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以爲自己聽錯了,進了派出所的人哪有逃走的道理,況且黃選龍是多處派出所要緝拿的犯人。
“黃玄龍在派出所裡離奇地失蹤了,經排查確定他是越獄逃亡,剛纔他們打電話讓我們多多留意,如果有什麼發現立即向他們彙報。”
離奇地失蹤?涉及到“離奇”這兩個字,事情恐怕變得就不簡單了。其實玻璃第一次說黃玄龍逃走了,我第一個念頭是官匪一家,暗想他們背後可能存在某種交易,因爲一個通緝犯這麼短時間內從鐵窗內逃走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之後我給否定了,原因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應該秘而不宣,又怎麼會通知玻璃。他們在第一時間把消息放了出去,估計黃玄龍確確實實是逃走了。這也說明黃玄龍這個人很不簡單,這個我之前就已經料到了,但是他是怎麼做到的呢?
“看來黃玄龍還真有些本事!”我說道。
玻璃點點頭。
然後我們倆都不說話了,我看了看玻璃見他一臉茫然,別說是他,困在這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我也顯得很無助。我們沉默了很久,百無聊賴之際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其實也算不上問題,就是一個疑問。昨晚我們是爲了躲避曹老五所以纔去黃玄龍那裡的,換言之,我們是去尋求幫助的,那爲什麼玻璃又把他給舉報了呢?
我把這個疑問跟玻璃一說,玻璃點了根菸,猛抽一口,慢悠悠吐了個菸圈,然後才緩緩說道,“看他長得不像好人。”
“看着不像好人?怎麼說?”
玻璃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他又要顯擺了。
“他的長相告訴我的,你看他這裡。”玻璃指了指自己的鼻樑上方,兩眉之間的地方,“好像有根骨頭往上透,這種人在生意場上往往專斷獨行,很不好對付,並且他耳朵聳起來,上面很尖,這種人一般來說比較狡詐,想這樣的人我都見過不少。所以感覺他不像好人,並且在這裝神弄鬼,更是別有他圖,所以我短信報了警。”
原來是憑感覺,不過玻璃看人是很準的,這點我承認。之前我並沒有刻意去觀察黃玄龍的長相,但是通過玻璃的描述,我基本上認同了他這種感覺。因爲他說的兩眉之間有骨上透,這個在面相學中是有說法的,兩眉之間是印堂,是二十八歲的流年部位,有骨往上透,是指印堂有骨隱隱直透天中(天中是十六歲的流年部位,位於額頭正中頂部發際處下一指處)。這種面相叫伏犀貫頂,有這樣面相的人往往有比較強的進取心,性格孤傲,但是這種人如果一旦入魔,也就是說走邪門歪道,那是很可怕的。另外玻璃說他的耳朵上面尖,這個在面相學中好像也有說法,耳頂尖(天輪位),爲夜叉耳,爲人生性殘忍。如果把這兩者結合在一起,就可以得出黃玄龍很有本事,有野心,也很聰明,但是生性比較殘忍,爲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當然這只是理論上得出的結論,並且面相學這個東西也不好說能不能靠得住。不過,他當衆人面揚言玻璃是惡魔化身,這個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一個可能的原因是他認爲玻璃是第一個對他提出質疑的,因此他以此來報復他,而揭開我的底牌,則是讓我更相信他,至於他爲什麼對我那麼客氣,我就想不通了。
“對了,差點忘了”玻璃一拍腦門,“你瑞蘭姐似乎更有玄機。”
經玻璃這麼一說,我這纔想起來,我們出發時吳瑞蘭說通過市裡的一座橋快要塌了。我看了看時間,這句話是她在一個半小時前說的,而現在這座橋果然塌了。這個是巧合呢,還是她真得能未卜先知。不過我更相信是後者,這樣的想法大家可能認爲不可理解,那是因爲大家在潛意識裡就排斥預言這種東西,但是我要是說吳瑞蘭從來沒去過市裡,從來沒走過這條道呢。在我們這個閉塞的村莊裡,四十歲左右的農家女子,一輩子就是種地收莊稼,打草餵豬,很少有機會到外面闖蕩的。雖然她擔任過幾年小學的老師,但是說白了就是個兼職而已,那年頭指望當老師養家餬口簡直是癡人說夢。但是一個農家女子居然能未卜先知,而且不是與生俱來的潛能,因爲她當小學老師時並沒有這種異能,甚至當年曹老五被猴精纏住的時候還欺負過她。這種事情未免太過離奇了,任誰如何也想不通。
看來不單單是黃玄龍有文章,這個吳瑞蘭更有文章。
“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想辦法回去吧,天黑了恐怕更不好走了。”我從深思中跳了出來,提醒玻璃,不過我一回頭就傻眼了。我們後面堵了好多車,不知道內情的車主還一直在不斷地按喇叭。
這時後邊一個光頭從車窗探了出來,對着我們喊道,“你他媽的還走不走,不走不要堵着!”
