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牀蝨

牀蝨是一種吸血的蟲子,體臭、型小。一般難以被人察覺。陽子莫竟然說,這種生物在老夫人的身體裡十年!

婦人不敢相信,卻又猶疑。她從十五歲便追隨夫人,到如今已有四十年。十年前,夫人得過皮膚病。當時,她身上出現密密麻麻的疹子,紅腫奇癢。後來,得了一個妙方治好了病。當時府裡也爲了消除此病好好清理了一番,之後一切太平。要不是陽子莫提起,她還真想不到這件事。

“奴婢每日爲老夫人淨身,爲何從沒見到過?”

陽子莫就近抽了一張椅子坐下,說道:“你見到的我陽子莫可以見到,但是莫要忘了,你見不到的我陽子莫同樣可以見到。”

見不到的?婦人一驚。

歐陽春好奇的問:“你說的那個寄居十年的牀蝨是死物?”

陽子莫晲了一眼歐陽春,緩緩說道:“是精怪。”看那婦人的面上還是猶疑,她又繼續,“我想這屋裡的薰香是爲了掩蓋老夫人身上的臭味吧,確切的說,是牀蝨的臭味。”

婦人立即往地上一跪:“陽姑娘,可有辦法救我家老夫人?”

“十年,她身上的血早就被吸乾了。而我,只是你們請來的鬼媒而已。”陽子莫淡淡地說:“先說,你老夫人的遺願吧。”

婦人神情有些悲傷,緩緩答道:“夫人想與老爺解除婚約關係。”

歐陽春倒是新鮮了:“老夫人已經這麼大年紀了,又爲何要與死去的老爺解除婚約?若是想改嫁,改嫁便是,這又是爲何?”

“公子有所不知。老夫人十八嫁與老爺,至今七十年。可是她心中卻還是有他人。夫人在嫁之前,曾心繫鄰家的男子。後來夫人嫁人了,才從意外中得知那男子也歡喜夫人,在夫人嫁人之後不久便抑鬱而死。”

“那她相公可真是可憐了。”陽子莫嗤笑。相守了幾十載,卻不知自己妻子心裡卻是另一個人。

婦人卻是哭了起來,緩緩說道:“陽姑娘,雖然我不知道老夫人與那男子的情感到底有多深。老夫人向老爺幾經說過讓他休了自己,可是老爺不應,直到死去都不應!如今,老夫人也沒多少時日了,可她只有這個心願啊……”

陽子莫嘆了口氣,說道:“你們請了我,我自是要爲你們辦事。只不過,那老爺既然一直沒同意,難道死了的魂魄就會同意嗎?”

“願試上一試……”

年邁的婦人聲音從牀上傳來,跪着的婦人趕緊迎過去:“老夫人,你醒啦!”

牀上的老夫人點點頭,然後看向陽子莫,深邃的眼眸直擊陽子莫的心臟。她緩緩說道:“老婦如今八十八,爲丈夫爲子女付出太多了,如今也想爲自己搏一搏……”

陽子莫淡淡地點點頭。走至牀邊坐下,盯着老夫人細細看,神情肅然,許久,才聽見她不確定的聲音:“你身上的牀蝨,我也會爲你想想辦法。”

*

離開高府,歐陽春才問陽子莫:“不是說你只管做媒的事麼,怎麼連除蟲你都管了?”

陽子莫看了看漸漸暗下的天空,語氣有些淒涼:“她的眼神。”

那老夫人的眼神,太像自己的姥姥……像姥姥離開人世時看着自己的眼神……

默然的轉彎,而另一邊正有人走進巷口。

一抹紅色從眼裡飄過,展昭爲之一振。看去時,卻什麼也沒有。

王朝看展昭發愣,說道:“展大人,到高府了。”

展昭這纔回神,看向眼前。

高程聲稱自己受迫於安樂侯,並且在自己的主宅內有安樂侯與自己交涉時的信件,於是包大人便派展昭和王朝馬漢隨之去主宅取證據。

馬漢拍了拍高程,說道:“高大人,請吧。”說完還不望指指這宅子的門口裝潢,“瞧您這宅子修的,比新宅還要新!”

王朝也笑,卻是在馬漢指過的一處愣了。“黑綢?”

他望了望身邊的展昭,對方似乎早已注意到了,眼神裡有種他看不懂的東西。

傾刻,展昭笑了。

隨之應和,門邊的黑綢隨風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