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周大牛可憐,就嘆了口氣道:“周大牛,你把話說清楚了,我得知道來龍去脈才能幫你,你先起來。”
聽我這麼說,那周大牛,不但沒有起來,反而磕的更用力了,說道:“小師傅,您不答應俺,俺就不起來了……”
我一時間也沒了辦法,說實話長這麼大我還沒讓人這麼拜過,心裡彆彆扭扭的,總感覺他這跟拜死人一樣的拜法有說不出的難受。
旁邊的孫銓隆忽然冷聲說道:“再不起來不管了。”
孫銓隆這話絕對好使,那周大牛隻是愣了一下,就馬上起身了。瘋子又給他按在椅子上說道:“哎我說周大牛啊,你說你取個名字叫大牛,怎麼瘦的跟猴似的?還有,你把你家的事從頭說說吧,我這賢弟本事大着呢。”
周大牛一聽瘋子開玩笑,情緒也恢復了點,不過還是疑惑的看着我問道:“小師傅您真的肯幫俺家的忙嗎?”
我點點頭道:“你把事情來龍去脈給我說清楚,我盡力而爲。”
周大牛聽我這麼說,才放下心來道:“這事要從早些年說起。俺們村子是這十里八鄉最窮的地方,就連電都是五年前才通的,而我家的事,就得從房子剛蓋的時候說起了。”
在周大牛的講述中,我知道了原來周大牛是典型的東北農民,家裡一直都很窮,雖然不至於窮的揭不開鍋,但是過年過節能吃上一頓餃子和麪條那就是最幸福的事兒了。周大牛心不壞,但是嘴壞,這是全村子都知道的事兒。不然這腿也不能讓人給打成這樣。
周大牛家裡家外精打細算了這麼年,終於在五年前,自己的大兒子剛滿六週歲時候,攢夠了能蓋一間瓦房的錢。
那一年,周大牛的大兒子周大毛剛滿六歲。自己還有一個小兒子,而且媳婦又懷孕了,肚子裡還一個快要出生的娃娃。連周大毛都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每天只知道抹着鼻涕到處挖坑和泥玩。大家也不要笑話,小時候農村的孩子幾乎都是這麼過來的,那個時候家裡窮,根本沒有錢給孩子買個玩具什麼的。
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因爲我從小就在爺爺那裡長大,更何況一個東北才通電五年的小村子裡的生活,那時候,我覺得我的全世界就只有那些沙子、稀泥。而我的快樂,就在村裡的沙堆、泥坑和小河溝裡。
話題扯遠了,繼續說周大牛家裡的事情,
周大牛蓋了新房子,兩口子都很高興,就這樣日子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個月。很快,初秋就來了,時值九月,周大牛的小兒子周小毛也不知道爲什麼,就開始天天夜裡哭鬧。
而且常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例如什麼:“別掐我,別抓着我,別揪着我。”什麼的。
周大牛當時也沒多想,只當是他做惡夢,也沒多理會,可是隨着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周小毛的臉色卻是開始越來越黃,到了後來都蠟黃蠟黃的了。人也越來越瘦,周大牛和周家媳婦以爲只是小孩子起個水痘什麼的,所以也沒太當回事兒。
有一天,周大牛回來就看到自己媳婦臉色極其難看的對着周小毛,周大牛過去問咋回事,可是剛走過去就看到周小毛手裡拿着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
而自己的媳婦正厲聲斥問這東西是哪來的。周大牛當時心下奇怪,也走過去了,可是這一過去,臉色兒就變了,自己那小兒子手裡拿的哪是什麼盒子?分明就是個骨灰盒。
家裡有人拿這東西,多不吉利?周大牛氣得要揍小兒子,小兒子這才委屈的說了事情的前後。
原來,周大毛和周小毛兩個孩牙子出去玩,周大毛嫌周小毛跟着自己煩,倆小孩就鬧了點彆扭,各玩各的了。分開以後周小毛就去了村子西邊的土地廟裡自己玩去了,說是土地廟,其實還不如說是倉房,可能連倉房還不如,像洪林村這種窮鄉僻壤,能有個片瓦給土地公遮風擋雨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周小毛擡起頭,就看見臺子上面不顯眼的地方放着什麼東西,他好奇的走過去,仔細一看是用黃布包着的兩個盒子,覺得好玩,就拿了一個,打開黃布包,裡面露出一張黑白的舊照片。盒子四四方方的,樣子還挺好看。
周小毛覺着有意思,就拿回了家。
孩子並不知道,那盒子不是別的,正是給死人裝殮骨灰的骨灰盒。這可給周大牛和周家媳婦嚇壞了,週二毛本身就瘦小,而且最近夜夜做惡夢,小臉兒蠟黃蠟黃的,本來就一副不健康的模樣,現在又抱回來這麼一個骨灰盒,當父母心裡能不害怕嗎?
