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凱文依照約定來到酒館。既然說是談公事,凱文也就穿着軍服過來。這裡是本城最大的酒館之一,除了底樓給一般平民喝酒之外,還有二樓雅座。環境優雅,價格也昂貴,酒水未必有多好,但至少酒水的標籤都比較有名。
中間有個吟遊詩人在那裡彈琴,這是大陸常見的魯特琴,一種曲頸撥絃樂器。不是所有的吟遊詩人都只會講段子和對噴的,也有些有技藝的詩人會吹彈幾個小曲。但不得不說,講段子和對噴纔是活躍氣氛的最好方式,同時也是最簡單的入門方式。
凱文信步來到樓上,環視一圈已經看見遮陽帽女人坐在一個窗口,桌前放着一杯紅酒,似乎等候了一會兒。遮陽帽女人並沒有穿制服,依舊帶着遮陽帽,即便在屋裡也不摘掉。
凱文急忙過去:“久等了。”
“沒事,”遮陽帽女人擡起頭,“是我來早了。”
凱文當即落座,酒保很快走過來:“兩位要點什麼?”
凱文也就點了和她一樣的紅酒,兩人這纔開始正式話題。“首先我還是自我介紹一下吧,”遮陽帽女人這才把帽子摘下來,放在一邊,“我是治安官下屬第三分隊小隊長,可以叫我菲特。”
“你好。”凱文點頭,表示禮貌,“我就不用介紹了吧,你們對我應該挺了解了。”
“我們瞭解也只是表面,”菲特笑了笑,“至少還不知道你也是膜法師之一啊。”
凱文只是謙虛:“我學了一些魔法陣的理論,不能就算是膜法師了吧?”
“其實今天找你來,也是臨時安排給我的任務,”菲特攤攤手,“大概你上午和總隊長聊了之後,他對你很感興趣,所以……讓我過來和你繼續聊。”
凱文:“……”
“雖然說軍隊和治安官不屬於同一個部門,但相互之間偶爾也會有調動,”菲特似乎在找話題,“那個,而且我們的總隊長其實就是你們的前副團長,所以……其實我們也可以說是一個單位的啦。”
凱文喝了一口酒,依然沉默。
“你……不說兩句嗎?”菲特顯得有些尷尬,顯然她並不擅長這種事情,估計剛剛的臺詞她都考慮了很久。
“恩,”凱文點點頭,“好。”然後依舊沉默。
菲特無奈:“你這兩句會不會太簡潔了一點。”
“那就隨便問個問題吧,”凱文倒也不想弄得太尷尬,指了指桌上的帽子,“你爲什麼在屋裡都要帶着遮陽帽,直到我來了之後才摘掉。”
“哦,這個是標記的意思,”菲特回答,“我帶着帽子,你一看就知道我在這裡,不用找了。然後你來了之後,我就可以把帽子摘下來了。”
“那前天呢,你在金庫裡也是帶着遮陽帽,”凱文問,“難道是爲了方便便衣一眼就看到你在那裡嗎?”
“對啊,你好聰明。”菲特笑着誇了凱文一句。
凱文:“……”總覺得被誇也沒什麼可高興的。
“昨天關於水精靈之庇護的事情,”凱文還是想知道一些昨天的細節問題,“你一開始就知道是項鍊假的吧?”
