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膳坊的籌備很是繁瑣,餘子騫和德緣酒樓的掌櫃分頭忙碌着,仍是有些顧不上來,幾番考慮之後,餘子騫從青水城調來幾個熟悉的下屬,風風火火地準備開來,連舒景都饒有趣味地緊跟在餘子騫身邊,爺倆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而舒蘭呢,現在王府裡的管制沒那麼嚴格,她隔三差五便能出來一趟,每一回都是直奔德緣酒樓後面的宅子,與葉梅一併扎進廚房說悄悄話,旁人也沒敢打擾,大家各自忙碌着,時間過得也是飛快。
兩個月後,藥膳坊的籌備已經十分齊整,沒有一絲半毫的倉促,舒蘭和葉梅也早已研究出了十二套特定的藥膳食譜,幾乎能夠涵蓋所有人的需求。店鋪的地址離德緣酒樓不遠,就在隔一條街的相仿位置,鋪面不算大,裡頭卻佈置得比德緣酒樓更精緻一些,處處都透着溫馨的家庭氣息,而店鋪的名字也取得極爲親切,出自舒蘭之口,名爲,暖心閣,她想讓每一位來到藥膳坊的食客,都能有一種被溫暖心臟的幸福感覺。
或許這樣的期許在旁人看來有些虛僞或是做作,可是,這確實是舒蘭由衷之願,她覺得每一個廚子都會有這樣的初衷,只是在長久年月的磨礪之下漸漸喪失罷了,也可能不是喪失,而是迫於現實情況的壓抑,深埋於心而已。
可是,以餘子騫對她的寵愛,甚至都把這家店鋪直接記到了她的名下,而他只是這家店鋪的代管人,這樣的安排實在是讓她感動異常,看着他溫柔寵溺的眼神,拒絕的話都她一句也說不出口。
一切準備就緒,只待良辰吉日,便可以盛大開張,舒蘭別提多興奮了。
“很激動?”看着舒蘭異常興奮的神情,餘子騫淡淡笑着,若非還有旁人在,他早就將人擁進懷裡,哪會這般忍得心裡癢癢。
“嗯!有點像在做夢,藥膳坊真的就要開張了嗎?我感覺頭都有些暈了……”這些日子緊張的準備工作,她做得小心謹慎卻又興奮異常,身體的力量彷彿源源不絕一般怎麼也用不完,滿腦子都在琢磨着如何完善菜譜,如何能讓這家藥膳坊更有特色。
彷彿只是眨眼的功夫,店鋪就已經籌備完成,眼看着就要開張了,她卻突然緊張了起來。
會不會太順利了些?
“不要多想,三天後,藥膳坊會如期開張,我們的生意也一定會紅紅火火,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的!”餘子騫知道舒蘭在擔心些什麼,畢竟……近乎強迫地把她帶到京城來的那個人有些太過安靜,怎麼想都覺得不該是這樣,那人不折騰起一番波濤來都讓人感覺不太正常。
舒蘭不認爲三王爺是個好人,餘子騫更不會這麼認爲,他的心裡,總有些隱隱的擔心,可事情尚未發生,他卻是什麼也做不了,簡直就是防不勝防。
“嗯,沒錯!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的!三王爺就算不算是個好人,總也不會無緣無故地爲難咱們這些小老百姓,這裡可是天子腳下呢!”舒蘭湊近餘子騫低低說着,其實更多的是想要安慰自己,免得自己又要陷入到一種‘被害妄想
’的症狀當中,實在是無奈至極。
有時候,她會一種想要衝三王爺大吼一通的衝動,你有什麼妖蛾子儘管使出來,不要老憋着壞心不外露呀!這種感覺當真是難受到了極點。
兩人各有各的擔心,可是,卻又不約而同地體貼着對方,安慰着對方,面上仍是他們最爲習慣自然的表情。
此時此刻,三王爺難得地待在王府的書房裡,狀似無意地翻看着各類賬簿,一旁的大管家不時解說着,已經不鹹不淡地過去了近兩個時辰。
三王爺修長的手指正翻着一本賬簿,突然頭也不擡地說道:“聽說……餘子騫的新店要開張了?”其實,這哪裡是聽說,他早就有了確切的消息,就連餘子騫選定的吉時都一清二楚。
“是,定在三日後,那藥膳坊的名字還是舒廚娘定的,叫‘暖心閣’,聽說那藥膳坊的主廚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是舒廚娘新收的徒弟,想必在廚藝上也有兩把刷子。”大管家不緊不慢地道出他知道的信息,並沒有對主子的意思妄加猜測,只是靜靜等着主子的迴應。
“餘子騫倒也確實是個人才,來京城沒幾個月,生意倒是做得挺紅火,藥膳坊……舒蘭腦子可還真活,看來,本王也該去看看,捧個場,好歹……是我府裡的廚娘整出來的,給幾個薄面也未嘗不可……”三王爺這話說得有些漫不經心,可熟知他心性的大管家卻是胸中一凜,察覺到了主子隱忍的不悅,不由得替舒蘭和餘子騫擔心了起來。
三王爺火起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舒廚娘這般不管不顧地幫着外人搞副業,當真就不怕主子責難麼?大管家壓根就沒想到,平日裡還算聰明通透的舒廚娘,與他們這些從宮裡出來的人根本就是兩個路子,她哪裡懂得這些規矩的深意,尤其是遇着與廚藝相關的事情,她更是忘了身後,只一心往前看着。
她的前方還能有什麼?不就是最最在意的心上人和兒子麼!
