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晃晃悠悠回到無塵居的時候,就一眼看見了地上的那一小團白白的球兒。
他被埋在了幾大摞紙頭下,短胳膊短腿的的縮成了一團,睡得正酣。
老闆挑了挑眉,走上前去捏住了他的鼻頭,然後心裡默數一二三……阿紫很快就漲紅了臉,條件反射性地一巴掌拍開了老闆的手,嘟囔道:“笑笑別鬧,我還要再睡一會兒。”
“阿紫,我當初把你做出來的時候肯定是在那第十二個年頭。”老闆輕笑道,擡腳踹了踹他粉粉嫩嫩的屁股,“還不起來收拾東西?!我們該走了。”
阿紫一聽到老闆的聲音瞬間就清醒了,他本打算一咕嚕爬起來的,結果腳腕上纏着的折單立即就嘩啦嘩啦全部散開了。手腳還沒站穩的他立即就被拽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闆忍着笑意,面無表情道:“你有一刻鐘的時間,我需要這裡立即恢復原樣。”
阿紫哀嚎了一嗓子後認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小腿蹬蹬地就踩着拍子開始繞着案桌跑起了圈子。
老闆抱着手臂退開了幾步,以免這小東西撞着自己。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趁機站那兒打個盹兒。
“老闆我們馬上就走?”阿紫不確定剛剛是不是自己睡傻了才聽到他們要離開的消息,故而爲了慎重起見還是再問了一句。
“恩。巽家馬上就要大難臨頭,我可不想參合進去。”
“那我們住哪兒?”
“隨便找一家客棧吧,反正我們在這兒也沒多少時間就回去了。”老闆毫不在意地說道。
說實話,他並不擔心他們的住宿問題。出門在外,他向來不挑,就算實在沒地方住,他也會找間破廟和那羣地方乞丐擠擠。
“我說你還真是薄情啊,在我的地盤上說那麼難聽真的好麼?”風淺夏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蕩在了半空中。他翹着二郎腿,那雙淡漠至淺銀色的眼幾乎要貼在了老闆的額上。
若要是普通小廝僕役之類的看到 ,八成會尖叫一聲有鬼,然後徹底暈過去,結果到了第二天,巽府就會有了新的談資。
但這不是老闆。
他只是嫌惡地推開了風淺夏的頭顱,淡淡道:“我本來就與巽家沒什麼關係,少把我扯進來。你應該知道要是我的身份在凡界暴露會有什麼後果。”
“那還真是有些遺憾,其實我很期待啊,凡界大亂的樣子。”風淺夏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一樣,很是興奮。他淺銀色的眸色也加深了少許,看上去總算有些人氣,只是老闆不喜地瞪了他一眼。
“可惜你要失望了,我最討厭麻煩。你也給我少招點事,安分地呆在這裡,否則我不介意先把你的魂魄給封了。”老闆冷哼道,絲毫沒客氣地給他嗆聲,這老不死的是不是這幾年閒過頭了,怎麼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念頭也讓他沾上了?!
“嘖……你也太狠了吧,我也就說着玩玩。”風淺夏不滿地哼道,“想好去哪裡了麼,這地方畢竟是我生活了那麼多年的,我或許能給你出點主意。”
“我是認真的,淺夏。”老闆面無表情道,“小白在這兒的事你也知道,別出岔子。你要再幹點什麼,恐怕連閻君都嫌棄你了。”
“……哦。”風淺夏無趣地癟癟嘴,“說起來你老還是別忘了答應我那檔子事吧。”
老闆揚了揚懷裡的契約書,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都在這裡頭寫着,你難道懷疑我在契約書裡做了什麼手腳麼?”
眼看老闆的臉色有沉下去的預兆,風淺夏立即狗腿道:“哪能呢?先生可是做三界生意的人,自然是不會糊弄我這等小人物的。”
殊不知那張只是單向服從契約的風淺夏傻傻地就這麼被老闆牽着鼻子走了……
“阿紫,好了沒?已經過了一刻鐘了。”老闆見風淺夏有種躍躍欲試想要再看一遍契約書的趨勢,立即轉移了話題。
阿紫是個明白人,他哼哧哼哧地把整理好的文書擺在了案桌上,應聲道:“把這些裝入乾坤袋就沒有問題了。”
“乾坤袋?這些紙張類的資料不會散掉麼?”風淺夏飄了過去挨在了阿紫身邊,阿紫凍得一個哆嗦,立即往後退了兩步。
“嘖……小娃娃身體真弱。”風淺夏嫌棄道。
阿紫聽到小娃娃就炸毛了:“小娃娃?!”
