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的臉色一白:“那個時候,你爺爺剛去世。”
這個答案,讓我心頭又是一緊:“大姑,什麼意思?我那個時候,明明聽到了爺爺在說話……”
大姑沒有說什麼,只是拿出了一個手機,給我放了一段錄音,錄音里老爺子正在喝罵着什麼,我整個人陡然就是一呆,當初在電話裡聽到的,正是這個聲音。
“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你爺爺的意思,他說,你的身體狀況,那個時候不能回來,要等到他下葬八十一天之後,纔會對你沒有影響。具體的,我也不太懂,他只是囑咐我,讓我瞞着你,說你見了他的墳,自然會明白的。我原本也想告訴你的,但是,你爺爺說,我如果讓你知道了,他就是死,也不認我,那天是這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叫我小名,第一次把我當成他的女兒,我不忍拒絕,你爸那邊,我也是後來才告訴的……”大姑說着,眼淚便滾落了下來,“亮娃,你要怪,就怪大姑吧,大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讓你爺爺認我……”
“大姑,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心中莫名的來了一股怒火,拳頭都捏出了聲響。
“羅亮,你怎麼能這樣和羅奶……大姑說話?”黃妍急忙揪住了我的胳膊,好像是怕我忍不住出手打人一般。
大姑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低下了頭,臉上還泛起了一絲愧色,聽到黃妍的話,我知道是自己太過激動了,我的話傷害到了她,看着大姑,我低聲說了句:“大姑,對不起。”說罷,便朝門外行去。
大姑急忙揪住了我:“亮娃,你幹什麼去?”
“我去看看爺爺!”
“亮娃,你爺爺說了,不讓你晚上去,我也不懂這些,但是,你一定知道他的用意的,你聽大姑一句,明早再去。”大姑死死地拽着我的我胳膊,似乎,生怕一放手,我就跑了一般。
四月也跑了過來,抱緊了我的腿:“爸爸,你別走,四月好怕!”
聽到四月清脆的聲音,又看了看大姑的面色,再望向一臉擔心之色的黃妍,我頹然地蹲了下來,把四月抱到了炕上:“好,明早再去。”
說罷這句,我就感覺喉嚨裡好像堵了什麼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屋中一時寂靜下來,大姑低聲輕嘆,把我推到了炕上坐下,黃妍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從她的臉上,可以看得出,此
刻十分緊張。四月跟着抱着我的脖子,手都不敢鬆開,好像深怕一鬆開手,我就會跑掉一般。
“我、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勉強一笑,“累了一天了,都早些睡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躺在炕上的,燈已經關掉,四月緊挨着我,抱着我一條胳膊,已經熟睡,在四月的旁邊,是黃妍和大姑,之前還偶爾能夠聽到大姑的嘆息聲,但時間久了,便什麼都聽不到了。
外面的寒風,吹着電線,發出刺耳的聲響,屋子裡的爐子裡,偶爾會有煤炭燃燒的崩裂聲,整整一個晚上,我便在這種聲響中度過。
腦子裡很亂,想了很多,卻大多沒有頭緒,想到最多的還是兒時老爺子提着柺杖滿山追我的情景,但最後,都會停留在臨別時那個背影上。
直到天亮,我的雙眼還是瞪着的,完全睡不着,胸口好像被人敲了一鐵錘,不知道是憋悶還是疼痛。
一直強忍着,待到太陽升起時,我開着車,買好了東西,由大姑帶着,直奔墳頭而去。
來到墳地,四月直接跪了下來,恭敬地磕了幾個頭:“老太爺,重孫女給您磕頭。”
磕罷了頭,她抹了抹腦門上蹭着的塵土,扭過頭望向了黃妍:“媽媽,四月做的對不對啊?”
黃妍摸了摸她的臉頰,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貢品和紙錢都拿了出來,放到了一旁,待到黃妍和大姑都上過香,點了紙錢之後,便對她們說道:“這裡冷,你們先到車裡等着吧,我和老爺子說幾句話。”
大姑擔心地說道:“亮娃,天冷,你別太難過了……”
“嗯!我知道了,你們去吧。”我對着她們擺了擺手,黃妍瞭解我的脾氣,沒有多說什麼,抱起了四月,拉着大姑上了車。
她們離開後,跪在墳頭的我,緩緩地挪着身子坐了下來,看着大理石墓地“羅九生”三個字,心頭千般滋味泛起,打開兩瓶酒,一瓶放到了墓碑前,另一瓶抓在了手中,這墳地,我看過了,已經看出,這是一種禁魂陣法的格局,也明白了老爺子爲何不讓我知道他的死訊,要我等八十一天之後才能來的緣故。
我身上的咒術厲害之處,便在於十字相連,咒魂克聚,說白了,就是中咒的人越多,他的威力越大,而且,人死了咒術並不會消失,會累積到下一個人身上,這種咒術,隱藏的時間長,大多在發
作的時候,均已是根深蒂固。
因爲這種咒術,是歸類與“鬼咒”之中,所以有咒魂,而老爺子身上的“十字滅門咒”便是咒魂所在,當初我的本事太低,看不出什麼來,現在見到老爺子擺下的這個陣,便什麼都明白了。
難怪自從九月份以後,我身上的“十字滅門咒”便極少再發作,以前我還以爲是李奶奶的血符和不長與小文在一起的緣故,現在看來,完全是因爲老爺子的這個陣法,壓制了咒魂的同時,也將我身上的咒術延緩了。
我在看到這個陣法的第一時間,就想破陣,因爲我不想老爺子的魂魄在死後還要受苦,不過,還是將這個念頭硬是強壓了下來,因爲,現在老爺子的魂魄已經和那咒魂糾纏在了一起,若是沒有辦法解咒的話,便是破了陣,他也無法超脫。
心裡明白的多,疼得也就更爲厲害,我抓起酒瓶,一口氣灌下了大半,嗓子裡被烈酒刺激着,如同火燒一般,心裡卻好像多少好受了一些。
我抓起墓碑前的酒瓶倒了一些,盯着墓碑,忍不住罵道:“你這老頭,總是這麼自以爲是,誰讓你這樣幫我了,我不知道早告訴你,好好享受自己的,不用管我,看你這個樣子,肯定是沒有聽話,一點都不乖……”說着,我的眼淚忍不住就涌了出來,老爺子的臉好像浮現在了眼前,依舊是提着菸袋的模樣。
“他媽的,你這樣做,讓我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提起酒瓶又大灌了幾口,“你到底要我欠你多少,我知道,你大方,你不用還,但是我難受啊,你總是怎麼自私,也不管別人好過不好過……”
說到後來,我已是泣不成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眼淚滴在手中的紙錢上,伴着火而化成一堆灰燼,隨風而去。
我正正帶了一箱白酒,喝一瓶,便在墳頭倒一瓶,到最後,自己也不知道喝多少,口中罵的累了,乾脆抱住了墓碑大聲嚎哭起來,我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什麼顧忌可言,口中呢喃地喊着:“爺爺……”
便如兒時走丟,一個人在黑暗中找不路的孩子,心裡只想着,能夠因爲自己的呼喚而讓他再次出現,只是,那個時候百試百靈的哭喊聲,現在卻完全沒有用了,任憑我怎麼哭喊,他都沒有半點回應……
寒風拂去,親人不在,一切的想法都是徒勞,唯一剩下的,便是那深刻的痛,完全抹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