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還是想離間我們,”賽因心裡雖然已經有些慌亂,但嘴上仍然反駁,“如果你真的想你認爲的這種強者,你又爲什麼要不辭辛苦跑這種地方來?你,你不是爲所欲爲的嗎?”
布萊德雷笑了笑:“看來你真的不懂得什麼叫做階級鬥爭。”
賽因沉默。
“你以爲你們國內的是派系爭鬥?你錯了,這就是階級鬥爭,”布萊德雷下定義,“一方是以你父親爲首的強者階級,都是以自身實力爲主,並堅持朝這方向發展的人。另一方可以稱之爲弱者階級,以發展高端技術,大型器械爲主。雙方長時間的矛盾,幾乎不可調和。”
“爲什麼?”賽因下意識問,“武器和自身實力,其實一樣重要啊。”
“唉,”布萊德雷嘆一口氣,再解釋,“關鍵不是哪個重要,而是陣營的劃分,和階級的劃分。弱者階級擁有了高端技術,等同於削弱了強者階級的地位。高層永遠是一小部分人,最高的統治者通常就只有一個,不要說如何上位,就保住自己位置不掉已經需要很不錯了。”
“平民之間可以很坦誠,今天給你一個麪包,那我就說句謝謝,不會想太多。但越到高層,事情就越不簡單,也許你就必須去深挖這個麪包的深層含義,有什麼陰謀詭計,把麪包掰碎了研究。爲什麼?這個世界永遠是小部分精銳統治大多數平民,平民之間無所謂,互相之間沒有利益衝突,但越到高層,競爭越激烈,其中不乏使用卑劣手段的人,甚至於不用手段都活不下來的人。”
“所以說什麼是階級鬥爭?”布萊德雷繞回來,“在強者階級指定規則的社會,最多就幾個大家族之間有爭鬥,如果有什麼爭議,大家可以談,相互妥協。但如果是弱者階級指定規則,那會怎麼樣?武器技術,人人可用,社會上將等於憑空冒出無數實力高超的人,會是什麼結局,我不知道。反正對於老牌強者,絕不是什麼好事。”
賽因僵在原地,完全不知如何回答。
“這些東西你也不用和凱文去說,”布萊德雷開口,“首先他是弱者,無論如何他都會維護其弱者的地位。而且他能說會道,這也是弱者的標配,實力不夠,嘴炮來湊。”
賽因沉默片刻,還是下意識開口:“那你想怎麼樣?”
布萊德雷耐住性子繼續講:“天下的強者階級都是一家,國家的概念反而放在其次。一旦你們國家真的變成弱者階級主導,這不但是你們國家的問題,也會給世界以巨大影響。出於這個目的,我可以和你們國內的強者階級聯手,一起打擊弱者階級。”
賽因一瞬間反應過來:“那次山賊事件是……”
“那就是階級鬥爭的一個結果,”布萊德雷回答,“我在那邊早就培養了這批山賊,而那次剿滅山賊的戰鬥,毫無疑問的是,中間有順帶殺凱文的意思。”
“當時的投石車不適合丘陵地形,又是樹林裡,強行派出投石車,又強令你來留守。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什麼意思,而之所以要殺凱文,絕不是因爲和你在新兵隊的矛盾,而是因爲階級鬥爭,”布萊德雷回答,“歐德將軍是強者階級頭領人物,其手下突然和弱者階級溝通,難道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麼?”
賽因一怔,想起凱文曾經到213團長那邊學習投石車的經歷,而後來213團長還回訪了。
“事實上誰不知道技術和自身實力同樣重要?誰不知道兩者相輔相成?堂堂劍聖連這都不懂嗎?關鍵是已經將自身實力的提高定義爲強者階級的標籤,這個標籤如果撕掉,那自己的定位都存疑了。自己的手下又該跟着那條路線走?你以爲誰都可以拿着兩隻貓說事?”布萊德雷忍不住再敲桌子。
賽因一哆嗦,突然害怕了起來。
“殺凱文一定程度上是保證自己的標籤和路線,而凱文的死亡責任,則歸結與參謀,參謀背鍋,反正不是將軍親自指揮,而我原本也準備配合他的。”布萊德雷嘆息一聲。
賽因反應過來:“對了,那次我們傷亡特別大!你真的是在幫我們強者階級嗎?”
