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無果

雖說上無果山不是衝着獵物去的, 但是這一行人卻將打獵全套安在了身上。

無果山腳下,陽子莫再次擡頭。黑霧依舊張牙舞爪,而且勢頭比昨日還大了些。低頭, 看了看身邊的三個人, 囑咐道:“這山積了許多怨氣, 特別是山頂極重。你們一路看不見, 自然不必在意。有什麼我會提醒你們的。”

“子莫。”展昭上前走了些, 攔在她的前頭,“一路有我。”

聽展昭這麼說,白玉堂也急忙說道:“五爺我也一直在。”

展昭看着丁月華說道:“月華也一路小心。”然後轉向白玉堂, “白兄,展某開路, 你斷後。”

“好。”白玉堂沒有異議。

陽子莫卻是白了兩人一眼。“你們都看不見那物什, 搞得這麼正經幹什麼?”

“可是子莫, 你看的見。”展昭定定地看她。他依舊記得,很久很久以前, 他問她她回答他的話。

——怕,怕的要死。

雖然那只是小時候的你,雖然你已經麻木。卻還是不想,讓你的心受一點波折。

陽子莫見展昭認真,心中一股暖流。她嘴角勾起, 抱着雙臂, 懶懶說了一句:“那便走吧。”

百花嶺山多花豔, 而這無果山, 因爲一年四季山中的樹木皆不結果實, 故而有此之稱。冬季,山中樹木有些蕭條。帶着些許葉片的枝椏隨風擺了擺, 硬是將這幾片落葉歸了根。山路的草兒黃的泛白,泥土也有些乾涸。

蕭瑟。

平凡人的眼裡皆是這一副場景。

但在陽子莫的眼裡,這裡可是熱鬧的很。

有風,因爲有鬼魂來往;枝椏擺動,因爲上面有吊死鬼在嬉戲;草兒泛白,因爲鬼的冷氣所至。

“陽子莫,這裡有鬼?”白玉堂搖着摺扇,滿不在乎地問道。

陽子莫淡淡回道:“多得很。因爲五爺你秀色可餐,跟着你的不下十個。”

白玉堂不在意:“五爺我果然還是魅力大啊!”

“白玉堂你想多了吧,人家是很久沒有吃豬肉了,看到你了所以新奇。”陽子莫晲了他一眼,打壓他。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

“子莫,這些鬼有問題麼?”展昭眉頭微皺,問她。

陽子莫搖頭:“沒有。這種地方,有鬼很正常。但是太多了點。”想了想,又說:“而且,我們現在還只是在山腰。”

丁月華面色有些蒼白。女孩子家,並不是不怕鬼的。平常說說也就算了,如今他們還這麼一本正經地討論。特別是陽子莫說鬼多的時候,她看不見,覺得周圍更加森冷。想了想,她纔開口:“陽姑娘,你的意思是山頂鬼魂更多?”

陽子莫看丁月華的陽子莫,嗤笑道:“應該是。丁小姐,你不是喜歡打獵麼?我看獵鬼倒是一發百中。”

丁月華低下頭,不說話。

陽子莫看了看山頂,又懶懶地說:“反正看不見,就當沒有吧。”

越是靠近山頂,陽子莫的眉頭皺的越緊。

想想鬼魂都怕陽子莫,但是現在這些鬼能退出的距離連一米都沒有。看着陽子莫冷冷的眼神,這些個鬼兒只有蹲下捂頭。

陽子莫越過展昭,在一個長的還算清秀的女鬼面前停下,冷冷問道:“爲何會多這麼多鬼魂?“

那鬼魂身邊的鬼趕緊退後,只留得那個鬼魂蹲在地上顫顫發抖。她想逃走,但不敢,只得小聲答道:“我、我們……我們的屍體被、被扔在山頂的礦洞裡……”

被扔在?陽子莫又問:“被謀殺?”

那女鬼突地哭了起來,周圍的鬼似乎有所共鳴,都嚎啕大哭。

百鬼其鳴,這種大陣勢其他三人都感覺到了。但是沒有陽子莫耳邊那些大聲的叫囂,只覺得耳邊傳着“嗚嗚……”的聲音。

丁月華靠近展昭一些,有些遲疑地問道:“你們,有沒有聽見啊?”

展昭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陽子莫的身上,只見她的眉頭越皺越緊,面色越來越難看。

白玉堂點點頭,算是回答了丁月華,然後問道:“陽子莫,是不是你把鬼給嚇哭了?”

陽子莫瞪了他一眼,然後朝四周吼了一句:“都給我閉嘴!”

果然,百鬼其怔,不敢造次,只有停止了哀嚎。

沒有那些鬼哭狼嚎,陽子莫心情好了些,然後繼續問那女鬼:“別哭了,好好答我的話。”

白玉堂一聽,立即笑道:“哈哈,陽子莫你真把鬼給嚇哭了啊!”

