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這話心裡不高興了,高聲反駁道:“爹,你不信去問俺太爺,我爺就是比你年輕,你還不服呀?”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從我有記憶的這幾年歲月裡,就沒有見過我爹像今天這樣高興過,似乎整個人都年輕了幾歲似得。
而我那在下面的爺和奶吃得飽飽得,抱着一大堆的錢離開我家。
夏天的夜總是讓人難以入睡,我與太爺二人躺在牀上有一搭無一搭得閒聊着,突然太爺轉變話題問我:“鐵蛋呀,真不知道這件是對你是好還是壞,現在你能看到陰人,或許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
對於太爺所說的好與壞,我此時並不理解,於是開口說道:“太爺,看到陰人不好嗎?我爹就見不到,我就能見到,多好呀,還能和他們說話,聊天的!”
顯然此時太爺並沒有睡意,說到這裡,他從牀上坐了起來,背靠着牆,將那隻老菸袋點着,猛得抽了幾口,使勁得向外吐出,彷彿在吐着內心那千萬縷煩絲一般。
半袋煙後,太爺嘆息說道:“哎,你還年輕,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你以爲世間的陰物都像是你爺和你奶那樣的嗎?若是這樣想,你就大錯特錯了,他們這是用陰力易容纔來的,你知道他們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嗎?頭被山上的大石砸得稀巴爛,就連我都差點沒認出他們來,若是他們以死前那幅樣子出來,還不得把你嚇個半死呀!”
太爺這麼一說,我頓時腦海中閃現過他所說的樣子,感覺到整個人後背在冒着涼氣,在黑暗的屋中,驚恐的看着他,怯聲說道:“太爺,我怕,那我怎麼辦呀?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能看見他們了!”
太爺深深的嘆息一聲,抽了幾口煙後說道:“孩子,太爺年輕時候的一些事情你也是聽說的,你爹在四十三歲的時候纔有了你,而你爺和你奶是在你爹兩歲的時候就死了,這些事情是有原委的,我年輕的時候隨着我師父一起修行,後來在他去世以後,我就返回家中,然後娶妻生子,一生就只生了你爺一子,便再無他出,這一切並不是偶然,全都是我年輕時殺陰太重,世間萬物本是平稀,有陰,必有陽,若不是我當年及時的收手,不再處理陰物之事,或許現在就不會有了,而我們這一族也就絕後了,所以因果自循環自有報應!”
“而我一身的本領並沒有再傳下去,我是怕呀,怕這種報應再落到你爹的身上,師父他老人家在天之靈肯定會怪罪我的,那所有的罪就讓我一個人受!”
太爺的一翻話說得是那到的淒涼,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有乖乖的依偎在他的懷中,讓他感覺到我的存在,或許這就是對他最大的安慰!
片刻後太爺繼續說道:“你現在之所以能見到陰物,看來是那個楊翠花留了後手,她捨不得你呀,是想讓你有機會去看看她!”
“太爺…”
我剛要說些什麼,太爺打斷了我的話:“今天不說了,有事明天再講吧!”
“哦。”
我內心雖然有一些話想說,但還是乖巧的去睡覺,好久好久,我才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反正就是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
第二天太陽一如繼往的如期升起,經過一夜的休息,我的身體又再次的恢復了力氣,而今天的飯量也比往日要多不少,雖然家裡比較窮,但父母看着我吃得這麼多,臉上始終掛着微笑。
天黑以後是多事的時辰,在我們鄉下,在那個貧瘠的年代,家家戶戶的人夏天洗澡,都是到村裡山腳下的水塘中,不像是在城裡,擠在那狹小的衛生間中!
吃過晚飯時男人們帶着孩子陸續來到那個唯一的水塘裡衝去一天的疲勞和酷熱,晚一點的時候,則是女人帶着孩子再洗,這種情況在我們村裡已經成了“潛規則”。
鄉下人單純,並不會像現在到處都是的偷窺和偷拍,讓人睡在屋中都沒有安全感!
不知怎麼的,天氣雖然很熱,看着大家身上都流淌着臭汗,而我則感覺到全身都很清涼,我想,這或者是鬼晶的作用吧!
雖然不是很熱,但習慣了每天吃過晚飯時到水中泡泡的感覺依舊存在,和太爺,還有父親一起,洗過之後,正在岸上穿衣服的我,就見水中露出一個人頭來!
我詫異的看了看,內心飛快的思索着,其它的人都走了,就剩下我們家的三個人,而且全都在上了岸來,會是誰呢?