布萊德雷轉頭朝自己的隨從羅伯斯看了一眼,羅伯斯開口:“那次戰鬥是我在主導,原本是按照劇本來戰鬥。我用點羊術把一羣重要的山賊先轉移出去,但不幸直接撞見凱文,被凱文識破,全數被殺。”
“我們訓練山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你知道我看了多少書?每天給山賊讀多少套路,才讓他們相信自己有主角光環?”羅伯斯忍不住抱怨,“突然打亂計劃,我很難受。而且還暴露點羊術這種帝國法術,這絕不是原本的劇本內容。”
“既然你不按劇本,那我也不按劇本,”羅伯斯坦然,“但本質來說,我們仍然在劇本內活動,只是多了一點臨時創作而已。最後我設局引參謀進洞,震塌山洞活埋了一大羣士兵,但還是放了參謀本人。”
“雖然傷亡大了很多,但如果再深究下來,對大家都不好。參謀帶着殘兵逃回,宣稱剿滅山賊,我這邊把凱文幹掉,那麼一切迴歸劇本,只是……唉!”羅伯斯眼睛有些深邃,“當時凱文提前嗅到危機,尋山洞踞險而守,對抗八天,我不慎被投石車擊傷,隨後凱文爆發‘紫外鬥氣’,教會了山賊什麼纔是真正的主角光環。”
賽因:“……”
“雖然格雷也因此陣亡,但格雷本就是無足輕重的人物,凱文不死,不但劇本完全破碎,歐德將軍的標籤模糊,同時自身的兵力等於白白犧牲,什麼目的都沒有達到,”布萊德雷解釋,“當時凱文活着的消息傳回軍營,歐德將軍親自帶人去接。其實以我的觀察估計,他本來是有就地解決凱文的意思,帶去的人都是親信,對外聲稱凱文重傷死亡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不知道爲何,他沒殺,”布萊德雷嘆息,“也許一瞬間他有什麼感情觸動,也許他想給自己留個後路,也許……他也突然想拿着兩隻貓說事,總之他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看來,不殺凱文錯失良機,非常可惜。”
“他,他,他……”賽因結巴了兩下,卻說不下去。
“由於劇本的破碎,事情必須重新圓回來,事情已經鬧大,兩位劍聖過來調查此事。我當時已經跑了,但還是留下了一些東西,接下來的戰鬥我們處於遠程操控的階段。歐德將軍再派出你哥哥和參謀再度前來。結果你也知道,你哥哥可以說是間接死在我們手裡,但我們當時並不知道這是你哥哥,我們處於遠程操控階段,僅僅留下了參謀。雖然後來參謀被連環猛肛,但終究還是活下來了。”羅伯斯解釋後續事情。
“以參謀和一衆士兵爲人質,主要也是拖延一些時間,讓我們可以跑遠一些。畢竟我們是在樓保勒國內行動,有很多不方便。但沒想到的是,凱文再次使出主角光環,僅以嘴炮之力,將山賊都忽悠到地面上來,並釋放人質。”
布萊德雷接口:“整個事件到這裡只是告一段落,我們決定暫時撤出樓保勒國,但依然在邊境地區被一個女矮人追上。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關鍵是,凱文因此救下一大羣的雷之騎士團士兵,其聲望已經空前高漲,這其實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這可以說就是對軍營內實力至上這種體制的挑戰,也可以說是對強者階級的挑戰。士兵會覺得那些強者軍官不過如此,反而對凱文俯首帖耳,因爲凱文曾經救過他們的命,同時凱文侃侃而談的嘴炮功力也衝擊他們的觀念。這種事情平時沒什麼,一旦戰時也許就會不一樣,”布萊德雷分析,“可惜凱文不是歐德兒子,也不願意成爲他兒子。爲了避免凱文影響力過大,歐德將軍當即放了凱文的假,讓他遠離一段時間軍營。包括現在也是,讓凱文到這裡來,也有遠離軍營的意思。”
“這件事情還導致一系列連鎖反應,階級鬥爭中一方突然受到重創,兒子都死了,自然處於弱勢。國王抓住機會,當即膜了起來,並全國推廣,也並沒有遭到太大阻力。”布萊德雷一通說完,喝了口水。
賽因眼神有些呆滯,似乎信息量太大開始跟不上思維。
“所以說凱文是平衡點,是有道理的。他的確在數次爭鬥中都是核心人物,同時卻又標籤模糊,他的存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鬥而不破的結果,那麼你呢?你的定位是什麼?”布萊德雷拉回話題。
賽因:“……”
“你父親和你說什麼,其實我不知道,他也不會告訴我,但基本可以猜出來,”布萊德雷笑了笑,“讓你跟着凱文,首先是讓你學東西,這可能是他給自己留的後路。但同時你們階級不同,註定會有矛盾,另一方面也是監視凱文的意思。我說的對麼?”
