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與天色的異變引起了附近居民的警覺,在一片關窗戶的混亂聲響中,我家樓下,出現了一個打着大黑傘的人。
那人腳步匆匆,黑傘遮住了她的樣子,只露出時不時被傘面遮住的腳背,那腳白皙的很,看起來屬於女人的腳。
那個奇怪的女人快步走到我家門前,黑傘朝後仰,裡面的人也正四處看,我與那人視線對了個正着,雙方都是驚了一跳。
我張大了嘴,還沒來得及叫出吳彤的名字,就見吳彤伸出食指,在嘴邊比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又劃拉着胳膊,做出讓我下樓的動作來。
等我下樓時,她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辦法,開了我家的門鎖,正站在客廳裡等我,她的傘沒收回去,看到我,她張大嘴做了個“慕”的口型。
我反應了兩秒才理解過來她問的是慕錦川,也沒敢說話,伸手指了指書房的位置。
吳彤當即朝我小幅度的招招手,走向書房。
書房門是我開的,然而我沒有鬼王印信,根本打不開通往地九科的門。
吳彤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布包裹着的東西,用力往地板上一按,下一秒,我腳下一空,慌忙低頭往下看,就見我與吳彤腳下,不知何時出現了個十分寬闊的洞口!
“趕緊的,你速度太慢了!沒吃飯啊。”吳彤不滿的小聲抱怨了一句。
咦,可以說話了麼?我眨眨眼,老老實實的點頭道:“的確沒吃飽。”
吳彤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這傘幹什麼的?”我沒話找話,心裡卻想着,該怎麼把吳彤給甩開,不然真讓她一路跟着我進去,非得壞了我的事不可。
吳彤表情有些羞澀,小聲道:“這傘是薛蘀送我的,可以遮掩我的氣息。”
這就難怪吳彤接近老宅,蕭安遠的手下卻沒有發現她了。
我騙薛蘀說,他去救他那些從地府轉移到地九科牢房的手下,以及引開慕錦川與蕭安遠,我幫他拿到千山雪蓮去救薛夫人。
其實,我沒那麼講信用,我想做的,是慕錦川犯了錯,心中有遺憾,便由我這個做妻子的來填補,那是我的人,哪怕心裡愧疚,也只能是對我!
地九科已經亂了,我爭分奪秒的朝地下八層的方向跑,爲了讓我順利拿到東西,薛蘀交給吳彤的好東西不少,一路擋下了所有的障礙。
一腳踏進地下八層,我返身毫不猶豫的朝吳彤按下了手裡藏着的噴霧器。那裡面裝着的,是高濃度的迷魂藥。
接住吳彤的身體隨手往牆角一靠,我在她的身上找到了薛蘀準備的,破除水晶棺上的陣法的一樣法寶,以及一把眼熟的匕首。
那匕首是上次那個降頭師,控制我傷了慕錦川的那把。匕首能夠傷到鬼,更能傷到人,而且,用那匕首割開的傷口,很難自動癒合!
早在我給蕭安遠出主意之前,我便從薛蘀那裡瞭解到了這一點。
法寶與水晶棺上的陣法同時破碎,水晶棺打開後,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琴鳶的衣袖
。
不知名材料的袖子,帶着淡淡的暖意,手感如雲一般滑潤,長得好,穿得好,再加上脾性,這樣一個人,難怪引得慕錦川與蕭安遠都捨不得放手呢。
匕首割開皮膚,與上次同樣的場景,動手的人換成了我,心境也大爲不同。
我想,我是瘋了。
明明是在傷害自己,我卻反而有些高興,大概,陷入愛情的女人,都有一定的瘋魔?吳彤執迷不悟,現在,輪到我了。
傷口無法癒合也有好處,起碼我不需要因爲血不夠,再狠心給自己幾刀。
冷……好冷……
我牙齒都在打顫,總感覺我流出去的那些血,都變成冰塊,團團圍住了我,眼皮耷拉了下去,精神世界的疲憊感一陣接着一陣,在再也撐不住時,我腦海裡詭異的冒出了一個想法:
別人自殺都他麼的追求美感,我這趴着水晶棺的姿勢,似乎有點醜啊……
“夏欣!”