“是的,”菲特小聲回答,“其實以前我是城主夫人的貼身護衛,後來才調到這裡。其實帶假的很正常,特別是水精靈之庇護這種東西,太昂貴也太稀有,也是爲了安全考慮都帶假的,真的項鍊則存放起來。反正假的和真的不拿在手裡也看不出來。”
“總隊長還擔心城主會訛他一條項鍊,急急忙忙去還。哈哈,當時我還想攔,不過我一個猶豫沒開口,城主已經跑遠了,”菲特想起昨天情況,還覺得好笑,但隨後話鋒一轉,“不過經過昨天軍演,我真的覺得魔法陣圖知識被保密起來,真的是太對了。你看你一個人會了魔法陣,全城四處搞事我們都沒有辦法。最後還能一個人就和我們僵持。”
凱文搖頭:“我倒是覺得魔法陣圖只是應該逐步普及,危險必然會存在。說實話即便不會魔法陣圖,只不過讓我多準備一些火油。弄一些定時點燃的裝置,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前置工作會更長。”
菲特撇嘴,顯然不是很同意。
“當然一下子全部普及顯然不行,也不可能。魔法陣是膜法發展的關鍵,也是社會進步的關鍵,大家都學才能集思廣益。至於安全問題,相應法律健全,鸚鵡巡邏到位,全城一大陣的基礎建設完成,應該會好很多。但的確讓治安官們的擔子更重一份”凱文笑了笑,“我就隨便說說,說錯也不要介意。”
“沒事,”菲特笑了笑,“其實我也有很多東西都不懂。”
說話間,樓下的彈琴吟遊詩人終於彈完,拿錢離去。然後又進來另一個吟遊詩人,只是一瞬間大家都安靜下來,眼神齊刷刷的匯聚一處。顯然酒館最常見的節目即將開始。
吟遊詩人朝大家微笑點頭,隨即開始了他今天的表演:“大家應該都知道,昨天我們城裡發生了一件大事。一個‘兇悍’劫匪搶劫金庫,整整相持了15個小時,死了16個金庫職員。”
“啊!”酒館內頓時驚呼一片。
“當然那是演習,就是軍事演習的一種。”吟遊詩人這才補完下半句。
“哦!”酒館內又是一片鬆口氣的聲音,然後大家都笑了,對吟遊詩人這種起這麼咋呼標題的行爲表示不滿。
但不滿歸不滿,吟遊詩人已經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隨着他又一開口,大家很快就安靜下來。
“這次的軍演和一般的軍演不一樣,爲了表現出真實性,扮演強盜的人真的當了一天的強盜,這個強盜叫做凱文.因缺思廳,”吟遊詩人開始唾沫橫飛,開始介紹軍演的背景故事。
樓上的凱文怔了怔,感覺似乎有點不太妙。
隨後,吟遊詩人開始進入狀態:“凱文是誰?以前他就是個真強盜,他是被軍隊詔安的人。他殺過人,他搶過劫,他曾經佔山爲王,曾經是一個很有名氣的山賊頭子。”
凱文:“……”
“昨天,他先踩好點。然後他找他的以前的同夥,當然現在同夥們也都被詔安了。首先同夥們四處放火,四處搞事。這樣治安官就必須全面出動,疲於奔波。然後凱文這個強盜,就看準時機,衝進金庫,一下子就抓住了金庫的櫃檯小姐。櫃檯小姐很害怕,她拼命掙扎。凱文還邪笑‘你叫破喉嚨也沒有用,桀桀桀……’”
凱文:“……”
“當然,我們也知道這是演習,”吟遊詩人回答,“凱文當然也知道,所以他也不能幹太出格的事情。但是他也有理由啊,軍演不真一點,還怎麼軍演啊?”
酒館內衆人還點點頭,畢竟這個道理是對的。
吟遊詩人接着說:“於是他就打爛了金庫的吊燈,還拿金庫的錢,還在地上亂塗亂畫。我說的都是真的,大家可以去金庫看,屋頂上的吊燈現在還沒有呢。就是被打爛了,這個吊燈可不是一般的吊燈……”
凱文聽着下面的胡言亂語,要是以前,他至少已經開始考慮如何對噴反擊了。只是這一次,他只是靜靜的觀察對面的菲特:“這就是你請我喝酒的理由麼?”
