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太留意剛纔的細節,不過聽到猴子這樣說,我和瘋子還是翻找了一下地上的揹包。翻完了我就傻眼了。瘋子更是狠狠的把揹包摔在了地上,爆了粗口。
我們丟的不僅僅是曬乾的野雞肉條,還丟了兩個打火機和僅剩的半塊巧克力。這下我們可真的是山窮水盡了。
最初爲了節約,我們小隊分配巧克力的時候特地留了半塊,以備趕路時候身體出現低血糖的現象。一共五個打火機,我們留起了兩個放在揹包的小兜裡沒拿出來。剩下的三個其中一個爆了,另一個在我兜裡,一個在竹竿的兜裡。
現在可倒好,竹竿走失了,就剩下我手裡這個幾乎要沒氣兒的火機了。
這事誰也怪不到,最初猴子發現了問題,可是我們心中煩躁,誰也沒讓他說。
“卜蜜,這個仇我房燚記下了。你給我等着。小丫頭片子!”瘋子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以後,就開始沉着臉收拾東西。我嘆了口氣沒說話。竹竿的事情壓在心頭,現在又多了一樁。不過好在我們離營地很近了。三人都默默的收拾東西。
饒是我知道我們離南營地不遠了,真正走起來的時候也是一種類似“死”過去的折磨。缺水斷糧!加上我們的火機基本告罄了,是斷然不能在撐一夜的。而現在離天黑就只有四個小時了。我們心中都憋着一股勁,甚至連說話的興致都沒有了。
攀爬,泥濘,枯葉加上一望無際的山林和壓抑的氛圍。這種感覺讓我幾度想要大喊出聲,可是我不敢,我知道我還得保存體力,我知道竹竿回沒回營地還是個未知數。
一路的痛苦折磨下來,用了整整五個小時四十分鐘,終於在翻越過一個緩坡後看到了營地的火光。
一片軍綠色的營帳就駐紮在那裡,周圍被無數的火堆照的燈火通明,宛如白晝。雖然還有段距離,但是已經能聽出來那邊傳來的嘈雜的說話聲了。
我忽然懷疑那畫面是井中月,鏡中花。雖然僅僅五天的時間,可是我們幾乎都已經剩下了半條命了。當望着那片營地,我生怕那是一個夢,走過去以後,那裡變得一片黑暗,等待我們的仍舊只有無窮無盡的樹木和遠山。
當確定瘋子和猴子也看到那片營地以後,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掉了出來。我頭一次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孩,連五天的野外生存軍訓都能變得這麼脆弱。
我們三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緩坡,也不知道身體哪來的力氣,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拼命向營地跑去。飢腸轆轆的感覺已經被強烈的激動和興奮覆蓋了。
沒出息的我竟然在即將要到營地的時候,摔倒在地。我摔倒的聲音驚動了火堆旁邊的教官和老師。
負責我們方隊的李教官迎了過來,把我扶起來,問道:“沒事吧?”
我點點頭,啞着嗓子說道“李教官,我們組的李東……回來了嗎?”
李教官皺了皺眉頭,操着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李東?我沒有印象。但是可以肯定你們咱們方隊最後一組到達營地的。你們組……丟人了?”
我聽到李教官問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一顆心徹底慌了。瘋子的表情也開始陰沉下來了。事實證明,竹竿沒回來!
李教官看到我們的樣子,也猜到發生了狀況,他把我們領到火堆旁邊,當着三位老師和其他兩位教官的面問明瞭情況。
看到李教官嚴肅的模樣,我心裡在打鼓,強作鎮定的說完了全部過程。
“趙志超,你確定你晚上看到的是李東嗎?”小江老師突然轉頭問猴子。
“我……我不清楚。但是背影看上去很像是他,況且,除了李東,也沒有其他人啊?那麼晚了……”猴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你又爲什麼斷定他是李東呢?”小江老師又問。
“啊,我想起來了,因爲他脖子後面有半條金鍊子露出來了。李東脖子上是有那樣一條鏈子的。”
聽了猴子這麼說,老師和教官們面面相覷。小江老師和教官商量了一下,決定發動所有同學一起連夜找人。
沒過多久的時間,這件事情已經驚動了整個營地,教官告訴我們所有人,要拉一個大橫排,在視線之內,確保自己左右都能看到手電筒的光束。
我、瘋子、猴子和孫銓隆簡單的吃了點東西以後,也加入了大部隊的陣營。我一邊聽着“李東”兩個字,在黑暗的山林裡此起彼伏,還有無數同學踏過草地的聲音,心中更不是滋味。懊惱的想要給自己幾個耳光。爲什麼那麼貪睡?如果我能堅持值夜,如果我能等回到營地在睡,如果……
可是沒有那麼多如果。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沒有任何的收穫傳來。其中,李教官就走在我們前面,他手中拿着對講機不停的說着話,對講機的另一邊卻絲毫沒有傳來關於發現竹竿的消息。
地毯式的搜索持續進行了整整一夜,我們在泥濘的山林地上踩着各種植物的屍體前行着。大概到了半夜四點多,突然在我左側有一段距離的位置,一聲女生的尖叫聲劃破了樹林。在整個林區有一剎那的安靜。
緊接着李教官的對講機裡傳來了小江老師焦急的聲音:“西邊的位置,快過來!”
