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年用他那已經完全赤黑的雙眸,死盯着禾火,彷彿就算生吞了他也不解恨。
禾火瞅着空檔,向老大爺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若是我沒有因爲記恨,拒絕他的請求,或許他妹妹就不會死……她還那麼小……”愧疚的淚水滑落臉龐,砸在地面上,濺起一蓬塵土。
老大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搖頭嘆息。
“都怨他!鬼差大哥告訴我,我有夙願,入不得地府,先要找一個送願師了卻夙願,我找到了他!可這個該死的傢伙卻拒絕了我的聲音!要是他肯幫我,你怎麼會……怎麼會……”小青年鬼嘯連連。
“哥哥,隔壁王叔叔勸過你好多次,讓你改過自新,你就是不聽。我變成現在這樣子,怎麼會是別人的錯!明明都是你的錯!你要是聽王叔叔的話,好好找份工作,我們怎麼會是現在的樣子!你怎麼可以去埋怨別人!”小女孩推開哥哥,不滿的說道。
“對不起,都是我宮禾火的錯!真的對不起,我任憑你處置。”禾火來到兩人身邊,彎下身子九十度鞠躬。
“我要你死……”
“哥哥!我已經找到你了,高興死了,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做壞事了?!”小女孩扯住哥哥的衣袖,滿是期盼的說道。
“可是要不是他……你怎麼會……”小青年怨氣纏身,模樣極爲恐怖。
“哥哥……”小女孩眼中泛起淚花。
“你別哭,小紫你別哭,我聽你的就是,聽你的就是!”小青年很是憐愛自己的妹妹,忙伸出雙手幫她擦去眼角的淚水。
“那你快向人家道歉!”小女孩依舊噘着嘴,不容拒絕的說道。
“我……對……不……起……”小青年惡狠狠的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但眼中的戾氣卻是越來越濃。
“小夥子,人生本來就是因果糾纏。你既然做下了惡因,惡果總會找上你的。就算你不遭報應,也會連累至親之人。”老大爺搖頭嘆息道。
聽到老大爺的話,小青年有些發愣,許久之後,他嘆息一聲。
“你這些話,鬼差大哥也告訴過我。其實我也明白,若不是我曾經欺負過賴三那個小弟,他也不會去搶我的東西。可我有什麼辦法!在我八歲那年,爸媽就離婚,他們都嫌我們是累贅,都不要我們。”小青年看着老大爺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們根本無法想象,我帶着妹妹,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欺負。直到後來高老大收留了我,讓我做他的小弟。只要我幫他出場子砍人,就能分到錢。我記得第一次用自己砍人賺來的錢給妹妹買回去一個漢堡,她高興地不得了。”
“後來,砍得人多了,每個月領到的錢,也就從越來越多。我便租下了一間房子,心想着妹妹再也不會因爲睡在天台車站那些地方而着涼感冒了!隔壁的王叔叔人也很好,經常會幫我照顧妹妹。可是因爲我那些兄弟經常去我那裡鬧騰到凌晨,不長時間他便搬走了。”
“可我不管那些!只要妹妹好好的,就好了!可誰知道一個星期前,高老大被抓了起來。我比較幸運,沒有被抓住。可是沒了高老大,就沒人給我錢了。”
“肖磊家裡不是挺有錢的嗎?”禾火忍不住問道。
