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一個女人大半個身子趴在這個男人的身上,哭的撕心裂肺,旁邊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媽媽。
從哭聲中,也能夠聽得出,這個男子是這個女人的丈夫,並且年紀還不大。
旁邊站了兩個護士,在安慰這個婦人,周圍也沒親戚朋友在,我看了一眼,縮回了頭,打算離開這裡。
“媽媽,媽媽,有人要帶走爸爸!”
小孩清脆的童聲十分突兀的響起,我渾身感覺一陣毛骨悚然,難道這個小孩知道之前我和他爸爸的談話?或者看見我了?
不對,我站在門外,剛纔只是在門口看了一眼,然後退出來,現在正在門口,當時這個小孩正盯着他媽媽,又怎麼可能會看到我?不是我,又是誰?剛纔他爸爸爲什麼說我會帶走他?
我深呼一口氣,腳步往前一踏,湊到了門口,再次往裡面看去。
這一看,嚇得我忘了動彈,不知何時,這個病牀旁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穿着一件斗篷,和血魂宗的魏無涯很像,不過我確定這並不是魏無涯,因爲魏無涯的雙腳是踏在地上的,而此人卻不同,不,他還是人麼,如果是人,怎麼會沒有腳?
不對,不僅沒有腳,似乎也沒有手,就像一個掛在空中的黑色斗篷,大袖也是空蕩蕩的,我開始仔細打量這個奇怪的傢伙。
斗篷裡面一片黑色,似乎有黑霧隱隱溢出來,就這樣漂浮在半空之中,忽然那黑霧之中亮起了兩顆玻璃珠大的紅色光團,就像眼睛一樣,一條黝黑的鎖鏈從斗篷之中激射而出,纏在這個男人脖子上,接着斗篷裡面就好像有一個手用力拉扯般,男子被拉了起來。
男子的靈魂直接被從肉身之中拉離而出,顯得十分痛苦。
“你是誰,放開我,你想幹什麼!”
男子臉色煞白,雙手抓着鎖鏈,怒聲開口了。
“鬼差,你已經死了,不屬於這裡,跟我回地府。”
開口了,聲音有些滄桑,卻帶着些許讓人不容置疑的威嚴,聽這個聲音,我知道斗篷裡面的是一個男子。
“不,我今年才三十七歲,怎麼可能死?我老婆說我過些天就好,一定會的,我昨天還陪她一起出去曬太陽,我兒子才六歲,怎麼可能就死?你騙我,放開我,不然我叫人了!”
男子拼命的搖了搖頭,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話,一個勁的掙扎着,不過卻無事於補,任他如何掙扎,都逃不開這陰冷異常的黑色鐵索。
鬼差?這就是鬼差的形態?
上一次去黃泉路見先祖鍾馗還沒有見到過,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鬼差,看到這形象,着實透露出詭異,而且房間裡面有一股莫名的陰寒。
“爸爸,放開我爸爸!”
旁邊的小男童跑了過去,拼命的用手拍打着鬼差,但是他的手卻從鬼差身體之上穿透而過,根本就沒有半點影響,小男孩又抱着自己的爸爸,結果又抱空了。
在一旁原本安慰婦人的小護士見到孩子的異常舉動,一下就嚇壞了,目光盯着孩子所在的地方,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月姐,這裡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怎麼感覺這裡的氣溫比外面要低一些,還有,你看看小孩。”
小護士指了指男孩的地方,小男孩雙手不停在空中環抱着,但是那卻沒有一個人影。
月姐是一個比較年長的護士,腦袋微微側過來,警告年輕的護士:
“小芳不要東張西望,來醫院也有一段日子了,還沒習慣?這不管我們的事,管好自己就行!”
聽了月姐的話之後,小芳不再吭聲,也不看小男孩那了。
小男孩見到鬼差用鎖鏈鎖着自己的爸爸,着急的不行,而他跑到自己媽媽那兒,婦人已經哭得險些暈過去,根本就沒有搭理小男孩,小男孩又跑到兩位護士那尋求幫助,不過月姐一動不動,就在小芳要說什麼的時候,月姐拉了拉她的護士服,輕咳幾聲,小芳有些難堪的閉上嘴,同樣不再搭理小男孩。
最後見到無人肯幫助自己,小男孩忽然往我這邊跑過來,一把扯住我身上的大衣,可憐巴巴的說:
“大哥哥,大哥哥幫幫我,有壞人要抓走我爸爸,幫幫我。”
我心裡一軟,擡頭盯着那個男子,恰好這個男子轉過頭,衝着我咆哮道:
“你說了!你說了不帶走我的!爲什麼,爲什麼要騙我!我不甘心!”