玻璃一聽也來了氣,就頂了回去,“走你大爺,有本事你飛過去!”
估計那個光頭聽見玻璃罵他了,於是氣沖沖地從車裡走了出來,二話不說就連走帶跑朝我們過來了。我一看要壞事兒,搞不好這兩人得幹起來。誰知道那人走到跟前一見橋塌了,也吃了一驚,嘴裡罵道,“啥破橋,怎麼跟玻璃一樣脆。”說完瞅了玻璃一眼,轉身就又回去了。
玻璃一聽正要發怒,被我一把攔了下來,“還嫌事不夠多,人家也沒說你!”
玻璃氣得滿臉通紅,指着那人背影說,“這都指名道姓罵了,還沒說我?”說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才緩過來,踢了我一腳,“你啥名字不好起,非得起這名字!”
我們原來是最前頭的,現在要回去的話,前隊變後隊,我們就排在了最後,要等到我們挪腳恐怕一時半會還真不行。我四下看了看,這周圍都是莊家地,而莊家地與公路之間是一條沿路而行的溝渠,約莫三米來寬,直通前面的大河。四周就沒有能走車的路,看來只能在這等了。
我又給呂思然打了個電話,把現在的情況向她反映了一下,結果可想而知,對於這種小概率事件,我都不敢相信,她就更不相信了。看來我們之間的誤會又將加深了。
交警來的很遲,等我們可以調頭回去時,天都快黑了。
玻璃又開始飆車了,而且是往死飈的那種,等我下公路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但是就在下公路時,險些出了事。其實這件事情有驚無險,算不上什麼大事,要不是和一個人有關,我是不會提的。當然後來才知道這個事情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情況是這樣的,我們返回來時是從西往東去,路口開在南邊。而這個路口很特殊,因爲下公路後會有一個坡,緊接坡底端就是南北走向的渣子路。特殊就特殊在這個坡上,首先這個坡很陡,致使公路和和渣子路的垂直高度至少有五米的落差,另一個特殊的原因是,從路口開始向下,坡的寬度越來越窄。直至與渣子路一樣的寬度,而渣滓路鋪的比較早,很窄,至少兩輛自卸王這樣的重型車是絕對不能並行過去的,就算是兩輛三輪車如果要過去,其中一輛都得緊緊地靠在路的一邊,另一輛才能通過。渣子路和坡兩邊是高大的白楊樹,白楊樹外面依然是一條用以排水的溝渠。這樣的位置結構是很危險的,一旦有車從上面下來,在下坡時就會有一個加速度,而如果這時坡底下正好有一輛車要上來,一旦兩個車主沒有及時反應過來,那撞上去的可能性和吃到污染食品的概率是一樣的,很大。這樣的事故以前發生了很多例,也死傷了不少人,所以這個地方也被傳得也邪乎,有人就在這個地方扔了一雙鞋,就是提醒過路人,這個地方很邪要注意安全。
現在我們就經歷了這個事情,並且更可怕的是玻璃由於心情不好,車速飈得特別高。
“減速,前面右拐下坡,注意車輛!”我提醒玻璃,哪知玻璃壓根就沒聽進去,速度也減得很少,到了路口直接一個急轉彎就下坡去了,像是在秀車技一樣。
下坡之後就沒了路燈,路面頓時暗了很多,玻璃這纔打開車燈。車燈一開,我的心突然猛得一震,整個人一下立時就蒙了。因爲坡下面渣子路邊停着一輛小型卡車,因爲剛纔車燈沒開,所以根本就看不見,直到玻璃把車燈打開,這輛卡車才詭異地現了出來。
這時我們的車速度非常快,轉眼已經下到了坡中間的位置,從距離和速度上推測,最多不過五秒,勢必要撞上去。
“剎車,打方向!”我猛得清醒過來,忙喝道。
這時玻璃也已經緩過神來,狠踩剎車同時使勁地轉動方向盤,但奇怪的是車子的速度一點也沒減小,而且根本就沒有絲毫的轉向。我心都提在嗓子眼了,感覺自己正在迅速的滑向死亡。我忙看向玻璃,從他的表情上看,他正在使勁的轉動方向盤,但是轉不動。
