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氏不樂,幾日下去,方大善人也有察覺。
“夫人爲何這幾日總是悶悶不樂啊?”
“老爺多心了,沒有的事。”
“那爲夫便安心了。”方大善人笑着點了點頭,便朝牀上的愛女走去,辜氏雖喜丈夫疼愛雲秀,亦憂無子之患,方家單傳,香火不可斷,雖然辜氏有些沮喪,倒也調整了過來,心想,頭胎雖然未能給丈夫添得愛子,天長日久,總有機會。誰知不到一年,辜氏就聽到了風聲,婦道人家不便相問,只能裝作不知,直到方大善人一日從外抱回一女嬰,辜氏才知那一切是真,並非訛傳。
說不得是方大善人移情,孩子確是他與別的女人生的,也不是抱着要生子接香火的目的,只是他偶然的救了一個被賣青樓的女子,一來二去兩人就發生了感情,那女子也不是有福之人,生孩子的時候難產去了,這纔不得已,方大善人將孩子抱回了家。方大善人知是對不起妻子,痛心悔過,辜氏縱然眼淚長流,但見丈夫如此誠心,加上那女嬰啼哭得厲害,便不氣了,將那孩子留下,與雲秀一同撫養,取名雲霜。雖然幾年以後,辜氏給方大善人添了個兒子,倒也對兩個女兒依然疼惜。
一晃,日子過去就十三年,兩個女兒也到了婷婷玉立的年齡,說來也是生得好,不知道多少人家羨慕方家能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但沒有人知道老兩口的苦衷,這兩個女兒生來就像冤家一樣,小時候什麼都爭,長大了也爭個不停,到了選夫婿的年紀,兩個人又同時看上了一個讀書人。
“爹,我可不管,這輩子除了他,我誰也不嫁。”雲霜瞅準機會,又來向方大善人說鬧,她向來愛賭氣,這是方大善人知道的,要不是雲秀也看上了那個年青人,方大善人就允了,兩女看上一男,這讓方大善人不知該如何是好,等女兒鬧騰完了以後,方大善人就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心想,讓自己的妻子給拿個主意,私心裡想,雲秀是妻子親生,要是妻子偏袒,那事也就成了,用不着自己爲難,偏偏辜氏心善,雲霜從小就只知道她這一個娘,一口一個孃的叫大,不是親生,也有感情,自然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老爺,此事還是你說了算吧。”
“夫人,我要是有主意,也就不問你了,現在雲秀和雲霜兩個人都……哎,這叫我這個當爹的該怎麼辦。”
“手心手背都是肉,確實叫人爲難。”
“倒是我這麼說就罷了,怎麼你也如此?到底雲秀才是你親生啊。”方大善人真嘆氣。
不想,他夫妻二人的談話竟然叫自己的小兒子云峰給聽了去,從小,雲峰就與雲秀偏好,凡遇雲秀與雲霜之爭,他都是向着雲秀的,聽了爹孃的話,雲峰馬上找了個機會說給了雲霜聽,本來他是想要是雲霜知道了自己不是孃親生,是外面女人生的,就有自知之明,不與雲秀爭了,誰知這一說,惹來了大禍,雲霜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要弄明白這件事,逼於無奈之下,方大善人夫婦才說出了實情。
這是方雲霜沒有想到的,她還以爲弟弟是在哄騙自己,原想趁着這件事,好要挾一下爹孃,讓爹孃成全自己的心願,沒想到自己真不是孃親生,這讓她如被雷雲覆頂,一時間,下人們也議論紛紛,令她傷心之時更爲難堪。
得知這事,倒是讓方雲秀格外同情方雲霜,把弟弟叫到自己屋裡後,教訓道:“你也是的,爲什麼不把這件事早些告訴我?讓雲霜知道了,她這下該傷心死了。”
“哼,偏說,偏說,誰讓她張揚跋扈,平時就目中無人的?她以爲她是家裡的二小姐,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還仗着自己是姐姐,對我登鼻子上臉的,現在倒好,呵,她知道自己是個野禍,看她還有什麼臉面跟你爭!”方雲峰心裡早就不舒服方雲霜,現在知道不是同一個媽所生,更是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不滿,看着方雲霜傷心,被人議論,他滿心得意着。
方雲秀瞪了弟弟一眼,氣得跺腳。“雲峰,你氣死我了。”
“怎麼了?大姐,我這麼做可都是爲了你好啊。”
“愚蠢啊你,要說親姐妹之間有爭也是平常事,現在……我倒是欺負她不得了,要讓外人知道還不得說我們薄待了她,況且,她從小沒了親孃,也着實可憐,你這哪兒是爲我好?分明是讓我狠不下心那般對她。”
“大姐……”
“算了,傍晚你讓廚房做些她愛吃的糖糕,我晚上給她送去,聽說她已經兩天沒怎麼吃喝了,也許還在氣爹孃瞞了她這麼些年。”方雲秀之所以從小跟方雲霜爭,有一半也是因爲她不認爲大的就應該讓小的,凡事都得講理,現在知道雲霜的身世以後,她下不了那個心。
方雲峰雖然不認同大姐,但也不想讓大姐不開心,有道是血濃於水,不愛做,聽了方雲秀的話,他也得去,不過,他是打死不會去看方雲霜的。
入夜,方雲秀見方雲霜屋裡的燈還亮着,忙端着熱騰騰的糖糕推開了方雲霜的房門,進屋以後,只見方雲霜愣愣的坐在桌前,雙眼無神的看着燭火,這讓方雲秀心裡爲之一酸。
“兩天沒吃東西,餓壞了吧?”
“貓哭耗子假慈悲。”方雲霜看都沒看放在桌上的糖糕,擡起頭來怒斥道:“你覺得你現在來看我笑話有人性嗎?就不覺得你現在落井下石實在有些卑鄙?!”
要是往日,方雲秀一定會拂袖而去,但她現在不會,就算話再難聽,她也不會跟方雲霜計較。“我沒這個意思,雲霜,我是真擔心你不吃東西,會餓壞,所以讓廚房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糖糕。”
一看到方雲秀的臉,方雲霜就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將糖糕帶盤子一起摔到了地上,糖糕散落,盤子亦碎,她的心被自己的身世割成了一片一片,她所驕傲的平等消失了,變成了恨。
“滾!我不需要你在這裡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