說完,男子身上竟然浮現出一股綠氣,面目猙獰恐怖,他的手不再抓着鎖住自己脖子的鎖鏈,而是整個人往我撲了過來。
絕對的怨氣,原本這個男子的靈魂還比較平靜,只是一個普通的鬼物,現在怨氣沖天,已經開始轉換形態了。
當然,我說的並不是他的肉身,而是他的鬼魂。
我被小孩扯住,根本就無法脫身,眼看就要被這男子撲上來,我一個轉身,衣服甩了下來,男子伸手往我身上抓過來。
“不得無禮!”
鬼差忽然開口了,只見男子脖子上的鎖鏈一緊,直接把他拉了過去。
我驚魂未定的看着那個怒氣衝衝的男鬼,我旁邊的小男孩似乎也被嚇到了,忽然抱着的腿,大聲哭泣起來。
而我們的舉動也引起了兩位護士的注意,月姐開口道:
“您是逝者的親屬?”
我果斷的搖了搖頭。
“月姐,他是405病房的病人,你醒過來了,怎麼不在牀上休息?醫生說你傷的很重,我還幫你打點滴呢,不可能這麼快打完,你拔掉了?”
小芳張開嘴,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我有點事,就出來了,孩子被嚇到了,好好安撫一下吧。”
因爲我的手不方便,我只能求助這個叫做小芳的小護士。
我目光盯着鬼差,他一動不動的定格在半空中,我猶豫了一下,爲了印證我心中的想法,便小聲開口道:
“來我房間。”
這個時候小護士已經把男孩從我身邊拉開,我才離開房間,往自己的病房去了。
就在我剛走進房間,鬼差就出現在門口。
“爲什麼他會是認爲我帶走的他?因爲我胸口的冥陰佩憂?”
我敞開胸膛,開口質問道,對方既然是鬼差,那麼應該不會傷害我,否則剛纔他也不會直接拉開這個盛怒之中的男鬼。
“是的,大人。”
蒼老的聲音,帶着一絲恭敬,不過語氣之中還有幾分質疑,他一雙赤紅的眼珠毫不避諱的盯着我。
我古怪的看了一眼這個鬼差,再次開口問道:“爲什麼叫我大人?”
鬼差遲疑了一下,說道:“因爲你是這一代的鐘家家族,所以我們纔會叫你大人,只是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大人的實力實在太弱了,雖然有冥陰佩的氣息和鍾家的血脈,不過遇到其餘高級的鬼差,他們可能不會給大人面子。”
鬼差倒也不客氣,我感覺自己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那你是低級鬼差?不過我見你也沒對我客氣什麼,如果真對我客氣,你應該是首先來我這裡,難道不是?”
想不到這鬼差還挺傲氣的。
“我是勾魂者,只負責勾走生老病死之人的靈魂,算是低級鬼差,不過也很忙,想必大人召喚我們鬼差出來,也是鬼刑堂的那些厲害鬼差,因爲只有他們才能夠幫的上忙,如果大人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告退了,今天我還有很多任務,實在不方便在此多留的。”
這個勾魂者說完竟然就直接拉着男鬼走了。
我想他可能只是礙於我的身份纔會叫我大人,其實根本就不願意和我接觸,當然實力是一個問題,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我現在的實力不行,並不代表我以後的實力也不行,這一點,剛纔這個勾魂者不可能不明白的,但是他確實不想和我見面,這到底是爲什麼?
重新躺回了牀上,看着鐵架上的瓶瓶罐罐,我嘆了一口氣,伸手拿起針管,正在比劃着如何扎進去。
門開了,姜禾風風火火走了進來,手裡還提着一個保溫杯,見我拿着針,頓時放下保溫杯走了過來,問:“怎麼回事?”
“不小心碰掉了。”
我還是把見到鬼差的事情隱瞞下來,畢竟這是鍾家的事,以後有機會再去調查一下就是了。
“小心點,還有這裡有按鈴,可以叫護士過來的。”
姜禾重新幫我插上針頭,輕聲開口說道。
“你的五臟受傷,你堂哥應該和你說了,對了,塗在你肩膀上的續骨膏每天都要塗一次,還有……”
姜禾開始叮囑我這,叮囑我那,忽然我覺得他現在已經完全是一個醫生的模樣,再加上今天他穿的很休閒,根本就沒有半點軍人的架子,不過從他走路和動作方面,都是十分乾練,沒有半點拖沓。
“姜禾,之前我堂哥在這裡,我沒敢問,你們來救我的時候,遇上了魏小青,你們有沒有傷到她?”
我看着忙碌的姜禾,我想了想,忍不住開口問道。
姜禾微微一愣,手裡端着倒入碗中,熱騰騰的中藥走到我面前,臉色不太好看,道:
“你喝了,我便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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