周大牛聽周小毛說完,當即就抱起了盒子,買了一摞子黃紙,去到土地廟裡燒紙去了。
在東北這邊燒紙也是有講究的,需要拿一個火盆,傳說,陰間和陽間一樣,是有名號的。如果燒紙的時候紙被風吹跑了,是送不到你想給的那個人的手裡的。而當時秦卿就是因爲踢碎了火盆,纔有了那件事情。
周家媳婦和周大牛一起燒完了黃紙,火盆也沒有帶走,就放在了土地廟,又連連作揖了半晌,這才心中稍安,匆匆的回了家。
豈料當天晚上,周小毛就開始發高燒,而且全村周圍的狗瘋了一樣的叫,農村本就睡的很早,九點十點的樣子,基本上村裡大部分人都已經躺在炕上要睡覺了,這一陣兒的狗叫,村子裡的燈起碼亮了一大半。
周大牛家裡也是一樣,周小毛髮燒,周大牛也睡不好,就給小兒子捂好了棉被,也早早的躺下了,這一陣兒的狗叫聲把家裡所有的人都吵醒了。
周大牛的媳婦捅了捅周大牛說:
“哎,孩兒他爹,你出去看看,外面這是咋了?大晚上的,誰來了?”
周大牛當時也被狗叫吵的睡不着,罵罵咧咧的起身披上衣服,推開門就向外面走去。一邊走還一邊不耐煩的喊:
“誰啊這是?大半夜的,讓不讓人睡覺了?讓老子抓着,弄死你”
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的人影,就在周大牛打算在仔細看看的時候,裡屋傳來了母親驚恐的聲音。
“二毛,二毛你這是咋了?我是媽啊,你咋的了?”
周大牛趕忙回屋,想要看看怎麼回事,可是一進屋他就發現,二毛的臉都綠了,蹦着高的就要撓自己媳婦的臉,掐她的脖子。但是由於身子太矮,攛掇了幾下,也沒掐着,但是面目還是有些扭曲。
就在這個時候,二毛突然張嘴說話了,而且說話的聲音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嚇了我一大跳。那聲音有點啞,還有點陰沉和乾澀,就好像好幾天沒喝水的人說出的。
“我還給你,我不要你的臭錢。”
二毛這話一出口,周大牛媳婦的臉色兒都變了,顯然被嚇得不輕,當時周大牛的臉色也很難看,看着面露兇光,聲音古怪的二毛,咬咬牙,狠罵了兩聲拽起繩子就把二毛給捆上了。
這個時候,二毛眼中的兇光更盛,掙扎不過周大牛,竟然用乾澀沙啞的聲音,惡狠狠的對着父親喊道:
“你敢動我,我就敢讓你們家絕後!!”
說完,伸出舌頭竟然就要咬。周大牛駭然,趕忙隨手抓過旁邊的枕巾,團了團一把塞在了二毛的嘴裡。周大牛的媳婦也被嚇壞了,什麼時候見過這陣勢啊?這一折騰,就折騰到後半夜三點多。快四點的時候,二毛終於消停下來,估計也是累壞了,疲憊的睡着了。
看二毛睡着了,周家媳婦這才鬆了一口氣,對着周大牛說:
“孩兒他爹,我去廚房拿點水喝,你先躺下了吧。”
周大牛點點頭,猛抽了兩口旱菸之後,把煙掐滅了,剛要躺下睡覺,突然廚房傳來周家媳婦的一聲驚叫。周大牛連忙披着衣服去廚房看,大兒子也跟了過去,走到廚房,周大牛發現媳婦的臉色難看的不行,面如金紙,順着媳婦的目光望過去,廚房的竈臺上,竟然放着一個火盆。那火盆就是白天周大牛兩口子燒紙時候用的那個。根本沒有拿回來。
而那火盆裡面,是滿滿一下子的紙灰。
第二天晚上,又是那個時辰,外面的狗開始瘋了一樣的亂吠,二毛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看他的樣子,就跟有什麼東西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樣,巴掌大的小臉憋得青紫。
二牛的媳婦哭着,週二牛愁着,大兒子看着,最後還是媳婦忍不住了,推了推周大牛。
“孩兒他爹,趕緊去請個先生吧,這樣下去,可咋辦啊。”
周家媳婦的話彷彿醍醐灌頂一般驚醒了周大牛,他連忙披上破舊的大棉襖,疾步出了家門。一夜的顛簸,好容易請來了一個先生,這先生倒也痛快,直接說道:
“你們啥都別管了,我給你們做場法事,不過這法事不能白做。這是我們這行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