菲特的表情十分尷尬:“不,我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樓下,吟遊詩人繼續在說:“中午到了,凱文覺得渴了,就要吃的,要套餐。吃了套餐,還要吃下午茶,吃了下午茶,還要吃晚餐。這強盜當的是真爽。而反觀我們的治安官,那簡直就是一無是處啊。”
“強盜要吃的,於是送吃的進去,要喝的,於是送喝的進去。一大羣人傻乎乎的站在門外曬了一天的太陽,也不知道在幹嘛。我當吟遊詩人這麼久,走南闖北也很有閱歷,還真沒見過如此無能的治安官。”
這下,輪到菲特黑着臉,捏着杯子似乎就要發作。凱文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最後治安官們想了個什麼主意?他們拿一條項鍊扔進去,是那種名貴的項鍊,還特意找城主夫人借的。這是怎麼回事呢?意思是這樣的,強盜愛財如命,一看見項鍊,那自然就激動了,就會跑過去看了。這一過去看,就露出破綻了,治安官們就可以救人了。”
樓上兩人:“……”
“想法其實是不錯的,結果呢?項鍊是扔了出去,但強盜一眼就看出,這是一條假項鍊。結果強盜不爲所動,呵呵。最後怎麼辦?治安官們沒辦法了,他們想反正是軍演,強盜不能真殺人,於是就直衝進去,算是把人救了。嘖嘖,”吟遊詩人搖頭總結,“你看看,我們的軍隊是強盜出身,我們的治安官是酒囊飯袋。爲什麼會這樣?體制問題。”
砰!樓上菲特終於忍不住拍案而起:“說什麼呢?”
吟遊詩人並不意外,所有吟遊詩人都做好隨時被人噴的心理準備,他只是淡淡一笑:“這位美女看來不怎麼認同我的觀點,也許你家裡有人是軍人或者治安官。但昨天和一個人相持這麼久,是不爭的事實。也許有少數治安官很能幹,但遺憾的是,大多數人都是酒囊飯袋。”
菲特氣得臉色發紫,樓下衆人又跟着起鬨,搖頭嘆息的有,勸她坐下的也有,感慨自己也是個酒囊飯袋,所以大多數人都是酒囊飯袋很正常的也有。
看着這一情形,菲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轉頭看凱文,凱文卻還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你沒經歷過類似情況麼?”凱文問。
“我很少來酒館。”菲特有些尷尬。
“照章辦事,把他抓走就行。”凱文回答。
“但是……”菲特有些爲難的看着樓下的人,“感覺會引起公憤,事情會鬧大。”
“哦,那你打算怎麼辦?”凱文問。
“要不……算了吧。”菲特嘆息一聲,“其實,平時罵我們治安官的人也有很多,也不差他一個。抓了他,又說我們控制言論,唉。”
“其實你只是懶而已,”凱文一針見血,“言論自由也不等於可以散佈謠言,完全可以抓起來。只是因爲罪行太淺,弄起來又麻煩,還招人罵,所以懶得去抓而已。”
“唉!”菲特嘆息一聲,終於算是下定決心,“算了,今天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動一次手。”
說罷,當即大步下樓,掏出她的證件:“我是治安官!現在以公衆場合抹黑國家軍隊,抹黑治安官的名義,請你跟我走一趟。”
吟遊詩人一瞬間變了臉色,酒館也瞬間就安靜下來。菲特就抓着他的手往外走,吟遊詩人此時才幹笑:“長官,長官不要這樣。我也是聽來的消息……”
這兩人走後,酒館內又是一陣議論紛紛。比較意外的是,大多數人都在嘲笑那個吟遊詩人。覺得他是真的蠢,在主城裡嘲笑治安官,這不找死麼?哈哈哈。
凱文只是在樓上默默的坐着,平靜的喝完剩下的酒。即便造謠者被抓住,但想要闢謠卻太難。這算是他第二次撞見黑自己的人,被他自己撞見的都已經第二次了,沒被撞見的恐怕還不知道多少。
不知道誰花費如此功夫來抹黑自己,或者大多數成名人物,多少會經歷一些的被抹黑時間。一個新人成名,必然會動一些人的利益,派人抹黑也很正常。但凱文不過區區中尉,紅色鬥氣的普通戰士,難道說自己的威脅已經大到這種程度麼?如果是,那麼自己該高興,還是該憂傷呢?
但不論如何,恐怕凱文.因缺思廳的名聲在短時間內,恐怕會越來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