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驕陽高掛,大地上江水洶涌而澎湃。
我站在波浪滔天的岷江水畔,心中一片空明,猶如一個旁觀者,靜靜的看着眼前所發生的事情。
轟!
岷江裡突然爆出一道驚天水柱,兩個巨大的身影從岷江之中衝了出來,龍吟獸鳴之聲不斷響徹,我看到那兩個衝出江面的生物相互糾纏,扭打廝殺,直打的鱗甲亂飛、血水四濺。
其中一個是被青黑色鱗甲所包裹,蛇身龍尾,腹生四爪的蛟龍,還有一個是全身長滿黃色長毛,尖嘴猴腮的猴子狀生物。
那蛟龍大概八九米左右,頭上鼓出兩個肉包,有些像是那伏龍觀下鑽出來的孽龍魂,只是體型上要稍微小上一些。而那猴子狀生物卻也是體型巨大,兩腿站在地上直立而起也有六七米的高度,它利牙尖齒,面容兇悍。
一龍一猴相互廝殺,恐怖的吼叫聲響徹四周,把周圍的生物嚇得屁滾尿流,紛紛躲避。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到那蛟龍漸漸不敵巨大猴子,那猴子一聲咆哮,趁着一個機會,抓住龍尾就掄了起來,將蛟龍不斷地往地上砸去,也不知它砸了多少下,直到蛟龍身上血肉模糊、鱗甲碎落,它才罷手咆哮,對着奄奄一息的蛟龍,它雙手在長滿長毛的胸部不斷捶打,仰天發出勝利的吼嘯,直到它發泄夠了,才轉身躥入岷江水中,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蛟龍一眼。
毒辣的陽光不斷烘烤着大地,蛟龍無力地躺在地上,它的身體上不斷流出鮮紅色的血液,血水留到地上,然後被高溫所蒸發,化作血霧升騰而起。
蛟龍竭力的想要轉身爬回岷江,但它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四肢動了動,只能在地面上留下幾個淺薄的小坑,它已經沒有力氣再回轉而去。
我看到蛟龍雙眼無神,渾身癱軟,生命力不斷流逝,若無意外,到了明天,它或許就會被太陽烘烤成一具乾枯的龍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漁夫打扮的男子走到江邊,他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蛟龍,然後,我就聽到他發出一聲尖叫,轉頭就往回跑去,連手中的東西都扔在地上了。
蛟龍無力的看了逃跑的漁夫一眼,對着天空淒涼的叫了一聲,像是生命的絕唱。
天上的陽光依舊毒辣,就在蛟龍即將魂歸岷江之時,那漁夫又回來了,在他的身後,是一支人數龐大的隊伍。
穿着五顏六色藤甲的持戈衛士、手舉大旗的佩劍甲兵,這是一支軍隊,一隻軍容整齊,威勢不凡的軍隊。
無數的士兵將蛟龍的身側團團圍住,他們閉嘴沉默,不發一言,只是將手中的兵器齊齊對向躺在地上的蛟龍,似乎隨時都能發起攻擊。
一頭似牛非牛,全身長滿鱗甲的巨獸在無數衛兵的簇擁下緩緩向着蛟龍行來,在巨獸的身上,坐着一個身穿華美長袍的女人,長袍上繡了一隻展翅欲飛的鳳鳥,精美而絕倫。
女人從巨獸的身上下來,她揮手阻住了身後跟隨她的衛兵,獨自一人走到了蛟龍的身畔。她秀髮披散,面若桃花,臉上精緻的五官彷彿是經過精雕玉琢一般,有一種勾人心魂的魅力。
我看到這女人的臉,頓時心中一震,腦海中閃過無數的記憶碎片。
我見過她!
不久前的青衣村,蛇君廟下挖起了一個白色的棺材,當那白棺被打開的一瞬間,裡面躺了一個沒有穿衣服的女人,她的臉容秀美、螓首蛾眉,閉着的眼睛也掩蓋不住她臉上那種傾國傾城的容顏。
這是同一個人!
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但我敢肯定,眼前這個身着華美長袍的女子,就是當初躺在白棺中的人!
