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並不算寬敞,裴靖堯半斜着身子靠坐在車內。筆直有力的長腿輕搭在對面的軟座上,整個人便佔去大半個車廂的位置。
不過,這樣也不愁給“騙過來”的絮饒找地方坐。裴靖堯把絮饒撈進車內的時候,直接攬腰將她抱到腿上,圈在了懷裡。右手則繞過她的細頸,輕託了她的下巴,並用拇指摩挲在她脣上,讓她不能叫出聲來。
從剛看到裴六郎的那一刻起,絮饒便意識到八成又進了他設的圈套。心下氣憤總是這樣防不勝防的被“欺負”,於是回頭狠狠瞪向他,恨不得用眼神把他給殺死。
殊不知她此刻羞憤的樣子卻極爲動人,像是埋在雪地裡半遮半露的紅櫻桃,鮮嫩誘人。尤其是那雙如綠湖般清澈的眸子,靈動的眸光像是在湖面上打了個旋,讓人情不自禁的陷進去。
裴靖堯原本自然的神色,在俯首對上絮饒看過來的目光時,瞬間猶如草原上剛尋到獵物的孤狼,嘴角輕勾,深邃的眸中閃現出濃厚的興致。
絮饒心顫,每次他露出這般神色,便是想……
扭動身子想從他懷裡掙脫,可他看似隨意搭在她腰上的胳膊,卻恰好極有分寸的制住了她的掙扎。且這般曖昧的姿勢,她越扭動,反倒越是覺得被這裴六郎佔盡便宜。索性呆坐在他腿上不再動彈。
果然見他俯首慢慢朝她湊了過來,絮饒羞憤不過,猛的閉上了眼,心想又不是沒被狗咬過,就當又被咬了一次。
裴靖堯看她這副模樣,並沒有太過分,做欺負姑娘家的事。而是側過她的臉,停在她耳邊低聲道:“待會兒若是不與我鬧,就放開你。”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絮饒耳廓,染紅了她的耳根。低沉的聲音則順着耳窩抵入心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遇上這麼個登徒子,還能怎麼辦?
絮饒睫毛輕顫,沒有睜眼,默了半晌,才艱難的擠出一聲輕“嗯”。
裴靖堯依言鬆開了她的下巴,卻依舊保持着攬她在懷的動作,面上神色全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絮饒水眸唰的睜開,脫口道:“無恥!”
“嗯?”
裴靖堯挑眉,溫熱的手掌託在絮饒腦後,不再給她申辯的機會,俯首吮在了她粉嫩的櫻脣上。
絮饒原本以爲他已放棄了的,不想卻還是沒躲過被強吻的劫難。
掙脫不開便咬緊了牙關,不管他如何在她脣邊徘徊留戀,都堅決不讓他進一步的得逞。
即便如此,彼此曖昧的喘息聲還是越來越厚重。裴靖堯終於不再滿足與表面上的甘甜,指尖穿過絮饒濃密的青絲,在她發間摩挲。
指尖從髮梢劃過,猶如輕柔的羽毛掃在絮饒心上。他絕對是故意的,絮饒想。自小就抓了她這一死穴。
脣齒相接,輾轉反側,絮饒無力的閉上已顯出迷離的多情眼眸,徹底的失了所剩無幾的反抗意識,完全淪陷在他霸道的氣息裡。
馬車悠悠晃晃的行走在街道上,正是一段較爲偏僻的道路,街上行人寥寥無幾。車伕神色無常的揮鞭趕車,坐在馬車外沿的墨柳也是一臉無辜,對車內情景毫無所覺。
不知吻了有多久,裴靖堯換作更爲舒服的姿勢與絮饒相擁而坐,溫熱的脣瓣輕貼着她的軟脣道:“睜開眼。”
低沉的聲音伴着隱隱的寵溺,又有着不容人抵抗的強硬魄力,與兒時在她跟前耍橫時的語氣一般模樣。
絮饒聞聲擡眸,入眼是他笑意明顯的深眸,因捱得極近,彼此濃密的長睫毛似是要交纏在一起了。
兩人這樣對視片刻,裴靖堯突然重又挑開絮饒軟脣,勾起她的舌尖,親吻間含糊道:“無齒嗎?你待數一下,你我到底誰牙齒更少?”
“……”
絮饒徹底認輸了。想是以前見過的那些地痞混混加起來的無恥程度都趕不上這裴六郎!
被他鬧騰這麼久,絮饒是徹底怒了,大聲道:“裴……!”
裴靖堯指尖按在她脣上,打斷了她的話,示意她別出聲。然後湊在她耳邊低聲道:“你丫鬟可還在外面,若是有氣,容你動手,別驚動外人。”
“……”
若動手有用的話,她早就動手了。那日在木屋中,生氣甩了他一巴掌,本以爲像他這般好面子的人,會大怒之下不再理她,從此各走各的路。
事實上呢?再見面,不依舊纏着她不放?還動不動就佔她便宜……
絮饒穩了穩心緒,暗道既然已決定不再對他動心思,那便做的乾脆一點好了。不是她矯情的想與他鬧,都是被他的無恥給逼的!
