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才英膽,這個紋身,也許今天能做了。
我很仔細的問陳詞:如果我恢復了艾文華老爺子控制恐懼的能力——那他能好起來嗎?
陳詞說人能夠自如的控制恐懼,其實就是我們常說的“勇敢”,真正勇敢的人,是敢於面對一敗塗地的人生的,就像魯迅先生的那句話——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淋漓的鮮血,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我說那行——這陰繡我給做,不過,先得去找人,搞點膽汁過來。
死人膽汁不好弄,但老人村裡咱有人啊!
那個夜郎中孫寶奇,估計有“屍體存貨”,我得去問問他。
還別說,孫寶奇真有,他說在“鬼郎中”的鬼醫之術裡面——膽汁是一門好藥,所以他有收集。
他問我要多少,我說要個一小瓶吧。
他取出了一個小罐子,倒出了一茶碗的膽汁給了我。
我端着膽汁,回了艾文華的家裡,開始給艾文華做紋身——三才英膽。
在我紋身的時候,陳雨昊說姜維怎麼說也是個大將——怎麼用他“三才之膽”的圖案做成了陰陽繡,竟然成了陰繡呢?
一般陰繡都是比較詭異的圖案,三才之膽,可是姜維的膽啊。
我說是這樣的,姜維是一個奇才嘛,蜀國的最後幾十年,都是他一力單扛!
這人,有勇有謀,文武雙全。
論文,這人的權謀韜略受到了諸葛亮的青睞,成爲了諸葛亮的心腹愛將,繼承諸葛衣鉢。
論武,姜維可是能和趙雲鬥個不分上下的程度的,雖然他在和趙雲放對的時候,趙雲已經有些老邁了。
除了文武雙全,姜維尤其忠心。
哪怕鄧艾和鍾會率大軍,控制住了蜀後主劉禪,蜀國氣運已經結束了的情況下,姜維仍然策反了鍾會,要抓住最後的機會,振興蜀國,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還對劉禪說::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不過,最後姜維還是死了,他策反鍾會的計謀,被走漏了風聲,他、蜀後主劉禪和鍾會都被魏國的軍人殺了。
死的時候,有人剖開了姜維的胸腹,發現他的膽很大——膽大如斗!
有野史傳聞——姜維的膽子,不是一個膽子,是三個膽子纏在了一起——文膽、武膽、忠膽,三合一,所以才那麼大。
這就是三才英膽——當時剖出膽子來的小兵,託着姜維的膽子,歎爲觀止,卻不料,三才英膽裡面,口吐人言,擲地有聲:天賜我姜維文武雙才,卻不能振興漢室,悲呼!吾死亦不喪復國之志!
說完,三才英膽崩裂,裡頭的膽汁直接噴灑在周圍士兵的身上,沾到了膽汁的士兵——立馬口吐白沫,中毒身亡。
最後的膽汁都要殺敵,這就是姜維——力扛孱弱蜀國數十年的“悲劇天才”!
我說三才英膽的主人,有驚天動地之才,然而人力有窮時,他一個人,扛不住已經腐朽的蜀國王朝,他的志向變成了一種怨念——怨念極強,乃至,有些殘忍了。
所以三才英膽的紋身,副作用是非常大的——非一般人能紋,只能歸類到了陰繡裡頭。
馮春生聽了我的話,說:也許就只有姜維的三才之膽,才能,彌補得了艾文華的“膽子缺失”了。
“紋完了再說吧。”
我很努力的紋着,紋到了中午一點多,三才英膽的紋身,纔算做完了。
三個膽子,糾纏在了一起,很是圓潤光滑。
陳詞也佩服我的紋身技藝。
我擺擺手,說陰繡見效很快的——現在把艾文華給喊醒了看看。
陳詞有點懷疑,問行嗎?
我說絕對行——再說了,就算不行,咱這兒人這麼多,還能阻止不了艾文華的自殺嗎?
陳詞想想也是,打了一個響指:起來。
艾文華真的睜開了眼睛,他緩緩的坐了起來,雙手捏住了被窩,整個人青筋暴露。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整個人,木然的看着正前方。
馮春生偷偷問我:有沒有效果啊?這人怎麼像是傻了?
“肯定有作用啊!如果沒作用,這艾老爺子,不早就撞牆了?”我說。
我們一羣人,等了很久,艾文華終於開口了。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謝謝。
他的謝謝,是對我們所有人說的,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鐵定是心中有數了。
接着,艾文華又看向了艾聰:兒子,明天開始,關了你的保健藥廠。
“爲啥關啊?”
