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此之前,可以先把你的……手鬆開麼?”老闆端的是一臉人畜無害的樣貌,可惜那咬牙切齒的話語怎麼聽都像是想吃人的樣子。
房小靈不由得瑟縮了一下,窘迫地順着老闆的視線移到了被自己的爪子蹂躪的實在不堪忍睹的衣角,呆滯了片刻後,在老闆近乎於凌遲的注目禮下默默地鬆開了手。
老闆滿意地哼了聲,旋了個身,飄然而去,留下房小靈還有些暈暈乎乎,不知所以然。這就結了,沒下文了?!
片刻後,老闆又溜溜達達飄了回來,把一尺來長的黃皮長卷拍在了她的面前,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末端空缺的那一項,淡淡道:“簽字,畫押。”
房小靈瞟了眼神色淡然如水的老闆,直覺自己走神太久出現了幻聽,呆頭呆腦地就來了句:“你說什麼?”
結果如料換來老闆一記看白癡的眼刀子,他不耐煩地又重複了一遍:“簽字,畫押。”
“……”原來老闆是人販子……房小靈默默吞下了那句感嘆,老老實實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殷紅的血液滲了出來,她毫不猶豫地就着血珠在卷軸末端龍飛鳳舞地畫上了自己的專屬,妖物的名字比人類的更有制約性,但美觀程度……實在不敢恭維。
老闆淡淡掃了眼,頷了頷首道:“我還有些雜務需要處理。三日後星象鬥轉,乾坤逆移,是你我出發的好時機。”
房小靈有些驚駭:“老闆你也要去?!”
“我與你契約相縛,必然是要跟着的。空間的規則你最爲清楚,就算你做的再多,這結局的走向早已註定,不會更改,而我作爲監護人定會阻止你擅用妖力做出違反規定之事。”老闆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末了也不忘喝口茶潤潤嗓子。
房小靈垂着頭,嘴脣早被她折磨得脫了層皮:“我知道……我知道我救不了他的,只是有些事我必須要去做,有些話話我必須要對他說……他是個好人,不應該受到那樣的羞辱,亦不應該那樣屈辱地死去。”
“他還是會死……”
“如果那是註定的死局,我寧願他死在我手裡……”房小靈握着茶盞的手緊了緊,細碎的咔擦聲如同嗚咽的悲鳴,讓人心裡頭不由一陣酸澀。
“好吧,我只關心我要的東西。只要你做的不是太出格,我是不會出手的。”老闆點了點頭,招呼阿紫來招呼客人,自己就先行離開了。
房小靈垂下了眸子,呆呆地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但不可否認對於老闆她還是相當感激的。三日的時間,並不算太短,也說不得有多長,不過足夠她好好整理她的前塵舊賬了,時間隔得過久,不過有些事想想還是會頭痛一陣子的,理理乾淨總是沒有錯處的。
阿紫垂手站在一旁,很是自覺地沒有出聲打擾她。來這裡的每一個人或是妖物,都有一段沉長的過往,難以言說,難以啓齒,不過執念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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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房小靈看着眼前晃了好多圈的老闆大人,已是滿頭黑線。最初的惶然無措在這三天裡頭已經磨得所剩無幾,她發現只要自己好好守規矩不入內室,不到處亂走,老闆還是很好說話的,相反還有一種近似於呆萌……的錯覺。
老闆相當喜歡走神,有的時候和他扯東扯西的時候就不知不覺會陷入沉默,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現在約摸是他的短期記憶缺失又犯了吧……房小靈默默在心裡吐了個槽,還是很厚道地提醒道:“那個,老闆,今天是不是該……完成你我的契約了?”
“啊……?哦,對了,差點忘了。”老闆懊惱地捶了下自己的腦門,“笑笑現在該把文書處理完了,我得去驗收一下。”說罷還真的裝模作樣地擡腿就往外走。
“!!!”這種自說自話的節奏是怎麼回事?!房小靈望着老闆含笑的眼眸,突然很想撲上去咬死他。
“玩笑,玩笑。”老闆斂了笑意,繼續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他今兒個換下了一直穿着的黑色絲織中山民國服飾,倒是着了身寬袍素服的古典裝扮,風格還是如一的在左胸口繡有一朵張揚至極致的紅色鳶尾,那紅豔得能灼傷人心,卻硬是被老闆古井無波的氣質生生壓了下去,徒生出一種詭異的和諧感,彷彿這種款式的衣服只有他能穿出這樣的味道。
人美如畫……這是房小靈唯一能想到的詞,一時竟看呆了去。
笑笑把手中厚厚一摞文書拍在了桌上,嗚呼哀哉了一番,轉眼就瞥見她一臉呆滯的看着自家老闆,頓覺不爽。“嘖嘖嘖……收收你的口水,我家老闆也是你能肖想的?”
房小靈尷尬地收回了視線,不自覺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才發現自己又被那個小丑裝的小鬼恥笑了……
“好了,別鬧了。都準備準備吧,時間快到了。”老闆今天難得好心情,“房……小靈,這是你的衣服,換好後來正廳找我。笑笑,你也別閒着,給她帶路。”
“得~”笑笑翻了個白眼,“大小姐,請~”
房小靈毫不猶豫地也賞了他一個白眼,待定下神來看手中的衣物,頓時傻眼……她說怎麼覺得老闆的衣服那麼眼熟………那時代距今好歹也有七八百年了,那衣物還猶如剛裁定好的新裝,紋路款式與當時所流行的一般無二,老闆真是………厲害……
一炷香的功夫後,房小靈已經整裝待定,神清氣爽地籠着寬袖,定定心心欣賞着滿目金色流光的乾坤八卦。
“不後悔?”
“這個時候問有意思麼?”房小靈往中央靠了幾步,邁入陣中,單手搭在了老闆發動核珠的雙手上,眼中寫滿了堅定。“出發吧。”
—— ——若是如此而終,雖不至於滿心歡喜,但好過抱憾入土。巽清,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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