陽子莫現在沒空理白玉堂,因爲這個鬼開始講述他們的事情。

這些鬼魂並不是常州府的住民,而是一些外來人。兇手正是看着他們人生地不熟,所以將其哄騙,然後殺害,最後拋屍于山頂廢棄已久的礦洞裡。他們死的冤枉,以一股怨氣集結爲鬼。因爲屍體沒有安葬,所以不得離開這座無果山。所以鬼魂越集越多,到現在,已經成爲了一個鬼山。

“兇手爲何要殺你們?還有兇手是幾個人?”

那女子悲傷,低低悲鳴,答道:“我們也不知爲何而死,所以怨氣才更重。那兇手是兩個人。”

陽子莫點點頭,然後看向展昭:“本以爲是來度假的,現在可好,攤上大事了。”

展昭雖然還不知事情始終,但是知道這已然牽扯到了命案。他抱歉地對衆人笑笑:“看來我們只能等事情結了再遊玩了。”

丁月華笑笑:“人命關天,那些推後是自然的。”

陽子莫無所謂,看了看四周,問道:“你們可知道吳微藍?”

衆鬼搖頭。

陽子莫皺眉,展二哥是在這裡打獵受傷的啊?怎麼會沒有?難道那吳微藍並不是鬼?

“怎麼說?”展昭問道。

“他們不知道。”

陽子莫想了想,將那女鬼剛纔說的轉述給幾人,最後說了一句:“我們去礦洞看看如何?”

這麼多屍體,爲何沒有屍臭?他們又是如何死的?

這些都需要去礦洞查證。展昭點點頭:“定是要去的。”

白玉堂有些遲疑,他可是最怕髒和臭的,這……看了眼陽子莫,心一橫:“去。”

丁月華低下頭,然後再擡起頭,臉上溫和的笑容:“那我們便去吧。”

*

因爲被廢棄,礦洞外雜草叢生。若是照那女鬼所說,這裡堆積這他們的屍體,那麼一定會有屍臭味。可是如今到了洞口,還是沒有如此怪味。

展昭扒開那些雜草,對白玉堂說了一句:“白兄,你斷後。”見白玉堂點頭,便毫不遲疑地率先進入。幾人跟着他,也一一進了礦洞。展昭將隨身攜帶的火折吹燃,然後觀察洞內形式。

洞口的兩邊被密密麻麻黑黑的東西堆積起來,中間留了一條供人行走的道路。展昭摸了摸這些黑黑的東西,對衆人說道:“這外面似乎被處理過,兇手用了木炭。沒有屍氣,想來也是被這些木炭吸附了。”

白玉堂蹲下,細細觀察這些黑色的物體,點了點頭,隨着展昭說道:“而且兇手一定時常換這些木炭。”

“屍體應該在裡面,我們進去吧。”展昭拍了拍手,對幾人說道。

大概走了一公里左右,幾人開始漸漸聞到屍臭的味道。白玉堂趕緊扯在自己一塊衣訣,將面矇住。丁月華從懷中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口。展昭一路屏息,面色肅然。陽子莫似乎聞慣了一種味道,所以走的悠然自得。

一路忐忑,到展昭停下,幾人向前方看去。藉着展昭手中微弱的光,只見礦洞的最裡面,一座座屍山出現在衆人面前。有化爲白骨的,有屍體正在腐爛的。有的面容都還看得清楚,只是面頰乾枯的只剩一層臉皮,那一雙雙怨恨的眼神直視他們這個方向。

終於,丁月華忍不住,俯下身嘔吐了起來。

白玉堂拍拍她的後面,雖然自己也覺得怪噁心的,但是好在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

展昭見丁月華不適,關心地問道:“月華,沒事吧?”

丁月華擡手朝他們搖了搖,表示沒事。

陽子莫撇嘴,然後又繼續觀察期那些屍體,語氣淡然地說道:“我在看那些鬼魂的時候,身體並無損傷,只是全身乾枯的厲害。而且現在我們只聞到腐臭味,而沒有血腥味……我想,他們是被放血而死。”

展昭點點頭:“這個請衙門的仵作再來定奪吧。”低下頭思索,“若真如子莫那麼說,那兇手的目的應該就是血。”

突地,陽子莫餘光閃過一個什麼,她一驚,看向那處:“誰?”

“子莫?”展昭奇怪的看她,“這裡並無其他的氣息了。”意思就是應該沒有其他人。

陽子莫眉頭皺起,朝那處走去:“那,便是我能看到的東西。”

除了屍體,還是屍體。

沒有鬼魂,沒有人。

那究竟是什麼?

繞過那堆屍山。什麼也沒有?

真的是自己眼花?

“子莫?”展昭擔憂地喚她。

她嘆了口氣,正準備回去,只覺得腳下踩着了什麼。

低下頭。

一株蘭草正幽幽地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