想到這裡,我的好奇心再次大起,向着水邊走了幾步,藉助月亮的明亮,讓我看到了膽寒的一面。
就見那個人頭露了出來,頭上頂滿了雜草,而口中正在向外流着水,而且臉色蒼白無比,見到這一幕,我驚叫一聲,嚇得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太爺和父親見狀急忙跑到我的身邊,太爺左眼一睜,一切都看在他的眼中,急忙伸出手將我的眼睛捂住,朝着水中怒吼道:“小鬼娃子,在這裡幹什麼?嚇人呀?要是你再敢出來,我叫你永不超生!”
這個人不是別人,是和我同歲的二蛋,他在去年的時候,在水裡玩耍時就在這個塘裡溺水而死,當時撈上來的時候,身上都裹滿了雜草,頭上,身上都是,而且口中還在不停的吐着水,臉色蒼白無比,甭提有多嚇人了!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我竟然見到了他,但見過“大世面”的我,冷不丁的在眼前出現這一幕,還是很害怕的!
太爺的這一吼,水中的二蛋消失不見,水塘裡連一絲的漣漪都不再有,太爺面對抽泣中的我安慰道:“鐵蛋不哭,沒事了,他走了,咱們回家吧!”
“太爺,我怕,二蛋的樣子好嚇人,我再也不要見到鬼了,嗚嗚嗚……”
父親急忙將我抱起,當時我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穿,三個人飛快的向家裡跑去,而一路上,我一想到二蛋那死去的樣子,就是放聲的哭泣,也許只有哭泣,才能掩飾我內心的害怕!
回到家中之後,二蛋的身影一直在我的腦海之中浮現着,不多時,我就感覺到自己的全身發冷,渾身哆嗦個不停,身上沒有一點舒服的地方!
而太爺說,我這是發燒了,在那個年代,山區鄉下根本就沒有醫生,若是等到白天再送到鎮上醫院的話,恐怕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太爺對中醫也略懂一二,山上唯獨不缺的就是草藥,父親和太爺爲了我,在夜晚舉着火把到山上去採藥。
在一碗黑黑綠綠的,又苦又難聞的草藥下肚之後,我才勉強睡着。
好在太爺及時的爲我服下草藥,第二天我的燒退了去,一想到昨晚見到的二蛋,我就害怕的哭泣起來,因爲我知道,昨天見到的是二蛋,今天不知道還會再見到誰。
對於未知的東西總是讓人充滿好奇和害怕的矛盾心理,經過這兩次的事情以後,害怕這兩個字在我的心裡已經產生了抹之不去的陰影,哪裡還敢再有半點的好奇心,只要一聽到“鬼”字,我就飛快的跑到被窩裡瑟瑟發抖!
雖然我的燒退了下去,一連幾天,只要太陽落山以後,我便不敢再出家門,就算是晚上去茅房,也要拉着家裡人陪我一起去!
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經過太爺和父母商量過後,他們做出了一個決定,將我喊到身邊,太爺難顏的說道:“鐵蛋呀,太爺有一個辦法讓你不再見到陰物,你可以願意學?”
一聽一辦法,我當然心喜若狂,哪裡還管得上什麼願意,當然是一百個同意,拼命的點着頭!
太爺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這個方法有一些負面的影響,若是修習了此法,你從此以後將不會再看到陰物,但是負面影響就會像太爺一樣,左眼從此以後將閉起來,不再睜開!”
我擡頭看了看太爺那隻閉着的左眼,也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妥之處,或許是看慣了的原因吧,反而在他這隻眼睜着的時候我還感覺到很是彆扭,於是我做出了一個讓我後悔半生的決定。
我朝太爺點了點頭,毅聲說道:“太爺,我幹,只要能不再讓我見到那陰物,什麼事我都願意!”
見我答應之後,其它人都很高興,醜點就醜點吧,那總比被活活的嚇死要強,我估計他們當時肯定是這樣想的,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太爺轉身進到屋中,不多時拿出一本發黃的書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之上,看樣子已經有些年頭,但雖然陳舊,保存得依然完好,就見上面手寫着三個大字:清目決。
太爺將那本《清目決》如釋重寶般的放到我的面前,我拿在手上看了看,這就是一本古書,舊而不破,看來平日裡太爺對於它很是看重,我不禁雙眼放光,這絕對是好東西!
我的一時心起,成了我今後十幾年的惡夢,皆是因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