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二孃把我當知己看,我知道她是爲何。
她知道我對咪咪很好,所以知道我這個人,不太合乎正常禮法常規,所以纔對我更加親近一些,也更願意跟我說出這些年憋在她心裡的事了。
其實在接觸老瓢的時候,我在老嫖那兒,聽到她對蛇二孃的評價,我就覺得,老嫖說得,太帶有個人色彩了,並不願意相信。
今天見了蛇二孃,我心裡大爲震驚。
這蛇二孃的生平,我實在不好評價對錯,她當海盜,在當時,到底是一條更好的生路呢,還是一個很罪惡的路呢,不好說。
世道不好,好漢被逼上梁山的事也不少。
但我能說——蛇二孃真是一個奇女子,一個思路超前的奇女子,重情重愛的奇女子。
我對蛇二孃,大體上是佩服的。
相反,老瓢對蛇二孃的評價,就實在太狹隘了。
……
蛇二孃講完了她的生平後,帶着我去見那莫言血了。
我們在地宮裡走着,走了半個鐘頭後,我們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溶洞裡面。
溶洞裡,有一個巨大的水塘,周圍是一圈玉欄。
玉欄被周圍的長明鯨油燈給照得煜煜生輝,光華流轉。
莫言血,就坐在了水潭的邊緣,他的背影,有些堅決、孤單。
我離着莫言血十幾米遠,就抱拳說道:陰陽刺青師於水,見過莫言血前輩。
“我等你很久了,你終於來了。”莫言血的聲音稍微有些柴,聽上去十分沙啞,就像是鐵棍敲在木材上,挺足的中氣,最後只出了一點點聲音。
我對莫言血說:今日來祭奠前輩,沒想到……
“沒想到我沒死,是嗎?”莫言血笑了起來,他依然沒有回過頭,說道:於水,過來,來我身邊,我和你說話。
“謝謝前輩。”我跟莫言血稍微鞠躬後,走到了莫言血的旁邊,也做了下來。
這時候,莫言血側臉看了我一眼,說道:你還真像一個人。
我也在這時,纔看清楚莫言血的模樣,他的臉上,全是魚鱗,包括脖子上,也都是魚鱗。
莫言血,怎麼變成了這麼一副可怖模樣?
但人的模樣長相,直接詢問,實在是不禮貌,我將好奇心壓制在了心裡,回答莫言血的問題:對!莫前輩,我的確像一個人,像六百六十年前的陰陽刺青師!那刺青師的屍體,如今還存放在陰行祠堂裡。
我順帶着將巫人之亂,怨人皮、心有術、智無盡這三個人挖出了陰陽刺青師屍體的事,說給了莫言血聽。
莫言血聽完了,點頭說道:六百六十年前的那個刺青師,風華絕代,出世便像是一顆天邊劃過的流星,絢爛而短暫,剎那芳華。
“如今,又有一個刺青師出現了——也就是你——你也是氣派十足——那個刺青師擋住了巫人之亂,如今,你這個刺青師,又來擋那巫人之亂,如果成功——那實在是一件美談啊。
“這也是宿命和緣分。”莫言血笑了笑,說道。
嘿!
我也跟莫言血笑笑,說道:前輩,這次我來,就是爲了蛇頭棍。
“恩!我知道。”莫言血說道:我知道你是爲了蛇頭棍而來!所以,我得給你講講蛇頭棍的前世今生了。
我點頭,說道:哎!莫前輩請說。
莫言血說道:你可知道,蛇頭棍,是一個大妖所化?
我點頭,說道:是!
“那你可知道,這蛇頭棍,是什麼大妖所化?”
我想了想,說道:雙頭蛇妖。
我如此說道。
莫言血問我:你可知道,妖是怎麼來的?
我怎麼感覺這莫言血在考驗我的陰行知識?
要說我的陰行知識雖然沒有馮春生那麼豐富,但這一年在陰行裡摸爬滾打,也明白了不少,至少妖是怎麼來的,我是相當明白的。
我跟莫言血說:就是動物或者什麼東西,開了靈智,化作了大妖!
“差不多。”莫言血說:天下妖物許多,但基本上分成三類,第一類叫“道妖”,道行高深漸爲妖——有些動物,開啓靈智,道行高深,就化作了妖。
我點頭。
莫言血又說:第二種妖,叫“鬼妖”,通常是人的鬼魂,附在了動物的身體上,讓那動物,口吐人言,妖魅十足。
他說第三種妖,叫“化妖”,有些動物,天生聰穎,天賦異稟,天生就是妖——那五路大野仙——狐、黃、白、柳、灰,這五類動物,就屬於化妖。
莫言血說道:但是……甭管是什麼妖,皆在三界內,都在五行中,這些妖,都遵守命數、緣分、生死的規律,無一可以倖免。
他說這妖是不是在“三界內、五行中”,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判斷依據——就是這些妖,風水大師能推演其行蹤,高僧可以渡化他們之噁心,得道散人能與他們稱友,這些妖,都有人的念想和心思。
莫言血這時候說道:那個化作蛇頭棍的雙頭蛇妖,就超脫了這三類妖物!它是很奇怪的一種大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啊?