“其實那天碰到你的時候,我就是去問他要錢的,可他說沒了高老大,我這種小角色連個屁都不算,一分都沒有給我。”小青年臉上閃過暗淡的神色。
“其實這幾天我也想過,如果那天我不打傷你,你不會拒絕我的聲音的,所有錯的根源都在我。可是,憑什麼我做了壞事,報應就要應在妹妹身上,我妹妹是無辜的!”兩行淚滑落臉頰,一縷縷戾氣隨着眼淚溢出。
“哥哥,不哭,我們不是還在一起嘛。好哥哥,只要你以後不再做壞事,就好了呀。”小女孩抱住哥哥的頭,輕聲安慰。
縮在妹妹那稚嫩卻堅定的懷抱中,小青年魂魄內的戾氣滿滿消散,氣息變得祥和安寧起來。
一道道灰色的階梯出現在地面上,徑直往下,那裡有兩扇灰色的大門,正在緩緩打開。門框兩邊各有一行大字,分別爲“生前榮華富貴也無用,死後恩怨情仇終成空。”門上有一黑色的牌匾,上書“鬼門”二字。
一個手持荊棘棒的黑衣鬼差在門前現身,只見這鬼差生的極爲恐怖,黑麪獠牙。一雙銅鈴般圓蹬的眼球內只有慘白色眼白,臉上僅有一張滿是利齒的巨嘴,一條長舌在胸前搖擺,還在不斷的滴落着黑色粘稠狀血液。正是負責迎接鬼魂進入地府的黑無常。
只見他兩個縱躍,便來到幾人身邊。
“其實都無所謂,只要還能照顧妹妹就好了,送我們下去吧。”
小青年微笑着對禾火說道。
“鬼門開前回頭望!”黑無常念動咒語,手中荊棘棒指向鬼門。
“真的對不起!我一定會謹遵送願師的門規,一路走好!”
禾火在將印章按在兄妹二人額頭上的時候,滿含歉意的說道。
自印章處升起一片純淨的白光,籠罩在兄妹二人身上,化作一道光束,裹着二人飛向鬼門。
白光中兄妹二人對視一笑,緊緊牽着手飛入門中。
“鬼門關後忘回頭!”黑無常手中荊棘棒再點,鬼門緩緩關閉。
“小子,就算是生前罪惡滔天的大魔,心中也會有一份善良的羈絆。利用這份羈絆,將他們的魂魄引到正途,淨化他們的戾氣送往輪迴,這纔是你們送願師的職責。”黑無常似乎還算欣賞禾火這個年輕的送願師,竟開口教導。
“作爲一名送願師,絕不能計較魂魄生前的所作所爲,這也送願師最基本的素質。希望經過這件事,你能夠成熟一些。”黑衣鬼差輕拍禾火的肩頭,而後向老大爺點頭致意,轉身的瞬間,與鬼門一起,消失不見。
回想着小青年以及黑無常的話,禾火沉默許久。
幾日後,幾乎崩潰的肖磊終於被勸服,在禾火的陪同下,走進公安局舉證。
再幾日,殺害小青年的幾人全部落網。
一切都處理完畢,禾火與老大爺來到兩兄妹的墳前,放下一束鮮花,沉默佇立。
“就算是生前罪惡滔天的大魔,心中也會有一份善良的羈絆……謝謝你們給我上了一課,也希望你們在來生還能做一對幸福的兄妹!”禾火撫着墓碑,微笑道。
“黑無常說的沒錯。記得當年妖王屠天屠殺了足足十萬仙兵,都不曾眨過眼。可誰又能想到,他被斬殺後魂魄找到我,夙願竟然是能再與自己的結髮妻子說句話。”老大爺感慨的說道。
“哇塞,師傅您老人家曾經度化過妖族大王啊,牛逼啊!來來……快跟徒弟說說,那妖界是什麼樣子,是不是遍地美女……”
“你激動個屁,這仙界凡界鬼界以及妖魔二界之間,都有聖人留下的輪迴屏障,也就是屠天怨力足夠強大,這才能破開壁障找到我!你小小年紀便心術不正,居然惦記起妖族的女子!就你這點微末修爲,就算見到又如何,人家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把你的元陽全部吸乾了!”
禾火腦袋上再挨一記蒲扇。
“哎吆……你都見過妖王了,也沒成人幹啊……”禾火捂着腦袋,不服氣的說道。
“老子又不搞基!”老大爺簡直恨鐵不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