女人走到蛟龍的旁邊,她攏了攏耳邊的秀髮,蹲在地上,看着重傷垂死的蛟龍,女人伸出一隻手放在龍首上,嘴裡說着一些奇怪的話語,她說的語言很是奇怪,我聽不懂,有些像是當初在後山青衣羌寨裡那些人影說的話,但又有些許的不同。
我看到蛟龍眼中戒備的神色放鬆了下來,它鼓起全身最後的力氣,對着眼前的女人點了點頭。
身穿華美長袍的女子站了起來,她嘴裡發出幾道命令。然後我就看到周圍那些嚴陣以待的士兵走了過來,他們小心的擡着蛟龍,轉頭離去。
我跟在他們的身後,身心空明,彷彿不存在於這個世間,眼前所發生的事情更像是一場如夢似幻的電影。
我跟在女人的身後,我看到他們將蛟龍擡進了一個巨大的水池,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女人用各種稀奇古怪的藥草爲蛟龍治療傷勢,她讓人抓來各種野獸作爲蛟龍的食物。
時間漸漸逝去,蛟龍的身體逐漸恢復了過來,而它看着女人的眼神也是越發的柔和起來,每當夕陽殘落,炫目的晚霞灑落大地之時,女人坐在池邊,手中捧着一件奇怪的樂器,奏起一曲美妙的樂曲,而蛟龍也在池中隨着樂曲翩翩舞動。
當蛟龍的傷勢完全恢復,在整個城池的上方騰空翱翔,發出那一聲聲龍吟蛟吼之時,它終於引起了居民的恐慌。
女人帶着蛟龍回到了當初發現它的地方,波瀾壯闊的岷江水畔,蛟龍半邊身子浸在冰冷的江水之中,它立着身體,看着河邊的女子,覆滿鱗甲的臉上滿是不捨與依戀。
女人伸出手,和往常一樣,在蛟龍的腦袋上輕輕摩挲,她的嘴裡說着一些輕柔的話語,似乎是在做着最後的別離。
當女人轉身離去,衣衫上的鳳鳥在陽光下展翅欲飛時,蛟龍看着那漸漸消失的身影,仰天發出一聲悲涼的吼嘯。
日升日落,春去秋來。
我站在岷江水邊,看着蛟龍在寬廣的岷江之中肆意遊蕩,與各種異獸兇魚相互搏殺,它的身軀越發強壯,體型也從八九米長到了近十米的長度,它時而在天宇翱翔,時而在水中蟄伏,但它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回到當初女子離開的地方,它靜靜的趴在江邊,看着那身影曾經站立過的地方,蛟龍的嘴裡發出低沉的吼叫,眼中流露出一臉與渴望。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一天,我看到一隊衛士護着一個女子來到了這岷江水畔,面對着這寬闊而洶涌的岷江河水,他們的臉上佈滿着絕望。
在他們的身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龐大軍隊,漫山遍野,兵甲森然。
這時,身着鳳鳥長袍的女子站了出來,她擋住了身後幾個已佈滿傷痕的戰士,她高傲的昂着頭顱,面對着眼前那無邊無際,手持兵器的軍隊。
女人的臉上佈滿哀傷,她對着眼前這些曾經的臣民,說出一聲聲義正言辭的話語,在這岷江河畔不斷迴響,我看到無數的戰士聽了女人話,羞愧的低下頭顱,不敢直視。
這時候,一個男人站了出來,他的面容被一團光芒所籠罩,他揮了揮手,一隊甲士從陣中出來,凶神惡煞的向着女人撲去。
女人身後的衛兵迎了上去,片刻之後,血灑岷江,他們無力的癱軟在地上。
我看到女人被那些甲士抓住,似要將她捉到那男人的面前。
然後,奔涌的江水中爆起一道驚天水柱。
蛟龍舞動身軀,發出憤怒的咆哮,它騰空而起,直撲抓住女人的那些甲士。
萬軍之中靜靜站着的男人,他揮了揮手臂,在他的身後,一隊隊持戈佩劍的戰士咆哮着向蛟龍迎去。
龍吟人吼,利爪與兵甲的對碰,血肉飛濺,骨裂鱗碎。
當蛟龍全身被鮮血染紅,殺出一條血路之時,一張張特製的大網罩在了它的身上,蛟龍咆哮掙扎,但是那大網卻是越罩越多,直到將蛟龍徹底裹住。
我看到一隊隊手持弓箭的戰士衝了過來,他們對着被大網罩住的蛟龍,萬箭齊發,恍如疾風暴雨、鋪天蓋地。
蛟龍全身鱗甲破碎,身上插滿了箭羽,它無力地癱軟在地上,一雙漸漸無神的大眼看着女人的方向,眼睛裡有淚水流下。
女人跪倒在地上,對着蛟龍的方向淚如雨下,她的聲音淒厲而悲愴。
那些獲勝的戰士,走到即將死去的蛟龍身前,他們拿出兵刃,口中發出勝利的歡呼,將蛟龍身上的鱗甲一塊塊剝落,將血肉骨頭一塊塊的剔下,割肉剔骨、抽筋剝皮。
蛟龍嘴裡發出痛苦的吼叫,活生生的被那些人剮成了一塊塊的碎肉。
蛟龍斷裂的龍首被扔入了洶涌的岷江,沒有人看到,那龍首上的一對眼珠裡充滿了極度的怨恨與癲狂。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百年亦或是一千年,當那蛟龍眼中的怨毒達到極致,恐怖的陰氣在岷江上不斷充斥之時。突兀之間,一聲龍吟響徹江岸,那早已死去千百年的蛟龍終於化作一頭厲鬼再次在這岷江上空怒吼咆哮。
蛟龍的鬼魂帶着滔天黑氣向着曾經女人所在的城池而去,然而,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曾經的女人甚至是仇人早已被時間的力量所淹沒,這片土地上所生存的人們現在屬於一個名爲“秦”的國度。
蛟龍的鬼魂極度的不甘,它爲復仇而重生,它要報復所有的人類!
從此,它在岷江之中翻江倒海,捲起滔天波浪涌向所有有生命的地方,它的惡名傳遍這片大地,人們稱它爲“江神”,又被稱爲“孽龍魂”!
直到一個名爲李冰的郡守到了此地,李冰帶着他的兒子與孽龍魂魄在岷江之上大戰良久,在付出極大的代價後終於將孽龍魂封印在這都江堰離堆之下。
……
不知道什麼時候,夢醒了。
我睜開眼睛,看着面前這雙猩紅色的大眼,淚水不住的順着我的臉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