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吞了吞口水,如實回答:“李明德說你不是人!”
“你相信了?”黑暗裡她的聲音,停在了我的腳前方。
我沒有回答,不過答案在我心中是明確的,雖說李明德那老不死的滿口謊話,但在他綁我到這裡之後,說的那些應是真的,小霏姐確實不是人,她的身體是偷的孫佳瑩的。
孫佳瑩資料我都看了,我唯一可以確認的一點就是,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孫佳瑩這個人,她腦死亡後身體失蹤了!
沒聽到我的回答,小霏姐重複道:“嗯,你相信了!”
不知爲何,聽到她這樣自問自答,我有點慚愧。
不管她是不是人,她到最後關頭,出現在這裡救我,還和我一起,被困在了這裡。
而比如李明德、薛天命這樣所謂的人,與害人的鬼比起來,又有什麼區別呢?
看看我此刻的境地,沒有出路、隨時可能二次塌陷的山洞,死亡離我不過一步之遙,我還有什麼害怕失去的呢?
“小霏姐——”我出聲喚她,聲音帶着哭後的哽咽,“謝謝你能來救我,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但真的謝謝你。”
在最絕望的時候,連我自己都放棄了,她的聲音出現在這被死亡籠罩的山洞裡,這是我唯一生的希望。
我的四周,不時有碎石滾落下來,好在都不很大,也暫時不用擔心被砸死。
“陳巧紅剛纔被一塊大石頭壓在下面了……”差點忘了那個大傢伙。
小霏姐說:“那倒不用擔心,我剛纔看那塊石頭足有幾頓重吧!”
我苦中作樂的說:“她爬出來也沒關係,這裡被堵得這樣死,我們是出不去了!她要是爬出來,咱們三還能湊着一起鬥地主呢!”
人!鬼!屍!一個都不少啊!
“郤續知道我來找你了,他會帶人來救我們的。”小霏姐在我身邊坐下,我聞到了她身上特有的一股香味。
之前,我以爲是某種女士用的香水味,很清淡,不去仔細聞,也不會在意,現在在這個山洞裡,這味道尤其清新,讓人不注意都難。
我嘆了口氣說:“就算他會來救我們,但這山洞門被堵成這樣,要挖開需要專業的設備,即使他能找到這樣的設備,一來一回也需要時間。”
那時候我活不活得到,就看命了!
比起我的沮喪,小霏姐倒沒有一點對死亡的懼怕,她沉默的坐在我旁邊很久,聽不到任何呼吸聲,漸漸地,我感覺這漆黑的山洞裡,就只有我一個人。
我開始懷疑我早已經死了,剛纔有關小霏姐的畫面,只是死亡時的幻想。
而我此刻,正在死亡的空間裡,找不到出路……
“小霏姐?”我害怕的喊她的名字。
“嗯?”她還在,謝天謝地。
我鬆了口氣,小霏姐好像透過黑暗也感覺得到我的心思似的,她告訴我:“黑暗使人盲目,恐懼卻是來自內心,你要戰勝的不是黑暗,而是你的心。”
我以爲不善於表達的小霏姐,其實並非不善於表達。
只是,她不願意表達吧?
“這是你……生前領悟出來的嗎?”我問得很小心,其實我剛纔就很想問了!
我對身邊的張小霏,有一種莫名的信賴,而信賴裡面,又多了很強的好奇,我有許多困惑,要統一理出一條線來,大概就是她不是人,她
偷了孫佳瑩的身體,用一種特別的方式,使她與這具身體融合。
郤續是人,但她不是人,這證明她死前,是認識郤續的,他們也許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因爲執念很深,纔會冒三界之大不爲,幫她偷屍。
跟鬼提她生前的事,算不算忌諱啊?現在小霏姐都沒回答我,是不是這個問題惹惱了她,我有點擔心,趕緊聲明:“對不起,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早應該告訴你的,既然你現在知道了,也好——”黑暗裡,她的聲音很清晰,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覺得她是鬼。
爲什麼呢,因爲以前爺爺常說,鬼的存在形式,是由怨念組成的,它們不像人一樣,會有喜怒哀樂,它們所有的出現方式都非常單一,要麼圍繞着它們生前的某一件事,要麼圍繞着它們死時的過程,大多數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而那種留在人間的‘鬼’,它們說的話也不如活人那樣有條理,很多時候,更像是系統設定好的模式。
當然也有例外,人有人的智慧,鬼如果修出了靈智來,也是與人一樣,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如果小霏姐真是鬼的話,他應該已經不是普通的鬼那樣簡單了!
“其實你不用告訴我,我也理解的!”我很尷尬,試想一下,有天她睡在我旁邊,我們聊得正開心,她突然很認真的對我說:嘿,南望秋,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不是人,這具肉身是我偷的別人的。
汗,我估計覺得她在拿我尋開心吧?就算我信了,也會嚇得雞飛狗跳吧?
“李明德應該對你說了不少,張小霏不是我的名字,我的警察身份也只是爲了能在這裡方便方便。”
我告訴她:“那些年失蹤的女人,全部被李明德害死了,屍骨全部埋在這山洞下面!”
