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碗摔在地上裂成了無數碎片,藥汁流散如同心痛時涌出的鮮血。
“師姐。”我哆嗦着叫了一聲,看着她蒼白的面色,我心疼無比。同時在心裡更是對自己暗罵不已,這都怪自己的多嘴啊,要不然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沐元玲也有些尷尬的站起來說道:“小五,剛纔……我……”
沐玥婷搖了搖腦袋,臉上擠出一抹笑容,輕聲道:“我知道的,不礙事。”
只是,我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中卻有一種慘然之感,心裡最大的傷疤被人無情的撕開,這樣的感覺或許只能用痛徹心扉來形容吧。
我長呼了一口氣,對沐元玲說道:“四奶奶,我和師姐說會兒話。等下再過去看雲家的那個小子。”
沐元玲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她對着我和沐玥婷露出一個抱歉的眼神,轉身離去,只是身子似乎有些顫抖,畢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心裡應該也有些不好受吧。
我上前幾步將房門關上,然後轉身看到沐玥婷已經背對着我坐下,纖細的背影此刻看上去是那麼的孤獨與柔弱,惹人憐惜。
我走上前去,心裡一痛,情不自禁的伸手將她雙肩攬住。
懷中的人本能的就想要掙扎,我咬着脣,低聲說道:“對不起。”
她身子一顫,就像是一下抽空了力氣,軟軟的靠在我懷裡。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滴落,掉在地上破碎成水花。
“等這裡的事情完了,我就陪着你去找沐爺爺。以後的日子,我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傷害。”我沙啞着聲音說道,聞着懷中傳來的幽香,我心裡升起一種強烈的責任感。
沒有回答,房間一下就寂靜了下來,只能聽見我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
隔了一會兒,就在我心裡忐忑不安的時候,才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柔弱的迴應:“嗯。”
一個字,如同拂過大地的春風,我感覺全身都酥了半截,心裡頓時欣喜若狂。
這,算是我們兩人間的一個承諾嗎?
之後房間裡重新恢復了安靜,她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再開口,只是從後面靜靜的抱着她。兩個人相互依偎,我心裡感覺到了無比的安心,什麼雲家的威脅,陳家的秘密,所有的一切煩惱在這一瞬間似乎都離我遠去,我只想一直這樣下去,一直抱着她,跨過萬古歲月,永恆不變。
我貼在她的耳畔,輕輕說道:“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懷中的女子身子一軟,但緊接着迴轉身來,用如同秋水般的眸子看着我,精緻的嘴角微微上揚,她此刻竟有些嬌俏的說道:“好啦,快去做你的事情,我得給師父重新熬一碗藥。”
從來沒見過她這般模樣,我一時間竟有些癡了,兩隻眼睛愣愣的看着她。
她莞爾一笑,柔荑軟嫩,在我手中輕輕捏了一下,輕盈的轉過身子,向房門走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我這纔回過神來,揉了揉有些暈乎乎的腦袋,臉上還帶着傻傻的笑容。
“咳咳……抱起來舒服吧?”
沒有任何的思索,我就脫口說道:“當然,太舒服了。”
話音落畢,我馬上就反應了過來,這纔看到師父此刻正躺在牀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臉上瞬間變得通紅一片,我感覺腦袋又開始有些眩暈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師……師父,這個你……你都看到了?”
師父並沒有說話,只是略帶玩味兒的看着我。
我羞怯的低下腦袋,顫聲說道:“那個……那個師姐她……我……我只是想安慰她……所以才……”
“以後對她好點。”師父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一愣,然後大睜着眼睛看着師父,欣喜的說道:“這個……這個你老人家是同意了?”
師父輕嘆一聲,幽幽說道:“你師父我也是個過來人,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難道還看不出來不成?至於同不同意,也不用問我,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只要兩人願意,又何須在乎他人的眼光。”
說到這裡,師父有些沒好氣的說道:“老夫辛辛苦苦養了十五年,現在倒是要便宜你娃娃了。”
我哈哈一笑,大着膽子揶揄道:“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好歹我也是您的徒弟。”
師父瞪了我一眼,頓了一下問道:“對了,現在是什麼情況,我記得當時被沐家那幾個老傢伙給制住了,現在呢?還有你是什麼時候從峨眉山回來的?”
