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不要老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這已經是今日的六十次了。
老闆終是忍不可忍地對着那飄來蕩去的風淺夏吼了一嗓子,然後默然地看着他不爲所動地轉起了第六十一個圈兒。額間的青筋登時跳了跳,又被他一手按了下去。
阿紫被老闆的低吼震得一愣,隨機他了然地看了一眼魂遊狀態的風淺夏,閒閒道了一句:“他除了晃來晃去就沒事幹了,老闆你不若將我的工作分給他一點,也好消停些。”說罷他又埋首在了那紙張堆裡,全然無視了風淺夏那殺氣騰騰的小眼神兒。
老闆支着下巴,顯然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風淺夏,又時不時地掃了一眼又一眼,傻子都看出來那不懷好意的眼神是什麼意思,然後——
風淺夏就跳腳了。
當然遊魂是不可能跳腳的,他只是像被踩着尾巴的貓,渾身炸毛一臉警惕地盯着那窩在軟榻一角的男人。
“別瞪着了,就算你把他瞪了一個窟窿,他也不會幫你提前的。”小白(PS:還記得他是誰麼?那個白無常哦~~~白漣殺,已經把他配給了阿柳)抱着手臂斜倚在牆邊,說話間連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
“那個~白無常大人啊~~”風淺夏腆着臉巴巴地望着那人,“閻君是什麼說法?”
“你問一百遍也是那樣啊,青玉令裡頭封着的生魂一日不解脫,你就一日被冥界拒之門外。”阿柳即使穿着那黑袍,也與那死亡氣息搭不上邊。這黑無常的服飾穿在她身上,只顯得不倫不類,小白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全然無視了身邊那眼巴巴的風淺夏,“阿柳,下次別穿這個了,又土又難看。”
“……黑無常不穿這個穿什麼?”阿柳被他打擊得有些焉兒,“難不成每個冥界供職的都像你這般不遵法紀?”
小白無視了她的抱怨,反而真的在認真考量:“我瞧你表姑的那一身就不錯,以後就穿那個款式好了。恩,料子就用我身上的,應該是不錯。”
“……”阿柳白了他一眼,不語。
“不對,你出外勤的時候還是穿你這身……呃,鬼差服飾。到我府裡的時候,你再換我幫你定製的那一身。”
阿柳突然覺得自己好想打人……
老闆覺得他們兩個旁若無人地大秀恩愛實在是有些不雅,就輕咳了兩聲,示意他們還有旁人在,收斂些,誰知立馬就招來了兩道不滿地瞪視。
尤其是小白,那殺氣騰騰的小眼神活像是某人搶了他那誰。
老闆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一指被他們晾在一旁的風淺夏,蹦了兩個字:“正事。”
“還不是你,要嘰嘰歪歪地挑什麼良辰吉時,否則他還有這個閒心在這兒晃麼?”被打斷了的小白格外暴躁,說出的話自然也沒什麼好氣。
“青玉令裡錮着上萬生魂,時隔至今早已成了厲鬼。”老闆並沒有計較他那犯衝的口氣,反而是耐心地解釋道,“理論上來說,七日方能完成淨化。我已經是盡了最大的限度纔將其縮減至五日,否則即便是解開了封印,那些生魂也不可能乖乖跟你們走。”
“那現在呢?”意識到老闆纔是自己最粗的一根救命草,風淺夏立馬狗腿地撲了過去,瞬間就被還在奮筆疾書的某隻粉雕玉琢的娃娃一毛筆甩了個正着。阿紫淡定地換了一支筆,繼續埋頭苦幹。
風淺夏委委屈屈地抱着那隻毛筆,鳳眸眨啊眨,可惜就是沒人理他。畢竟這樁麻煩事,還是拜他自己所賜,俗話說自作孽不可活,果然不假。
“說起來,你不是答應那小皇帝在他死之前,江山不會易主麼?”小白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時辰未到,在那兒乾等着的感覺並不好受。小白開始和老闆閒聊了起來,“我看現在這個局勢,那小皇帝撐不了許久的。”
“身爲無常,難道你就看不出那小皇帝的壽數將近麼?”老闆垂眸養神,以待接下來那一項極耗體力的活兒,“我答應是答應他了,可他也快死了不是麼?”
“奸商。”
“多謝誇獎,我覺得我的信譽一向很好。”
“我姑姑,她還好麼?”比之時局朝政,阿柳還是對於她那個非血親的姑姑更關心些。
老闆揚了揚手中那玉飾,“她前些日子呆在玉里,把殘餘的魂魄補全了。我讓她養了幾天,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
想了想,老闆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那巽家小子的魂魄也在這裡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那小子也算是得了個不錯的結局。”
阿柳繃着的臉總算是鬆了下去。她垂下眸暗中握了握小白的手,憑地多了幾分安定。
“未時了。”風淺夏幽幽來了那麼一句,淡漠的鳳眸中終是染上了一份狂熱。
老闆瞥了他一眼,哼聲道:“忘不了你的。”
隨即他單手握住了那玉飾,口中吐出了長串的咒文。碧色的水紋自玉的周身散開,柔和而富有生氣。
有什麼自玉飾中瘋狂地流竄了出去,尤其是觸碰到了那久違的空氣,那股力量變得狂暴了起來。索性這屋子周圍都下滿了結界,那股力道一下子撞了上去發出巨大的‘砰嗵’聲,直驚得風淺夏一哆嗦。
那流竄的生魂撞了南牆還不死心,又連番撞了好幾次。大概是被撞得智商上升了少許,那凝起的力道四散了開來,開始攻擊結界內的活體,也就是阿紫和老闆……
小白和阿柳的臉色驟變,尤其是小白,他暗咒了一聲抽出隨行的勾魂棒,沉聲喝道:“爾等放肆!還不隨吾歸去領罪!!”