“你那是坑人的東西,咱不能幹!幾塊錢的玩意兒,你賣幾百塊!關鍵是那玩意兒吃了,人也沒啥好處,關了吧。”艾文華又說。
艾聰還是想繼續反駁,艾文華忽然瞪了艾聰一眼。
我在艾文華的眼神裡面,看到了極其有壓迫力的眼神——正直、勇敢的老兵,又回來了。
艾聰不敢說話,說第二天就關,絕對關。
艾文華看向了我,說:於水啊,小夥子你過來。
我不知道艾文華怎麼了,我就湊過去。
艾文華仔細看了我的模樣,說:像,真的像。
“像誰?”我問。
艾文華說: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在守墓的木屋子裡,見到我的時候,我對你說——我認識你嗎?當時我也就是一晃神,就覺得見過你,再下一刻,我就肯定我不認識你。
我說記得啊!
艾文華說:好幾年前,那陵墓公園後山的高速公路上,發生了一起車禍,是一輛大貨車,躲避一輛私家車,翻下了山崖。
他一說這個,我心情頓時十分緊張起來——爲什麼?因爲我父親,就是這麼死的……他說的……莫非是我爸?
接着,艾文華說:當時我在巡山,那貨車衝下了山崖,我跑過去看……發現那大貨車裡面,有一個男人,那男人沒什麼事,就是一條腿,被變形的車廂壓住了,我想去救他來着,忽然,山上下來了一羣紋龍刺虎的人。
“我當時慫了,我害怕,不敢過去,我就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看着那邊發生的事。”艾文華說:那羣紋龍刺虎的人,帶着一具屍體,給扔進了貨車裡面……然後,把那個受傷的司機,帶走了!
他指着我的臉孔,說道:那個司機,和你有七成相似——我懷疑——那個人,就是你親人。
“那個人是我爹。”我猛地說道。
我在韓老闆的別墅天台上,泳池裡的毛屍子告訴我,說我爹沒死!
想不到,真的沒死!
我爹,被人“狸貓換太子”了——也就是,我爹那墳墓裡埋着的人,不是我爹!
我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有一種想哭,想流淚的想法,可是我哭不出來,也流不出眼淚。
我想抱着身邊的每一個人,高聲的喊叫:我爹沒死!
可是我又感覺得到,這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我爹被人抓走了,爲了什麼被抓走?我不知道,我爹是不是還活着,我也不知道。
沒什麼可高興的,但至少——我有我爹沒死的證據了。
陳雨昊一伸手,握住了我的肩膀,說:我算是聽明白了——那墳墓裡的黑毛屍不是你父親,我心裡壓力就少了很多。
我點點頭,又對艾文華說了一句:謝謝!
“該說謝謝的是我,我這些年,被自己的心矇蔽了,我的老戰友啊……唉。”艾文華嘆了口氣。
這時候,艾文華一招手,說道:四位老戰友,你們出來吧——陪了我這麼多年,辛苦你們了。
他話音剛落,纏在艾文華身上的四個“義鬼”,全部現身。
王滿滿、徐太利、王博、阮興盛,他們四個人,見了艾文華就開始笑,一點沒有怨恨,打着招呼:老夥計,多少年沒見了!
艾文華從甦醒開始,一直情緒沒怎麼劇烈,這下子,尤其劇烈,直接跪在了四人的面前,大聲的痛苦了起來。
有些書生模樣的徐太利,對艾文華說:當年的事,我們早就原諒你了——你是受了傷導致的,不怪你,咱們哥兒幾個命不好!再說了,打仗嘛,馬革裹屍是軍人最好的歸宿。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老艾,我們四個懂你。”王博也笑着對艾文華說。
艾文華依然長跪不起。
老兵相見,已經是天人永隔,場面感動,我們也沒多呆,因爲陳雨昊提醒我,得上山收服那條黑毛屍了。
那黑毛屍不是我父親,但也得收服,不然黑毛屍大成了,只怕還得害人呢。
我、陳雨昊、馮春生、柷小玲和陳詞五個人,出門上墳山了。
艾文華肯定是沒事了——他現在有再見那幾個老戰友鬼魂的想法,說明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勇氣——面對曾經自己最大的恥辱。
人有恥辱,不可怕,可怕的是,再也無法直視自己的恥辱。
在上墳山的路上了我始終在想,我父親不過就是一個老司機,做的就是拖貨的工作,爲什麼有人要害他,用屍體把他換走,造成他已經死亡的假象呢?
到底是什麼人乾的?又爲什麼這麼做?
我細細想來,我師父被人抓走,似乎只有一件東西值得被人利用——大概就是他後背上的那幅“驅魔龍族”的陰陽繡紋身了吧?
張哥和韓老闆他們乾的碼?
我捏緊了拳頭。
馮春生讓我別想那麼多,先把黑毛屍的事情解決了,回了閩南,再找張哥和韓老闆算賬。
第二更到了哈!來得有點晚啦,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