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德旺不相信我嘴裡說出來的事情,他不相信,呂正和李寡婦、李寡婦小叔鬥毆的原因,就是呂正知道李寡婦和她小叔偷情。
“我們黑水呂家,是書香門第!大家族,出了多少的知識分子!家族門風嚴得很,根本不會出現這種敗壞家風的事情的。”呂德旺如此說道。
不過,別看呂德旺說得有些堅決,但眼神之中,還是有些躲閃。
要說李寡婦和李寡婦小叔偷情的事,多半呂德旺也是聽說了一些風聲的。
我說呂正就是這麼死的!不信,你帶我去下一家。
“我帶你去!”呂德旺說道:但是……你們這麼侮辱我們黑水呂家,你得給我拿出一個說法了,拿不出來,我老漢兒就要找你的麻煩。
我笑了笑,沒回應呂德旺的威脅,只說:帶路!
我們接着去了第二家。
第二家出事的人叫毛方,不是呂姓人。
毛方呢,右手殘疾,整個手掌都沒有了,不過他不是天生沒有的,是出了一件事,纔沒有的。
毛方昨天晚上五點多,跟着村裡一個叫呂四的人打了起來,毛方打得兇狠,但是……毛方個子小,那呂四的個頭大,打了半天,沒打贏,那呂四趁機跑了!
呂德旺詢問我:來,於水,你給我講講,毛方又是爲什麼打呂四呢?我們全村的人都知道,毛方和呂四,那雖然不是親兄弟,但是,他們兩個,比親兄弟還親!如果不是中了普耳的邪術,這兩人,又怎麼打得起來?
我笑了笑,詢問呂德旺,說:呂族長,五年前那會兒,毛方是不是找呂四借過三十萬?借錢這事,還是你做的公證人,對吧?
“對!有這麼一說,不過你怎麼知道的?”呂德旺狐疑的看着我。
我說道:毛方之所以打那呂四,就是因爲這三十萬!
我跟呂德旺說起了毛方和呂四之間的秘密!
五年前,毛方要做生意,缺一筆錢,找上了好哥們呂四,開口說借錢。
呂四這個人,起了歪心眼。
呂四那幾天,被幾個同學喊到外面玩兒去了,學着人家賭博,輸了剛好三十萬——這些錢,都是他準備閒下功夫,業餘投入第二產業,在縣裡開個洗腳城的,是他媳婦給的錢,錢輸了,他沒法跟老婆交代,他是個“倒插門”嘛,本來在家裡地位就低,如果被媳婦知道自己賭博輸了三十萬,那就出大事了。
在這種家族式的地方,倒插門惹了媳婦,可不是離婚那麼簡單,得挨好幾頓毒打,打了還沒人心疼的那種。
他沒法跟媳婦交代,又從哪兒去弄那三十萬呢?
他心裡很恐懼,恐懼讓他起了壞心眼,他把主意,打在了毛方的身上。
他惺惺作態的去找媳婦商量,說他不準備投第二產業了,毛方最近做生意差錢,我打算先挪給他用用。
呂四媳婦是個豪爽的人嘛,當然同意了。
呂四就大張旗鼓的,喊來了族長呂德旺,讓他作證,自己借給毛方三十萬。
白紙黑字,立下了字據,並且呂四當場真的給了毛方三十萬。
呂四這三十萬的現金從哪兒來的?他挪用了單位的款子,給了毛方三十萬。
毛方拿了錢,當天下午就出門,去縣裡把三十萬交給公司的合夥人,不過,他纔出了村子,被人給搶劫了!有人把那三十萬給搶走了,毛方在打鬥之中,還被人砍斷了一隻手。
搶毛方錢的人,其實就是呂四,外加一個呂四花了兩萬塊錢僱來的外鄉的一個小流氓。
呂四把那三十萬搶到手,付了兩萬塊給小流氓,然後再借了兩萬,湊成了三十萬,補上自己挪用單位款子的坑。
這事做完了,呂四把自己賭博挖的坑埋掉了。
最慘的就是毛方——借了人家三十萬,一分錢沒落手上不說,自己還虧了一隻手,白白的欠了人家三十萬的債。
不過,呂四爲了把自己“賭博輸了三十萬的事”給擺平,不惜做了這麼一個局,還砍斷了毛方的一隻手。
他的目的達成了——然後他還假惺惺的跟媳婦說——毛方那麼可憐,要不然,那三十萬,就不用還了吧?
呂四媳婦不差錢,說不還就不還了。
就因爲這事,毛方覺得呂四仗義。
其實……呂四爲了隱瞞賭博輸錢的事,砍了毛方一隻手!