當然,不用說教官說話,我和瘋子已經一前一後迅速的向聲音傳來的位置跑了過去。
求求上天,千萬不要讓竹竿出事。我感覺渾身發軟,心急如焚。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記得瘋子始終跑在我的前面。也許只有五分鐘,或者十分鐘。可是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遠遠的,我們就看到無數的手電筒的光芒圍在一棵樹的周圍。附近已經升起了好幾個火堆。我只感覺心臟幾乎要提到了嗓子眼,一路狂奔,也不去管樹枝刮傷了臉和胳膊。
當我們來到這裡的時候,周圍已經擠滿了學生,我和瘋子奮力的向裡面擠進去,惹來了很多新生的怒罵。可是我們壓根就不想管。
終於,我們擠到了最裡圈,只見同來的教官正在按一個女生的人中,那女生昏倒在地,臉色發白。小江老師的身邊也軟倒着一個瑟瑟發抖的女生。那女生臉上全都是眼淚,彷彿受了什麼巨大的驚嚇。抖得就好象風中的落葉。
“小,小江老師,找到竹竿了嗎?”
當時我的樣子一定很嚇人,由於在林間捲起袖子劇烈的跑動,灌木叢的很多樹枝都刮過我的臉和胳膊,絲絲的血從那些細小的傷口上滲出來。也沒時間去管。雖然沒什麼大傷。可是看上去就像半個血人。
瘋子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他臉上也被樹枝掛出了一條挺長的口子,此時正氣喘吁吁的拄着膝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周圍同學看我倆的眼神就像看兩個怪物。
小江老師皺了皺眉頭,示意剛來的李教官看好她,然後又囑咐大家都生火,晚上在這裡過夜。並且特別叮囑要緊緊靠在一起。聚攏一些。
那些學生唏噓的各自撿柴去了以後,我看到小江老師臉色很差的把我和瘋子叫到了一邊。
看樣子……竹竿是真的出事了。
“小江老師,到底怎麼了你說呀?”瘋子的焦躁已經到達了極限,看着小江老師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終於忍不住吼道。
小江老師也沒怪我們,只是拿出一包煙,遞向我們。只這一個動作,我只感覺兩腿一軟,險些坐倒在地上。看周圍的環境都有些恍惚。那種緊張和揪心死死的抓住我的心臟,讓我有些窒息。
老師給學生遞煙,這意味着什麼?接下來的答案又是什麼?
在我和瘋子各自點燃了一支菸以後,小江老師深吸了一口煙,說道:“你們都要理智的看待這件事情,不要太過自責,真正的情況還要等警察過來處理,我已經用對講機跟訓練總營那邊聯繫了,馬老師已經報警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我終於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淚險些下來,我想說點什麼,但是發出的聲線很陌生,那種顫抖是從未有過的:“小江老師,竹竿呢?”
瘋子眼睛也通紅通紅的,裡面都是血絲,和我一樣死死盯着小江老師。人是在我們組失蹤的
小江老師看了看我倆的表情,有些爲難的說道:“你們不要看了,對你們沒好處。你們沒看到那倆女學生嚇成了什麼樣子嗎?”
瘋子第一個忍不住火了,一把揪起小江老師的脖領子,那聲音彷彿是窮盡了渾身的力氣吼出來的,帶着很深很深的悲慟:“他是老子的兄弟,兄弟啊!你他媽覺得老子會怕自己的兄弟?他是死,是活,他都他媽的是老子的兄弟……”
小江老師可能沒想到瘋子會突然發飆,整張臉都白了。我想去拉瘋子,卻發現我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想當初剛被分到一組的時候,我們還在嘲笑竹竿說他瘦瘦高高的,穿着綠色的迷彩服真的跟根竹竿似的,這外號取得有水平。
那時候他還是生機勃勃,和我們嬉皮笑臉的說“綠色好,綠色有生命力,你們懂個屁”
可是現在他的生命力又在哪裡呢?
小江老師說道:“房燚,你,你冷靜一點,你先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