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看着這玩意,鬆了一口氣,得意地說:“嘿!這墓主居然拿這樣的玩意兒嚇唬我,真是太小看你叔我了。即使是個真的武士,他也得給皮爺爺磕個頭!”。
我有一句話不敢說出來,只是在心裡:“叔,不要得意得太早,或許裡面還有更可怕的機關暗器、或者鬼魂……”。
我這麼一想,心裡更加的害怕,但還是跟着叔叔走進了墓穴的大門。
走進墓穴,就看到一個偌大的磚石墓窟呈現在眼前:上面是穹廬頂,用石頭鑲嵌着日月星辰的圖案,猶如天空;地面由一塊塊規則整齊的梯形石板鑲嵌,打磨得十分光滑精細,石板呈類似八卦的排列方式,越外面的越大,越裡頭的越小。
迎面是一個巨石祭臺,擺着一個青銅鼎、一隻玉香爐和盛祭品的器皿,還有一排長明燈,當然早已火熄煙滅了。
看到這幾樣器具,叔叔的眼睛裡放出前所未有的亮光,緊張得連聲音都走了樣:“這可全部是古董,這回我們叔侄發了……”。
我沒有聽到叔叔說的話,視線被祭臺正面一堵石牆吸引住了。那堵石牆很惹眼,是一整塊巨大的青石板,上邊刻着一幅浮雕,是一個王者坐像,蟒袍玉帶,官帽朝靴,看上去非常的威風;下面刻着一些彎彎扭扭的文字。我谷籮大的字認不了幾擔,心裡想,叔叔或許認得這寫文字。
弄清楚這些文字,就會知道這個墓室的主人是誰。
我指着那塊巨大的青石板,叫道:“叔,你看這是什麼?”。
叔叔聞言走了過來,舉着燈光看了又看,發現這些文字都是篆書,而且是文言,很是怪異,加之沒有標點,一時也難以讀懂。
叔叔橫看豎看,終於弄明白了文字裡的意思,如我想的那樣,這些文字記述了這個墓室主人的生平事蹟,文中有不少歌“功”頌“德”的溢美之詞。
“叔,這墓室主人是誰?”我迫不及待地問。
“是……這上面寫的好像是顯王……這就對了,我們挖到的是明朝第十二代朱王墓!我們要發財了,發大財了!”,叔叔禁不住歡呼起來。
我看到叔叔興奮的樣子,也特別高興。
叔叔正在高興,我忽然聽到一陣很怪異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趕忙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張耳聆聽一陣,神色驚慌地說道:“叔,你快聽,那是什麼聲音?”。
叔叔正處於興奮狀態,不以爲然的說道:“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這哪有什麼聲音……不管它。記住,凡是看不清或者聽不明的,就當沒有發生什麼事,這是幹我們這一行的心訣。”。
然而,這聲音卻又真真切切的存在着,而且彷彿越來越明顯。
我恐懼之極,叔叔只得停了下來,屏聲斂氣細聽,那聲音隱隱約約,很怪,時斷時續,時高時低,像鬼哭狼嚎一般:
“嗚哇——咿唏哈哈哈哈……”
“喔嗬——嘿嘿嘿嘿咿嘿嘿嘿嘿……”。
這聲音特別的詭異,讓人毛骨悚然,不知道是從墓穴的哪個角落、哪條縫穴裡傳出來的,我的心臟差些就從胸腔裡跳了出來。
叔叔仔細一聽,終於聽到了,這聲音是從墓坑外頭傳進來的。
這雷公嶺上難道真的有鬼魂?叔叔看上去也有些恐懼,抱着墓穴裡的那隻玉香爐招呼着我就往墓坑外走,爬到盜洞口探頭探腦地張望外面的動靜。
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天上只剩半片慘淡的冷月,幾顆稀疏的星星;三面的山影朦朦朧朧,活像一羣怪獸,似乎隨時都會向我們猛撲過來;間或又有幾聲怪叫,我渾身瑟瑟發抖,如置身酆都鬼城,到處都是魑魅魍魎……
叔叔小聲的安慰我:“你別怕,或許是貓頭鷹在叫……”。他的話音剛落,我就聽到一陣“嗚哇——咿唏”的怪聲響起,緊接着就看到從不遠處的山頭飄下來個女鬼,朦朧中可以看到,那女鬼個子很高,黑色長髮披到腰間,穿着一身白色羽衣,臉色烏青,嘴裡吐出長長的舌頭,發出似哭似笑的怪叫。
女鬼似乎是向我和叔叔挖開的盜洞飄來,停頓片刻,又是“嗚哇——咿唏”幾聲,呼嘯着朝另一個山頭跑了過去,奔跑的速度如閃電魔影,常人根本無法追上,那隻說明一個問題,這絕對是一個女鬼……
叔叔帶着我本能地縮回到盜洞裡,我能感覺到叔叔的身子如篩糠般瑟瑟發抖。我臉色發白,心臟幾乎蹦到了嗓子眼裡。
過了一會叔叔對我說:“此地不可久留,我們快走……”。
叔叔此刻說出來的話對於我來講就是聖旨,再不走,就可能要將小命留在這裡了。
等那女鬼走遠,叔叔帶着我出了盜洞,摟着那個玉香爐,拔腳就往山下逃。