我低頭看向方向盤,這一看,我的頭嗡一下炸開了,感覺頭髮一下全站起來了,渾身一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因爲,因爲那個方向盤上赫然出現了四隻手。
四隻手,有兩隻手是玻璃的,而另外兩隻慘白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也沒有胳膊,就是兩隻手緊緊地抓在方向盤上。
誰的手?
我瞬間又緩過神來,不管是誰的,目的卻是很明顯,那就是害死我們。我一下由恐懼變成了憤怒,伸手一把掌狠狠扇了過去。“啪”一聲,那雙手不見了,於此同時車輪與地面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車子速度一下減了許多,方向也轉了過來。最後我們的車子的頭部擦着那輛卡車停了下來,車子左側的後視鏡被擠爛了,而車子右側也緊貼着路邊的一顆白楊樹。
我和玻璃恍如隔世,知道今天第二次撿回了命,都長長出了口氣,倒在座椅上喘着氣。我們歪着頭互相看了看,都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這時一種劫後餘生的笑,因爲我明顯看見玻璃眼中帶着淚水,我也是。玻璃笑完,突然一下趴在方向盤上就哭了出來,這是一種情緒的釋放,我沒有打擾他,我還在想那雙手。我擡起手看了看,感覺手上粘糊糊的,好像有水跡,聞了聞,很腥,像水草的氣味。怎麼會有這種味道?而且我剛纔也沒感覺到額頭癢,可能剛纔在極度緊張情況下,根本就沒在意到?
這時,外面傳來敲打車窗的聲音。我一看窗外站着一個人,正在提褲子扎褲腰帶,看樣子是剛上完廁所回來。我一把推開車門,那人急忙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我指了指卡車,冷冷地說道,“你的車子?”
那人說是啊。
我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擡手就照他臉打去,那人嚇呆了根本就沒得及想躲開。但是我要是想打他,他如何也是躲不掉的,不過我拳頭在他的臉前停了下來。我想就算打了他也無濟於事,於是說道,“大家都只有一條命,你去把車往後停停,把車燈打開。”
那人連連說“好,好,好……”
我轉身來到路邊的溝底下,溝底全是白楊樹的落葉,厚厚的一層。我用腳勾開,地面露出一層土,我抓了一把藉着車子的燈光看了看,除了白楊樹樹葉的殘渣外,全是土,我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只有淡淡的爛泥氣味,看來不是這裡的。
我走了上去,打開車門準備上車,發現玻璃還在那裡抹眼淚。我一腳踹了過去,吼道,“你他孃的,還有完沒完,快點開車走了。”
玻璃一下驚了過來,怒視着我罵道,“孫子,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
這個效果就是我想要的,我就是故意要牽動玻璃的情緒,分散他的注意力,把他從悲傷中誘導出來。我真怕他一直想這個事,會留下陰影。
有了這兩次的教訓,玻璃好像有點覺悟了,把車開得很慢,等開出一百來米,玻璃突然問道,“二郎,你剛纔拍方向盤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