面上紅暈還未消散,絮饒卻瞬間斂了所有情緒,清冷着面容譏諷道:“謝裴大世子提醒。能在這般輕賤人之後,還爲絮饒名聲着想,真是難爲裴世子了。”
輕賤?
裴靖堯挑了絮饒一縷頭髮在指間把玩,聞言皺了眉頭,沉默片刻,鄭重道:“你是我的女人,應該的。”
“……”
聽他這時常掛在嘴邊的話,絮饒心內五味陳雜,真是悲喜交加,恨從中來。低眉垂頭,終是沒忍住,淌下淚來。
冰涼的淚水滴落在裴靖堯手背,讓他有一瞬間的怔愣。
意識到發生什麼之後,伸手去擡絮饒下巴,卻見她倔強的把頭垂的更低,便不再勉強她。彎起手指,幫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試探道:“受委屈了?”
“……”
等了片刻,得不到回答,裴靖堯繼續道:“齊國公府的人欺負你?”
“……”
絮饒不說話,眼淚依舊流個不停。裴靖堯便覺着他猜對原因了,安慰道:“別怕,有我在,不會容他們太過分。有些事不方便插手,但攔幾個夫子、把會試提前幾天什麼的,還是可以做到的。”
“……”
絮饒心思一動,都是…………他安排的?是爲她…………安排的嗎?擡手拍開他幫着抹淚的手,頓了頓,偏頭道:“不用!我不想欠你的!”
看她終於有了反應,裴靖堯指尖按在絮饒眉間那顆鮮紅的硃砂痣上,輕輕一點,理所當然道:“爺的女人,爺樂意護着。”
“裴六郎你說清楚,誰是你的女人?!”
裴靖堯俯首在絮饒額頭親了一下,道:“就是喜歡看你鬧。”
“……”
絮饒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現在他的這些話都像是一把把尖利的刀子,不間斷的割在她心上。然後在他再一次的親吻下,徹底被激怒。
擡眸直視他道:“很好玩是不是?玩弄我於鼓掌之中,你很得意是不是?!我對於你究竟是什麼?在你眼裡究竟有多低賤?!”
語氣突然變得異常冷靜,眸中表露出來的涼薄絕望,終於讓裴靖堯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兒時我之於你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頭,高興的時候寵着,任性的時候便隨意欺負。不就是因爲你幫我孃親墊付了醫藥費,尋了好郎中嗎?現在呢?現在再次施恩於我,是又想如何對我呢?”
眼角又有淚花閃現,這次絮饒微揚了臉,沒讓淚水流下來。
苦笑道:“還未出閣,女兒家代表貞潔的守宮砂卻沒了,更是被同一個人三番五次的無禮輕薄。換作其他姑娘,想必早已咬舌自盡了罷?但我卻好好的活了下來。所以……”
輕咬下脣,艱難道:“所以,裴六郎,你覺得我很卑賤對不對?不管現在是何種身份,依舊如當初那個小丫頭一樣卑賤對不對?稍微施點恩惠,便會死心塌地的隨你擺弄對不對?!”
“絮饒,”
相識這麼久,初次這般慎重的喚她。
“我只是想對你好而已,不是……”
“你閉嘴!”絮饒剛剛把憋在心裡許久的怨氣說出來,箇中滋味,一言難盡。只打斷他的話道,“如若對我好,那就請你高擡貴手放過我,莫再招惹我。”
知她在氣頭上,裴靖堯便也沒繼續說下去。一時間聽了她這麼多“歪理”,他也得好好琢磨一下。
於是在車廂壁上連着輕輕敲了三下,然後對絮饒道:“你今日先去參加會試,其他的,改日再與你說。”
他能主動岔開話題,絮饒也是謝天謝地。再說下去,她在他面前就不止是丟人了,怕是連那僅有的自尊也會被丟個一個二淨。
想起今日是去參加會試的,絮饒掏出錦帕把臉上的淚痕擦乾淨。待會兒定是不能讓人看出來的。
裴靖堯把她從腿上抱下來,由着她坐在了旁邊的位置上,同時也鬆開了攬在她腰上的胳膊。
擡頭看向乾淨的車頂,慢悠悠道:“好歹也是爺的同門師妹,今日會試可別丟人。”
絮饒手心一顫,把那聲“師妹”在喉嚨處繞了幾個來回,他從未這般喊過她,她也從未想過,原來他們兩個竟也能勉強稱得上是同門師兄妹。
但兩人都也沒有再說話,沉默一片。
而車外的車伕收到剛纔主子給的暗示,暗鬆口氣,終於不用再圍着大街繞遠路了。然後,揮鞭掉頭,朝書院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