老闆淡定地遞給了風淺夏一個眼神,閒閒道:“阿紫有百來歲了。”
風淺夏愣住了,他瞪大了眼在阿紫周圍晃了一圈,不由嘖嘖稱奇:“生長速度慢就是好啊,瞧這身子肉嘟嘟的,手感一定很好……”
老闆的感覺很微妙,他突然有種風淺夏其實是想把阿紫當晚餐的錯覺。同樣的阿紫也覺得寒毛直豎,他搓了搓手臂,水汪汪的大眼直盯着老闆,無聲地催促他趕緊動身,這裡有個大變態,他消受不起。
老闆把乾坤袋拿出來的時候,也就那麼一瞬,就如蝗蟲過境般,原本堆得滿滿的桌面瞬間空了,“乾坤袋裡的空間連接着我那兒的資料庫,收進去的時候分類放在格子裡就可以了,根本就沒有存在亂的可能性。”
“唔……”說實話,風淺夏是有些捨不得的,畢竟無聊時間裡來了個這麼有趣的人,也是自己的榮幸,“都城北連外壤,那裡是著名的三不管地帶。你在哪兒找個去處,官府之類的是根本查不到你們的。”
“多謝,告辭。”老闆牽着阿紫的手,對着那虛晃的白影拱了拱手,“後會無期。”
風淺夏眯了眯眼,並沒有應聲。他只是垂眸看着他們漸漸地走遠,直至消失在了轉彎口的那條分界線上。
然而沒過多久,巽府又開始鬧騰了起來。
原因無它,只是一直被傳軟禁在大理寺的巽三爺回來了。
風淺夏冷嗤了一聲——這兩隻逃的真是他媽快!!
……
晚宴爲了給巽三爺接風洗塵,特地提前了一個時辰就讓府上廚子準備去了。
巽清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去見他爹,他只是窩在了自己的小房間裡獨自摩挲着玉飾,皺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室內極其昏暗,他關了門也關了窗,就把自己關在了一個密閉的空間裡。
他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來理清自己的思路,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預算進度。
他家老爹被提早釋放了,而原因不明。
劉楚那兒沒了壓制砝碼,恐怕會狗急跳牆,提前出手。
劉乾的態度也是曖昧不清,人是劉乾放的,但其中曲折恐怕只有問了老爹才清楚。
未知和不可控的因素太多,若是沒有局外人進去攪渾了池水,他是說什麼也不信的。
劉乾不可能無緣無故放了自家老爹,一定是有什麼發生了……
巽清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忽的起身就覺得有些暈眩。玉飾的溫度升高了些,有些暖融,巽清眨了眨眼,覺得好多了,他把青玉令塞到了懷裡後拍了拍,確認安置妥當了以後,才跨出了房門。
“少主子,老爺說要見你。”門口候着的小廝見巽清總算是出來了,這才趕緊躬身道。
巽清頷了頷首,溫聲道:“辛苦了,帶路吧。”
“是,少主子。”小廝鬆了口氣,便起身邁步在前走了出去。
巽清眯起了眼,感覺這氣氛不太對勁啊。巽三爺回來不是好事一樁嘛,怎麼都一副喜憂參半的模樣?
“小福兒。”
“誒,是!少主子什麼吩咐?”
“我爹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兒個申時末,老爺坐馬車回來的。”
“馬車?”
“對啊,說起來還真邪門。這馬車的簾布都是用的黑紗,我們一開始是以爲哪個送葬來得……”
“小福兒胡說什麼呢?”巽清低斥道,眉頭也不自覺深鎖了起來。
黑紗?
這分明是不想別人看見他父親的臉,如此隱秘地送回,莫不是他家老爹的冤屈並沒有正式推翻,而是採取了某種特殊途徑才加以釋放的?
那麼幕後動黑手的是那劉楚亦或是一直都沒能相見的劉乾,這一點就值得推敲了。
“小的多嘴,小的多嘴嘿嘿……少主子莫怪哈。”小廝跟着巽清有了一頓時間了,知道他不是個欺人的主兒,也就活絡些。
只是那時的他並不知道這好脾氣,也是有越界不越界之分的。
“行了,記住以後別再亂說話就成,尤其是那些忌諱的東西。下次惹事了,可就別怪我不保你了。”
“是,少主子。少主子還想知道什麼?”小福兒是個機靈的,見危機過去,立馬討好地貼了過去。
“你帶錯路了……”巽清無奈地扳過那小廝的頭,小廝瞅見了那牌匾,不由訕訕地傻笑了起來。
‘無塵居’三個大字赫然就在眼前,這不就是他的那個半路夫子住的院子麼?
巽清一時興起,就擡腿跨了進去。“既然來都來了,就給我那夫子請個安。”
小廝欲哭無淚地瞥向那愈來愈下的日頭,只想抽自己嘴巴子,自己這都幹了什麼蠢事?!這都快過用膳的時間了,到時候問起來第一個倒大黴的就是他。
此時巽清已經走了進去,他掃了一圈空空蕩蕩的屋子,茫然道:“這人……怎麼都不見了?”這也太快了吧……前腳剛跟他說上一句告辭,這後腳人都不見一個,還收拾得如此之乾淨。巽清一時說不上話來了,只是覺得心裡頭莫名有些堵得慌。
(第二更奉上~\(≧▽≦)/~啦啦啦,,,,晚安麼麼噠(*  ̄3)(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