“嗯,猜到了!”她道:“郤續無意中聽聞了這些離奇的失蹤案,他收集了這些失蹤女子的資料,發現其中一些疑點,這些女人的命格全部屬陰,她們失蹤的時間大致推算,接近破日。”
我不懂的問:“什麼是破日啊?”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她便不吝嗇的給是講述:“黃曆以十二建星,周而復始,以定吉凶。每年從立春後第一個寅時起‘建’一天一位,按以上順序往後排,逢節重複前一日,一年共重複十二次,這樣剛好保證下一年立春後的第一個寅日爲‘建’,先輩們常說‘建滿年好黑,除危定執黃,成開皆可用,閉破不能行’,這樣,就有了黃道吉日與黑道凶日之說了,破日則是十二建星中的六兇之中的一個時間。”
她說得還算清楚,我也聽明白了!
“李明德說,他們想在這座驁山上,練一具厲害的陰屍出來,但最終沒有成功。”
小霏姐冷笑了一聲,指出:“此地雖爲龍穴寶地,靈氣聚集,不過卻不適合養屍,他們選錯了地方。”
“那他還說那薛什麼天命的戀屍狂魔是難得一見的天才,自己的專業,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我是恨透了那兩個賤人,現在被困在這裡,能諷刺兩句,儘量不省着。
“那也不能說他犯的低級錯誤,薛天命是吧?看他的手法,應該是養屍道的嫡傳弟子了!還有那個李明德,雖然尋龍點穴是他祖家吃飯的本事,但他們判斷錯了這驁山靈氣的原因,它雖是這一片唯一生機勃勃的山林,不過這上面,沒有動物繁盛的痕跡,換句話說,植物茂盛,卻不適應人或者動物生存,所
以他們這些年在這裡養了數具屍體,都沒有成功。”
被她這樣一提醒,我還真覺得是這樣,兩次上這驁山了,從未聽過動物的鳴叫聲。
“爲什麼會這樣呢?”
“因爲……”她似乎有所遲疑,在黑暗的空間裡,我感覺她面部朝向我,似乎在看我的臉。
我就問她:“那陳巧紅的屍體,還是因爲我詐的對嗎?”
之前聽到李明德說,陳巧紅詐屍,是因爲這驁山獨特的地理風水,我還有過慶幸,現在他的說法顯然是站不住腳了,小霏姐所說,是因爲我血液裡的東西,便成了另一個可能。
“難道你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感覺到什麼?”我有點懵。
小霏姐沒繼續往下面說下去,我們又沉默了好久。
“小霏姐?你還在嗎?”只要這種寂靜到一定時間,我就感到很不安。
“嗯!”她輕輕的應了一聲。
我吐出一口氣,不想沒有話說,我就繼續問她:“既然你查到了這裡,你當時對我說,要找譚奶奶問線索,也是有關於這座驁山嗎?”
“嗯,我在找一個東西,此物已經消失數百年了,從來沒人見過它,世間有跡可循的,恐怕只在那畫中了——”她的話裡,藏這些許無奈,這令我精神一震。
“畫?你是說畫嗎?”
“那幅畫說起來,應該是郤家先輩所畫,但後來屢經戰亂,那畫便落到了李家先輩那裡,李明德的先祖當時也不過是個流離失所的赤腳小販,他得了那畫之後,尋覓到此才發跡,也算是個聰明人,不敢妄圖去解開那畫更深的奧秘,他在得到那副畫時就知道,此物一旦落入有心之人手中,便會遭來橫禍,所以他將此物傳與後代時定下三個規矩,一是不能將此物公開於世,非家中傳人不可見,二是不能將此物用在名利上,不然必會適得其反,三是,若遇郤姓後人,定當將此物無條件相贈。”
“郤姓?郤續嗎?”我問。
“嗯。”
難怪小霏姐對畫的來歷知道得這麼清楚,也許當時李家的那個先輩得此畫時,就是郤家的祖宗立的規矩?
這樣理下來,李家也並非是那畫的主人,而僅僅是替郤家保管那副畫,從而得了點便宜,在渠城立足。
李家的祖輩也都算是比較懂事的,沒有破這些規矩,直到李明德這一輩……不得不提,李明德的老子還是有先見之明的,早看出這兒子是個事兒逼,就把畫轉交給了養女譚奶奶,這纔有了後來的這些事。
所以,譚奶奶當時交給我這畫,原本是應該等到郤續來,交給他纔對?
可世間之事就這樣陰差陽錯,不過短短兩天時間,中間就牽扯出了一個我。
“既然你不叫張小霏,你生前叫什麼?”這是我一直想問的,不知道還好,現在知道那個名字是假的,叫起來就很怪。
她又沉默起來,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郤……”良久,黑暗裡,她坦白講:“我也是郤家人!你可以叫我郤!”
郤,就是一個字啊!
“所以你是郤續的姐妹?你是姐姐還是妹妹?”
她又是沉默,黑暗之中的我,似乎問錯了什麼。
我困惑問道:“郤,你不想回答啊?”
他接着就回了我一句話,噎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他說:“我不是姐也不是妹,你明白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