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公孫器的好大兒,已經打了酒肉回來。
在旁邊的司虎,眼巴巴地看了許久。
到最後,徐牧撕了半隻燒雞遞過去,司虎才歡呼着坐在一邊,開始吃了起來。
“令弟,乃是天下虎士。”公孫祖笑了聲,讓旁邊的好大兒,又送了一罈酒過去。
“徐王,你我同飲一杯,如何?”
“甚好。”
放下酒杯,公孫祖依然微笑,一副彌勒佛的模樣。當然,身材並不匹配。
“徐王啊,你定然在心底笑我。”
徐牧搖頭,“並無,燕王雖是侏儒之身,但能坐鎮燕州四郡,提防外族來攻,便算得一個英雄。”
“我不是說這個。”公孫祖頓了頓,“我燕州公孫家,爲了不被渝州王責怪,託家帶口的,趕來內城拜見。這,何嘗不是一個笑話。”
徐牧有些不明白,公孫祖突然說這個,到底幾個意思?拉陣營麼。那也不對,在開春之後,燕州便要出軍,配合常四郎攻打河北。
以目前的局勢來看,這位燕州王,定然是不敢使壞。老是嚷嚷着要打燕州的常四郎,說不定一個真生氣,便要出兵北伐了。
徐牧索性轉了話題,“燕王,我多問一句,燕州可有良馬要販?”
公孫祖眯了眯眼睛,“這一二年的時間,約莫是世道崩壞,良馬也產的少了。先前送給徐王的三千匹,差不多是所販之數了。”
“徐王若是要馬,蜀州西北面的涼州,安並二州,豈非是更近一些?”
“我喜歡燕州馬。”
“徐王若是有本事,倒不如打下三十州,喜歡哪裡的馬,直接讓人送來就成。”
赤裸裸的挑撥離間。徐牧有點想走了,這要是再聊下去,指不定要來一出南北合謀,近攻遠交。
“燕王,我擔心軍師的事情。若不然,你我來日再敘。”
公孫祖仿若未聞,“先前我得到了一個消息,或許會和徐王有關。”
要起身的徐牧,一時皺住眉頭。
“塞北草原那邊,在上次的戰事失利之後,那位草原的大汗,已經遣了不少奸細,匿入中原。”
“什麼時候的事情。”
“有半年了吧。聽說都是草原大汗的親信族人,你殺了北狄王子拓跋烈,我估摸着,北狄人不會放過你。”
“燕王說笑了,不管是口音或是習慣——”
“徐王,草原裡有不少賣江山的中原人,已經助紂爲虐許久了。你說的這些,並不是太大的問題。”
徐牧頓時沉默。
公孫祖跳下了長椅,笑容還掛在臉上。
“這場亂世裡,能活下去,等着新朝的,都是有本事的人。”
“還想着再看一眼賈軍師,這位名傳天下的毒鶚先生,但現在看來,還是不宜打攪了。”
“恭送賈先生。”公孫祖抱起雙拳,朝着醫館的方向,認真作了一個長揖。
“徐王,若是你我都不死,有空再一起同飲。”
“好說。”徐牧抱拳。
只走出幾步的公孫祖,忽而又轉了頭,臉色帶着氣怒。
“對了,涼州的董文,先前偷偷派人潛入燕州,用魚目混珠之計,帶走了一個家族。至於許諾的東西,我猜了猜,應當是封地。可恨那個家族,我四次三番地去請,都不肯出山。”
“什麼家族?”
“抗邊名將張成功的後人。這個家族,都是一邊經商,一邊習讀兵法,但在幾十年前,大紀國體崩壞,便不入朝了。”
“肯定是那位涼狐的手段,這玩陰計的小狐狸!我等着徐王,有一天把涼州踏平!”
公孫祖喋喋不休,帶着兩個好大兒往前走,翻身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徐牧站在原地,回想着公孫祖的話。
夜梟纔開始佈局,要滲透北面的州地,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偏偏是公孫祖親自過來,帶來了不少消息。
一時間,徐牧也分不清,這家窮人醜五尺三的燕州王,是敵或是友了。
“徐宰輔,賈先生醒了。”
見着人走,陳鵲才走過來,小聲地吐出一句。
……
“文龍,身子如何。”
“無事,舒服了許多。”
屋子裡,陳鵲識趣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主屬二人。
“先前問了陳先生,他說再過三日,我的病便差不多了,剩下的,便只要靜養即可。”
“主公,這幾日,當佈局回蜀。”
徐牧徹底鬆了口氣,這一次入內城,關於賈周的病,確實是完美解決。唯一不足的,便是他和常四郎的關係,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
至於這種變化,徐牧早有想過。除非他的蜀州,是條不起眼的小魚,或者被其他大魚吞掉,否則有一日,他終歸要站在常四郎的對立面。
劃江而治?不存在的,中原的富庶之地,都在北面。北面越發強勢之下,也定然會更加虎視眈眈,隔江而望。
當然,他也不會心甘情願,只做一頭困獸。
太美好的願望,不適合亂世。
當初的小侯爺和常四郎,玩尿泥長大的生死老友,因爲路子不同,尚且成了陌生人。
何況是他。
一瞬間,徐牧只覺得,他的蜀州十四郡,仿若更加危機重重。相比起內城,遙想起蜀州,更多了一份“家”的牽掛。
“我明日去一趟長陽。”徐牧凝聲開口。
這一趟和常四郎辭別,是免不了的。否則,哪怕離開了渝州,同樣是出不了內城。
賈周聽着,神情裡有些躊躇。
“主公有無發現,這次入了內城,你和渝州王的老友關係,已經變化了。”
“文龍,我也發現了。”
“主公這一次入長陽皇宮,見面的其他話,先不要說,便直接開口,說去小侯爺的忠義廟,拜祭一番。”
賈周頓了頓。
“我看得出來,渝州王是個複雜的人,但他的心底,一直有處最乾淨的地方。”
“國姓侯袁陶,便是他的淨土。”
徐牧沉默久久。
“他並非是想傷害主公……”賈周嘆了口氣,“想傷害主公的,乃是這片天下大勢。”
“我也有些看不清了。但不管如何,主公此去,還需萬分小心。當然,我賈文龍也願意相信,這亂世裡,當有一份情誼,能不染污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