這個蛇頭棍,這麼奇怪?
莫言血忽然說道:我懷疑——這個雙頭蛇妖,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妖怪?
“那是哪兒來的?”我問莫言血。
莫言血問我:你可知道——桃花源?
“武陵人走的那個桃花源嗎?”我詢問莫言血。
莫言血點頭。
這事——我好像以前還真的聽馮春生說起過。
當時,我遇見了“星落葉猴”的祖鬼,但馮春生說,這星落葉猴,是一個大妖,但這個大妖,不存在咱們這個世界裡,而是存在於桃花源那個小世界裡。
那個逛過桃花源的武陵人,後來寫了一本《武陵人遊記》,這本書裡,就記載了星落葉猴。
現在莫言血再提“小世界”,我又想起了那個桃花源。
莫言血說道:這妖物,不是凡間來——很難剋制,而且怨念極強,他迷幻了巫族,讓巫族開始變成了一個殺戮的種族,對陰行展開了殺戮。
後來,陰陽刺青師犧牲了自己,評定了巫族之亂——他在生前,留下了封印那頭雙頭黑蛇妖的辦法。
閩南陰人,通過刺青師的辦法,集合數千人,封印住了那頭雙頭蛇妖。
我詢問莫言血——是靠什麼辦法,封印的雙頭蛇妖?
莫言血想了想,說道:以怨念制怨念——當年巫族和陰人,大戰百年,死去了不少人,陰人將那些冤魂的怨念收集起來,封住了雙頭蛇妖。
“而且!”莫言血說:你可知道——曾經陰行祠堂,水牢之內,天天都會鬧出囚犯被蛇妖吃掉的事——其實那些囚犯被蛇妖活生生吃掉的時候,會產生強烈無比的怨念——這些怨念,又進一步封住了蛇妖的戾氣。
原來水牢內蛇妖吃人是這麼來的?
莫言血說:龍蛇演義的時候,蛇頭棍的封印解除了——蛇妖重新現世,我懂得蛇妖的控制之法,在蛇二孃的巨資之下,聘請了蓬萊仙島的數百方士,再次把那雙頭黑蛇,封在了這座海墓裡面,但最近,蛇妖的戾氣,越來越大——時刻都要解開這封印。
我詢問莫言血:這蛇妖對巫人之亂,有什麼影響嗎?
“如果只是單純的巫人之亂,咱們還能和他們談判——可一旦這黑蛇出了海墓,那巫人再次變成更加徹底的殺人機器。”莫言血嘆了口氣,說道。
我點點頭。
莫言血又說:如果這條黑蛇,出了這個海墓,我也會死!
“哦?”我盯着莫言血,問:爲何?
莫言血指了指他那滿是魚鱗的臉,說道:你知道我爲何身上滿是魚鱗嗎?
我搖搖頭,說道:不知道。
莫言血說:當時,蛇頭棍裡頭的雙頭蛇妖破除了封印——而封印落在了我的身上,讓我化成了一個活死人——其實,我化成了一條“魚妖”,重新封印了雙頭黑蛇後——我也是禁制的一部分,只要他離開了這個地方,我作爲禁制的一部分,也會消亡。
“其實我的命,也和你、和雙頭蛇,聯繫在了一起。”莫言血對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前輩放心,我必然會幫你的!
“你是平巫者,責任重大。”莫言血如此說道。
我再次點頭,接着,我問莫言血:前輩,我能否看一眼那雙頭蛇妖?
“可以!”
莫言血指了指那水潭,說道:你站起來,往下看。
好!
我站起了身,往下瞧了過去,果然,我瞧見,有一個若隱若現的蛇頭,在水下盯着我。
接着,它的雙眼,忽然血紅。
這一瞬間,我感覺我自己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
我這個人,性子比較隨和,可就在那蛇眼發紅的時候,我想起了生平那些遭受到刺激的畫面。
比如說我小時候被老師批評的時候,我在街上,無意中和人發生矛盾的時候。
我看到了這些畫面,心裡竟然熱血上涌,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殺人,把那些平常爲難過我的人,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我曾經,在佛頭阿讚的徒弟——鬼廚那兒,吃過四道菜,每一道菜餚,都是一種平和的心態,在我被蛇妖煽動的時候,那些心態起來阻止我的暴戾。
可惜……沒有任何用處。
在我快被蛇妖給洗腦的時候,忽然,一股清涼沁入心脾,我猛的回過神來了。
這股清涼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是莫言血,他拉開了長袍,露出了自己頎長的魚尾,接着用魚尾翻起了水花,打在了我的臉上,讓我逃過了那雙頭黑蛇的心靈控制。
“這雙頭黑蛇的能力,是不是超過了你的預計?”莫言血笑着問我。
ps:今天初一,祝福大家新年快樂,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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