竟又說到了那極品桂花釀上頭,又引得舒蘭心中一陣陣遺憾,她離事實可真說得上是近得不可思議了,怎麼會現在都還沒有知曉呢!下次去見子騫,一定要記得詢問!
她心裡正想着餘子騫,突然聽得有人說出這個名字,下意識地擡頭去看,不期然地與皇后的眼神撞個正着,急忙又低下頭去,腦門上逼出了一層冷汗。
這種時候,她怎麼敢閃神哪!
“說起這桂花釀來,我倒是聽聞,舒廚娘與餘子騫也有幾分關聯,事實可是如此?”皇后娘娘突然提及餘子騫,舒蘭聽得腦袋一蒙,差點就直接跪伏下地求開恩了。
怎麼又把餘子騫扯進來了呢?
“皇嫂聽聞不假,舒廚娘原本是青水城餘家所開德緣酒樓的二廚,可謂是淵源非淺呢!”王爺及時接口解釋了幾句,舒蘭纔要鬆口氣,卻又突然想到不對勁,王爺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嗯,上回餘子騫也去了中秋宮宴,想必這人此時也在京城?本宮難得出來一趟,倒要尋着機會見一見,也好替皇上討壇新出的桂花釀回去了。”皇后娘娘的話說得平易近人,那語氣,那氣派卻是高上了雲端,讓舒蘭心裡都颳起了清冷的風,越發緊張了起來。
可是,她再緊張也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大管家領命去請餘子騫過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