聽見師父問到這個問題,我臉上也恢復了鎮靜,乾脆從當初和沐玥婷分別後的事情開始講起,畢竟在許多問題上我也想聽聽師父的意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我將完之後,師父也聽得愣在了那裡。
過了好久,他才說道:“這才幾個月的時間,你娃娃就經歷了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實在是讓我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了。”
我勉強笑了笑,說道:“唉,這也沒辦法,最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夏鴛鴦那裡,雲家那裡,還有都江堰逃掉的鱉靈他們,我都感覺時間都不太夠用了。”
師父猶豫了一下,對我說道:“鱉靈那裡倒是先不用管,雖然你說他挺厲害的,但是一旦他出來首先對上的就是第九局的人。第九局的後臺可是整個國家政府,就算四川分局的打不過鱉靈,他們也可以再從全國調動更厲害的人員,甚至是大量修行門派作爲援手,所以他的威脅程度並不算太高。至於你們陳家的事情,雖然看上去撲朔迷離,但也不是當務之急,你那個老祖宗既然能佈下這麼大的局,後面自然也會有他的安排,與其胡亂猜想不如就先順其自然,真相早晚會浮出水面的。”
聽師父這一番話,我頓時感覺猶如醍醐灌頂,心裡的壓力一下散去了許多。正如師父所說,鱉靈不出來還好,一旦出來就會引來政府的追殺,天塌下來了還有高個的扛着,我完全不用在這件事上太過擔心。
師父接着道:“所以就和你師姐給你的建議一樣,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消失的夏鴛鴦,按你說的,那個木天王牧場實在是太詭異了,如果不早點解決,恐怕真的會夜長夢多啊!唉,夏鴛鴦那孩子,我還是比較喜歡的,沒想到會出現這檔子事,希望他不會出什麼危險吧。至於剩下的就是那個雲家的事情了,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那個雲家的小孩子你們最多折磨一下就是了,千萬不要殺掉,說不定在後面還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贊同的點了點頭,師父雖然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話,卻幫我將混亂的思緒理順了許多,怪不得別人常說薑還是老的辣。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師父臉色頓時一變,他小聲的對我說道:“你師姐面皮薄,我還是先裝睡好了。你出去做點其他事情,我等下和她說點話。”
說完後,師父身子往牀上一癱,緊閉雙眼,裝出一副睡着的模樣。
我嘴角微微抽搐,轉身後發現沐玥婷已經重新端了一碗藥湯走進了屋子。
我心裡一熱,不過想起師父剛剛的話,連忙說道:“師姐,師父還要麻煩你了,我過去一趟,去看看雲建成那小子。”
沐玥婷微微頷首,臉色平靜。
我這才笑了笑,從桌上提起卻邪劍,往屋外走去。
剛走出房門,我就聽到屋裡傳來沐玥婷淡淡的聲音:
“醒着的吧?”
沒有迴應,但緊接着便響起師父淒厲的慘叫:“哎喲喂,乖徒弟你輕點,別拔了,哎呀疼啊!這都幾年了,我鬍子都快被你拔完了!啊啊啊!”
我不禁莞爾一笑,在我的記憶中,剛上山的前兩年似乎也時常看到沐玥婷向師父撒嬌、拔他的鬍鬚。只是後來隨着年齡的增大,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她才逐漸變得清冷起來,逐漸將自己的內心冰封。如今隨着心結的漸漸揭開,她也漸漸恢復自己真實的性子,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心情不錯,我哼哼哈哈的出了院子,向着沐家的大院走去,準備去看看那個被俘虜關押的雲建成,瞭解一些雲家的情況。
走在路上,我順手將卻邪劍抽了出來,仔細打量起來。這柄古劍似乎出現了許多奇怪的變化,原本光滑平整的劍身上多出了許多詭異的紋路,從劍柄延伸到劍尖,裡面似乎蘊藏着極爲強大的力量。而且之前還未進入木天王牧場時,它就感應到了轉魄劍的存在,並做出了各種十分興奮的反應。
雖然說神劍有靈,但要知道在之前面對掩日和懸翦劍之時,它都沒有做出這種反應,難道是因爲轉魄劍有特殊的意義?又或者說是因爲劍身上出現的這些紋路?我心裡暗想着,等晚上空了就讓師父再給我們看看兩柄古劍的情況,卻邪劍的變化和那柄轉魄劍可以隨意改變的情況都是讓我十分的驚異,也不知道里面到底隱藏着怎樣的秘密。
“越王八劍,已經出現了四柄,還有剩下的四柄也不知道流落到了哪裡。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看到八劍齊聚的場景。”我搖頭輕嘆,腳下步伐越加迅捷,很快便來到了沐家的主殿。
剛剛進去,收到通知的沐元玲就走了出來。
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放心吧,師姐已經沒事了,畢竟你們身體中都是留的同一種血脈,有空我會多勸勸她的。四奶奶,我先去看看雲家的小子吧。”
沐元玲這才放鬆了下來,也笑道:“那就太好了,唉,當年的事情大哥確實做得絕了一些,小五這孩子命苦呀!不過如今大哥已經逝去,事情也過去了那麼多年,我真的希望她能原諒我們……”
我和沐元玲一邊說着,一邊順着一條走廊走到了一處石制的房間外。
“雲建成就在裡面,我也就不進去了。”沐元玲揮手解開了門上的禁制對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走進了屋子。
當看清這裡面的情況時,我頓時一愣。只見原本樣貌俊秀的雲建成此刻竟蓬頭露面,臉上青一團紅一團如同被人暴揍了一頓,他身上衣衫襤褸,還有許多腳印,雙手手腕處被鎖鏈拷着栓在牆上。
他兩肩的琵琶骨已被鎖住,鮮豔的血水順着鐵鏈一滴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