“……”
一聲巨大的呵罵,如同驚雷一般在我混沌的精神世界炸響,我不知道爲什麼我還能夠清醒過來,可剛睜開眼就被蕭安遠一掌打飛出去,我寧願自己醒不過來。
後背撞上牆壁,明明該痛的,我卻感覺像是撞到了棉花上一樣,失血過多似乎讓我連身體的六感都大幅度下降了。
我綿軟無力的趴在地上,髮絲散落在我的臉上,我知道我現在肯定很醜,但身體實在沒力氣,便故作淡定的看着進來的那些人。
其實,我也想死的很好看,但老天他不幫我。
“蕭安遠,她是在救琴鳶!”慕錦川擡手攔下了蕭安遠的下一道攻擊,轉身就想朝我走來,蕭安遠瘋了似的,眼睛都紅了。
他嘴裡大罵着,堅持認定我是在害琴鳶,那些血是琴鳶的,我想害死她。
我軟趴趴的努力了好幾次,終於從地上坐了起來,視線無意間掃到水晶棺那裡,頓時明白了問題出在哪兒。
因爲我的“無所顧忌”,琴鳶跟浸在鮮血裡似的——其實哪有那麼嚴重呢,我身體裡的血又不是泉水,還能使勁兒往外噴源源不絕。
“啪!”
清脆的巴掌,將蕭安遠的臉打的偏到了一邊,慕錦川憤怒的聲音都帶上了顫抖的調調:“蕭安遠!別不識好人心!”
蕭安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跌跌撞撞的朝琴鳶的方向跑,我眼角餘光掃到慕錦川朝我而來,原本看好戲的心思,頓時炸了。
“別過來!”我願意爲他收尾是我的事,但他我絕不輕易原諒,“人,我救了,以後咱倆你娶我嫁,各不相干!”
我以爲我聲音夠大,可說出來才發現,效果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眼皮沉沉的往下墜,我不舒服的皺了皺眉,繼續道:“我欠你許多次的救命之恩,不過,你騙的我好慘,我現在又還給琴鳶一條命,咱們兩清,嗯?”
我的肩膀驟然被人用力抓緊,我疼的悶哼了一聲,那力度立馬輕了,我軟綿綿的擡手打了他的手
一下,就這一個動作,我都差點眼前一黑直接暈過去。
“你放開我,我再也不想見你,離我遠一點,你站這麼近,我都呼吸不過來了。”掃見慕錦川無動於衷的表情,我惡劣的揚了揚脣角,“跟你站在同一片天空下,我寧願不再呼吸!”
慕錦川薄脣緊緊抿着,帥氣的五官如今繃得跟個嚴肅古板的老學究似的。
他在生氣,但是還不夠!
“慕錦川,趕緊把夏欣抱過來!”就在這時,蕭安遠興奮的聲音響起,他甚至等不及慕錦川動作,自己朝我們跑了過來。
慕錦川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只是在蕭安遠跑到我們面前,伸手想要抱我時,擡手抓住了蕭安遠的胳膊。
“還差一點就成功了!”蕭安遠滿臉疑惑,“你也快把千山雪蓮拿出來,薛蘀那裡攔不了多久,我先將夏欣身體裡的血抽出來……”
“我說,不可以!”
慕錦川一字一頓說完,伸手抱了我,卻在看到我的樣子時,驟然止住了將我抱走的動作,他表情茫然的很,手伸在半空中,一副無措的模樣。
我血都快放幹了,他現在又開始猶豫了?
“欣欣,你堅持住,我帶你去醫院!”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快速將我抱起,毫不猶豫的
繞過蕭安遠就往外走。
“慕錦川,你有病啊!”蕭安遠憤怒的口水都要噴慕錦川臉上了,他指着我,示意慕錦川看我如今的樣子,又強迫慕錦川去看還在水晶棺內,等待被救活的琴鳶。
“如果別人給夏欣輸血,琴鳶要怎麼辦?你走可以,夏欣和千山雪蓮必須留下!”
“不可能!”蕭安遠態度硬,慕錦川的態度更硬,我感覺他抱着我的手在抖,貼着他心臟處的耳邊,更是一片平靜。
“琴鳶爲我而死,我會爲她愧疚一輩子,但我不能犧牲夏欣救她。
蕭安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對我而言,救琴鳶是責任,但夏欣,她是我的命。
是我對你不住,也對不起琴鳶,夏欣不能死。”慕錦川頓了頓,猶豫道:“我會讓醫生將她的血全部換成普通人的血,換出來的,你若要,便拿去。
若是耽擱了時間,琴鳶沒能回來,也是我的責任,你找我報仇,我絕無二話。”
“去醫院救不了夏欣。”一個清朗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
這個地方還有第六個人?!
我們齊齊驚訝的轉頭看向門口,門外,我爸爸——薛春秋快步走了進來。
他朝我張開手,表情是毫不作僞的憐惜與心疼,我心頭一酸,瀕臨死亡都沒哭的我,在他簡單的一個動作下,淚如雨下。
我不顧一切的將手朝他的手上搭去,甚至很想用力從慕錦川懷裡掙扎出來,慕錦川一臉震驚,喃喃開口:“欣欣,你別不要我……”
“你是誰,怎麼來的?”蕭安遠的身體突然移動到了我與我爸中間,將我們分隔開來,慕錦川很是配合的抱着我往後退了幾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