自小白的腳邊,地面裂開了一道縫隙,如同那地獄的深淵,透着無盡的森冷。室內的溫度因着這兒打開了通往冥界的道路而繼續下降,阿紫打了個噴嚏,不自覺裹緊了身上的那小狐裘。
四散的魂魄暗自抖了抖,隨即慢慢凝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形。模糊而陰冷的聲音自那人形中散了出去:“我等將領被小人暗害,囚禁於方寸之地百年有餘。如今,只求的能抹殺那人以平吾輩之舊怨,屆時我等自會跟隨大人回去領罪。”
小白皺眉,卻是毫不相讓:“此人亦是跟隨於我。天道有常,欠債有抵。他犯下的罪行由閻君大人親自定奪,汝等並無權力處罰。”
“……”
雙方進入了僵持階段,風淺夏看着也急,只可惜他是裡頭最沒立場說話的人,窩在那端的老闆並沒有出言相助,顯然是不準備插手。
倒是阿柳弱弱地開口道:“那個……我想你們說的那個人最少也要受萬年的苦刑,閻君大人那間專門打造出的地獄隔層好像就是送給他的。”
風淺夏在一旁聽得直瞪眼,小白更是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可沒想到,那些魂魄嘰嘰咕咕交流了一陣,居然都老實地一個接着一個,飄入了小白劃下的那道通往冥界的裂縫……
半個時辰之後,擁擠的小房間裡又恢復了只有那幾人的空曠。
“爲什麼他們聽你的,不聽我的?”小白呆愣愣地瞅着阿柳,越看越不明白。明明自己的實力要高於這小丫頭,爲什麼那些個該死的魂魄不理自己反而聽了那小丫頭的話。
“……我還以爲你要問我那些子虛烏有的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小白默了一會兒,點頭,“對哦……”
“一般性聽到自己的仇敵比自己過得痛苦就什麼都好了。”老闆淡淡插了句嘴,然後指了指那有些手足無措的風淺夏,“現在可以把他也帶走麼?”
小白點了點頭,就將鎖魂鏈套在了那人手上,鎖好後抽了抽其中一頭將其綁牢。然後風淺夏就齜牙不滿道:“都那麼熟了,能下手輕點麼?”
“不能。”小白很確定地回了他兩個字就將其一腳踹了下去。
老闆淡定地看着那人驚呼了一聲就淹沒在深淵的縫隙中,默默爲他點了一炷香。
“姑姑!”阿柳驚喜地叫了一聲,便飛身撲到那從玉中飄出的那一抹倩影。
房小靈眯眼兀自笑得開心,她一隻手牽着巽清,一隻手輕輕地拍着阿柳的背,溫聲道:“阿柳,好久不見。”
“房小靈,你決定了?”老闆轉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問道。
“恩。”她淡淡地笑着點了點頭,“反正我的核已經支付給你了。做不成妖物,倒不如陪着他一道輪迴了算了。”
巽清但笑不語,只是握着房小靈的手緊了緊。
“有個好消息要聽麼?”
“需要支付額外費用麼?”
“我像是這麼禽獸的人麼?”
“……呵呵。”房小靈抽了抽嘴角,倒是巽清向他開口道,“你說。”
“怎麼,就不怕我坐地起價?”
“你出多少價,我替她分一半。”
阿柳挑了挑眉,朝房小靈玩鬧地擠擠眼,直看得房小靈小臉燥紅。
“這個是附贈品,不收費。” 老闆笑着搖搖頭,“此經劫難,你們之間的紅線已經結下。輪迴之中,三世之內,必爲良人一雙,羨煞鴛鴦。”
“那就借先生吉言了。”巽清朝着他拱拱手,頭一次他覺得這個半路神棍如此順眼。
老闆覺得那聲‘先生’頗爲順耳,想讓這倔小子承認自己還真是不容易。
阿柳也笑,突見小白作勢要綁那兩人下去,就順勢踢了他一腳,挑眉橫道:“我的姑姑你也敢綁?!!”
“……”小白嘶地倒抽了口氣,見她瞪着自己正要發飆,趕緊道:“兩位可否賞臉和我等走一趟?”
房小靈抿着嘴差點繃不住大笑出聲,而巽清只是無奈地搖搖頭,看向房小靈的眼神裡滿是寵溺。
……
四人吵吵鬧鬧,倒也算是溫馨和諧。老闆在一片吵鬧聲中闔上了眼,直到世界重歸平靜,室內沒了那冥界的森冷之氣,才緩緩睜開了那雙鳳眸,冷冽而肅殺。
老闆伸了個懶腰,總算肯從那軟榻上起來了。他順道兒拍了拍阿紫的肩道,“阿紫,我們也該回去了。”
“是時候——該去會會那溜進去的小老鼠了。”
“可不能讓人家久等啊……”
“畢竟作爲一個紳士,讓一個極具修養的女人一直等下去會顯得很沒有風度,不是麼?”
(老闆迴歸,下一個Case,小女王科莉兒登場!!晚安啊諸位,麼麼噠~~~~我總覺得自己是要把自己逼成精分的節奏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