到了暖心閣開張的那天,舒蘭早早就出府,她早在十天前就跟大管家及王妃告了假,想着可以心無旁騖地在藥膳坊忙碌一天,儘可能多盡點力,以彌補自己不能時常駐守的缺憾。
有了德緣酒樓事先做的鋪墊,藥膳坊根本就不必特意做宣傳,開張時熱鬧的鞭炮聲一響,好奇的客人如潮水般涌入,舒蘭和葉梅兩人在後廚根本都忙不過來,所幸許多燉煮的藥膳都早已事先準備好,若不然,還真免不得要手忙腳亂了。
餘子騫仍是沒有直接出面,由事先定好的掌櫃出面,他只裝作客人四處遊逛,以便能及時發現需要改進之處,而舒景則由張婆婆盯着,雖然玩得有些不盡興,卻也不至於讓大人擔心會在忙亂之際丟了。
這樣的忙碌從午時持續到傍晚之後,後廚的人基本都沒有停手的功夫,天色漸晚,晚膳的時辰都已經過了,舒蘭總算是逮着機會鬆了口氣,葉梅一番戲說之後,她從善如流地歇了下來,只是閒着也無聊,便晃到前頭去看看情形。
前頭的客人還有不少,大家對於藥膳坊的口味都挺滿
意,不少人中午吃過晚間又領了親朋好友過來捧場,不得不說是一個大成功,舒蘭心裡的石頭總算是可以放下,也不枉費大家緊張忙碌了整整兩個月。
舒蘭不自覺地尋找着餘子騫的身影,當她終於找到時,卻在餘子騫的身邊,發現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三王爺?他怎麼有這個閒心來這裡,不是忙得都沒時間陪自己的妻子了麼?
舒蘭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可心上人在,當前的主子也在,她就是想躲也沒得躲,只能硬着頭皮上前見禮。
“舒蘭見過王爺。”
“嗯,舒廚娘,本王還真是沒看錯,這藥膳坊很不錯,本王有時間,一定常來光顧。”三王爺嘴邊噙着一抹淺淺的笑意,可是,卻分明沒有傳遞到眼睛裡,那裡面泛着一片清冷漠然的光澤,讓舒蘭不由得心裡發顫。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這語氣裡分明就透着責難的味道,這回……是真來砸場子了麼?
舒蘭直到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回味過來,自己現在是怎樣的身份,堂而皇之地開什麼藥膳坊到底應不應該,片刻間,背後已經是冷汗淋漓,話都不會講了。
糟糕!她怎麼就把這茬給忘了,她忘也還能夠講得通,怎麼連子騫也疏忽了呢?舒蘭想到這裡,下意識地朝餘子騫望去,一眼便看清楚了他臉上那清冷中帶着抵抗的神情,眼裡分明還閃動着不甘與憤怒,他……
他這是在變相地向王爺挑釁!
有了這個認知,舒蘭只覺得心裡一陣拔涼,生怕三王爺被惹得惱了,直接命人把藥膳坊給拆,然後順手把德緣酒樓也給拆了,最後針對的就是幕手的老闆……
“小人不敢!小人……小人只是……”舒蘭心急如焚,偏偏自己在人情世故方面又不夠聰明,吱唔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反倒是三王爺低低笑出聲來,饒富興味地盯着舒蘭。
“你只是如何?舒廚娘,你這麼慌張做什麼?本王可是真心誇讚於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以後這藥膳坊有什麼事情,你也可以隨時向大管家告假出來辦理,我的王府,不會成爲你的束縛。”
舒蘭聞言,心裡一下子鬱悶了起來,這不是分明說的反話麼?王府從頭至尾就是她的束縛,套死了兩年之內都沒有可能解開的死結呀!
可眼下,王爺把這話挑明瞭說出來,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餘子騫算是逃過了一劫,至於今後又會發生什麼事情,舒蘭暫時是沒有精力去思考了。
王爺沒待多久便要離開,舒蘭沒法,也不敢多留,跟着王爺一併離開,徑直回了王府。
只是他們不知道,王爺在暖心閣這一進一出,卻是惹來了比當初在德緣酒樓更大的關注,空氣中似乎也開始隱隱地出現了不安的波動,一直朝處圍擴散開去,當事人卻遲遲無法感知。
不過,萬幸的是,暖心閣順利開張,而且在之後的一個月裡,生意不斷攀高,很快就成爲了京城人心目中的新寵,也在京城裡掀起了一股藥膳強身的風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