走出沒有多遠,對面的荊棘叢裡“嗖”的一聲立起來一個黑影,慘淡的月光照耀下,青面獠牙,徑直向我飄來,伸出那毛茸茸的粗大手掌來摸我的腦袋,我周身立刻起了雞皮疙瘩,如墜冰窟,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我昏倒之前,似乎聽到叔叔的怒吼和那厲鬼的長嘯,隨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龍井堂叔叔的家裡,叔叔坐在牀邊正關心的望着我,那眼光讓我感動,很溫暖。
叔叔說道:“嚇死我了,你終於醒來了……”。
我的意識有些模糊,使勁的回想之前的事情,當我想到雷公嶺上那恐怖的一幕時,兀自心有餘悸,掙扎着從牀上坐了起來,叫道:“叔,鬼……鬼……”。
叔叔笑道:“不要害怕,事情已經過去了,慢慢的你就會習慣的……”。
習慣?我會習慣叔叔這種讓人心驚膽寒的職業?我大叫起來,使勁的搖頭:“叔,我怕……我怕……”。
叔叔柔聲說道:“你別想其他的了,先起牀吃飯,吃過飯跟我出去一趟……”。
吃過飯,我跟着叔叔下了樓,一眼就看到古玩店中擺着那晚從雷公嶺古墓裡帶出來的那隻玉香爐。
玉香爐擺在櫥窗裡,格外的晶瑩剔透,煞是可愛,我走過的時候忍不住用手撫摸了一下,竟然入手冰涼,感覺特別的好。這玉香爐究竟有什麼寶貝的,竟然差些就要了我和叔叔的命?我想不通。
叔叔將那隻玉香爐用一塊紅布小心翼翼的包上,塞進懷裡,帶着我直奔北門閘寄賣行。
北門匣寄賣行的老闆叫黃崇勇,是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看得出來,叔叔跟黃老闆很熟,一見到叔叔,黃老闆就老遠的打招呼:“三爺,你好久沒來了,最近有貨麼?”。
叔叔搖了搖頭說:“唉,別提了,最近時運不濟,懶得動……”。
叔叔說着帶着我走進寄賣行,來到貨櫃前。我一眼就看到擺在最顯眼位置的是一隻青銅鼎,好像在哪裡見過,十分眼熟。
黃老闆跟了過來,叔叔冷冷的說道:“老黃,跟這青銅鼎相配的似乎還少了一樣東西。”。
黃老闆以爲叔叔只是隨意來逛逛,詫異的問道:“三爺,你在說什麼,我好像聽不明白……還少了哪樣東西?”。
叔叔伸手搭在黃老闆的肩上,說道:“老黃,外面不方便說話,我們進去坐坐。”。
黃老闆沒有多想,引着我們叔侄二人走進客廳坐了下來,泡好了茶,忍不住追問道:“三爺,你剛纔說少了哪樣東西?”。
叔叔將那隻用紅布包好的玉香爐從懷裡掏了出來,打開紅布放在了茶几上,直視着黃老闆說:“這個玉香爐……”。
我看到黃老闆望着玉香爐的眼睛忽然閃出綠光,額頭上有汗滴滲出,聽到他嘴裡喃喃的說道:“三爺,你從哪裡弄來的,這個可是寶貝啊……”。
黃老闆想用手去拿玉香爐,叔叔忽然將玉香爐收了起來,重又放進懷裡,說道:“黃老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叔叔的話把我弄得雲裡霧裡,不知道他跟黃老闆在怎麼交流。
我沒有聽明白,估計黃老闆是聽明白了,猜出了叔叔的來意,打了一個哈哈說道:“三爺,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喝酒了,改天去河西酒家好好敘敘,那裡肯定又增了新的故事——我做東,我做東。”。
叔叔面無表情,繼續說道:“黃老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東西是昨天才到這裡的。請你告訴我——這些貨的主人是誰?”。
黃老闆誇張地笑着,笑得極不自然,但仍然迴避着叔叔的話題:“有人說去桂林不逛陽朔等於沒有去桂林,在長沙不去河西酒家等於沒有來長沙,三爺,你哪天有空?”。
叔叔嘆了一口氣,說道:“黃老闆,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其實我自己就能查個水落石出,我來問你,等於向你打個招呼,萬一事情鬧大了,反正我有話在前——當然我希望事情不要鬧大,如果黃老闆能幫忙替我給老彭遞句話,事情沒有什麼不好商量的。”。
老彭?這不是每晚深夜來找叔叔的那個神秘中年人嗎?叔叔跟黃老闆聊了這麼久,又牽扯到老彭出來,我終於明白了他們談話的內容。難怪,我看到那個青銅鼎那麼眼熟,原來,就是那晚我和叔叔在雷公嶺上的古墓看到的那個鼎,當時我和叔叔來不及帶出,沒想到現在卻擺在了寄賣行最顯眼的位置。
叔叔來此是找誰在我們後面拿走古墓裡青銅鼎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