賽因沉默,算是默認。
“今天時間也不早了,我也不想多說什麼,”布萊德雷站起身來,“和你說這麼多,主要是看在你父親的份上,也看在都是強者階級的份上。你可以不相信我說的話,但我想你至少要把自己的定位搞清楚。”
“哦。”賽因已經有些糊塗了。
布萊德雷不管太多,身形一晃,提起賽因就把他扔會原來的路上。賽因也只覺得眼前一花,到了大使館門前。
而此時,凱文已經起牀,和斯達特之間很久沒聊了,這會兒斯達特也沒睡着。兩人索性一邊等賽因回來,一邊閒聊起來。
“國內怎麼樣?”凱文終究對國內還是關心的。
“軍隊裡的話,你走了之後就沒人管了,”斯達特回答,“你的五對負重輪都被拉走做研究了,團裡也沒有其他投石車人才,我又是一個快退役的人,所以呢,你也懂的。”
凱文點點頭,心中其實也有預料。
“後來又從其他軍團又借了一輛快淘汰的老式投石車,但真有任務我們也不敢上,團里人來檢查,他們也不懂投石車,也就只會看衛生。什麼輪子上有泥巴都要說上半天,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就讓新兵們不停的洗車,他們太閒也不好,”斯達特回憶,“你也不用太擔心新兵們,至少他們學到了一門洗車的手藝。”
凱文:“……”
“哦對了,有一段時間還拿一輛逗號戰車讓我研究,這應該是你的功勞,”斯達特想起來,“我一想如果我真上去研究,我還能退役嗎?於是我果斷推辭,表示弄不懂。可惜,可惜我雖然退役了,但是……”
凱文急忙追問:“那,那些戰車後來誰在研究?”
“不知道,”斯達特手一攤,“反正後來有人拿說明書過來,然後歐德將軍搞到了一輛逗號戰車,但也就一輛而已。想讓騎兵全改戰車根本不可能,訓練也訓不過來。後來他們很搞笑的做了十幾個木頭車子,就當做模擬駕駛設備,每天十幾個人坐在上面轉動木頭方向盤,特別可笑。”
凱文嘆息:“這大概還是經費問題吧?”
“不,這是智力問題,”斯達特毫不客氣的吐槽,“木頭車子又不會動,手感都不一樣,最多學個操作步驟,其他完全是浪費時間。這就和我不停的讓新兵洗車一樣,都是給上級看的,告訴他們我們很努力,我們在轉變,但實際上毫無效果。而事實上,上級也知道毫無效果,但他們也提不出建設性的意見,或者一旦提出意見會把自己坑進去,所以視而不見。”
“其實還是經費問題。”凱文卻堅持。
“算了算了,”斯達特把話題拉到當下,“賽因的問題你怎麼看?”
“自你來了之後,反叛軍的攻勢暫時處於停歇狀態,雖然有幾次勝利,但沒有再下城池,”凱文分析,“從這裡可以分析,對方可能被忽悠住了。如果對方想要弄清情況,賽因就是一個突破口。對方會說什麼,我無法預料,但其最終目的應該就是你。如果無法確認你究竟是否是‘劍聖’,他的下一步很難抉擇。”
“需要我做什麼?”斯達特問,“不會是開特效站街吧?”
凱文沉默,這裡他還沒想好。
“還有,除去對方的套路之外,賽因本身難道不應該防一手麼?”斯達特問。
凱文沉默片刻:“這話先不要說,這可能本身就是對方分裂我們的套路。”
突然,門吱嘎一聲開了,就見賽因鬼鬼祟祟的從外面探進來。凱文迎上去,平淡開口:“回來了?”
賽因一個哆嗦,隨即臉上全是尷尬。
“解釋一下吧,”凱文上前拍拍他,“也別緊張,都是自己人嘛。就算你認識了什麼男朋友,半夜偷基,我們也不會說出去的。”
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