昨天晚上,耳巫和眼巫把這個秘密說給了毛方聽。
毛方聽得那叫一個憤怒啊——自己這五年來,把呂四供若神明,把呂四當成自己體己的兄弟,但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借呂四的錢,就是被呂四給搶走了,自己的手就是呂四砍下來的。
他到了門口,抄起了一根鋼管,去把呂四叫了出來,見面就打!
這就是毛方爲什麼打呂四的原因。
別看毛方和呂四表面是兄弟,其實內心藏着一隻蠢蠢欲動的惡鬼。
如今,惡鬼被眼巫和耳巫放出來了。
我說完這個,呂德旺已經沒什麼太多的氣話了。
他一定知道,我肯定不是瞎編的。
因爲這裡有太多的細節,我編不出來。
我又讓呂德旺帶着我去下一家。
就這樣……我和呂德旺從中午一點說到了下午四點多,我一共說出了十家的秘密。
這十家裡,除去我說的李寡婦和毛方兩家,其餘家裡的秘密,那也是極其醜陋的。
其中讓我感受到人性之惡的一件事,莫過於叫呂莫華的村民。
呂莫華這個人喜歡顯擺,但是又賺不到太多的錢,他去了女兒的城市,用各種苦肉計、苦情戲,把自己家女兒給騙過去做“小姐”,姑娘賺了錢,他拿着回家瀟灑——今年買新車啊,明年買什麼家電啊,買什麼電腦啊。
他姑娘呢?因爲做小姐,認識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染上了毒癮,前兩年吸毒過量死掉了。
這呂莫華得知女兒的死訊之後,還在家裡假惺惺的說自己家風不好,出了一個這樣的女兒等等,噁心到極致了。
昨天,耳巫和眼巫,把這個秘密,說給了呂莫華的老婆聽。
他老婆有些傻,呂莫華這麼折騰他姑娘,她都被矇在鼓裡,等他老婆知道了這個秘密,大清早的拿着榔頭,把熟睡中的呂莫華,給打死在了牀上。
如此之種種,都是人心最醜陋的一面。
這最醜陋的一面,被眼巫和耳巫的“耳聰目明”給挖了出來,公佈給了利益相關的人,引起了這一次黑水呂家的惡性鬥毆事件。
我在要去給呂德旺介紹第十一家的“秘密醜聞”的時候,呂德旺忍不住了,他揚手說道:差不多得了,水爺!我們借一步說話。
“去哪兒?”我問呂德旺。
呂德旺說道:祠堂!
“好!”我跟着呂德旺一起去了呂家祠堂。
祠堂裡面,呂德旺嘆了口氣,說道:事到如今,我算明白了……這事,出在我們村子自己身上。
呂德旺擺低了一開始急匆匆找我要說法的姿態,轉而換成了一副“自我檢討”的姿態,我差不多明白呂德旺要做什麼了。
他要和我們和解。
呂德旺說道:這事……就算了!我不找普耳的麻煩了。
我說你找也找不到,普耳……死了!被那窺伺到了你們村裡人心秘密的陰祟,弄死了。
我並沒有告訴呂德旺——那陰祟就是從普耳的身體裡鑽出來的。
爲什麼我要稍微隱瞞呢?因爲我怕呂德旺因爲這次的事,遷怒普耳,會去找普耳家人的麻煩,所以,我不能給呂德旺報復的藉口,才隱去陰祟從普耳身體裡鑽出來的事。
呂德旺說:水爺,普耳死了,我也深表難過,要不然這樣……我給你們陰行一百五十萬。
“哦?”我盯着呂德旺。
呂德旺又說:這一百五十萬,算是我們賠給普耳的——普耳爲我們家族修家譜,還死在了我們家族,我們家族實在對不住普耳。
我咳嗽了一聲,呂德旺又說:另外……水爺——今天你知道的,關於我們村裡的秘密!還請不要往外說——家醜不外揚嘛。
我就知道——呂德旺要封我的口。
作爲一個名門望族,這些“人心秘密”傳揚了出去,黑水呂家就要變成全縣人的笑柄。
打死了一百多個人,呂德旺可以接受,但是他接受不了“黑水呂家”的名聲跌落。
我盯着呂德旺,說道:可以!一百五十萬我覺得可以。
“那就成。”呂德旺再次確認:水爺,鬼爺,你們都是高人,應該不會把我們村子裡的事,跟外人說吧。
我說我沒興趣跟別人講你們村子裡這些“醜事”。
“那就好,那就好。”呂德旺連忙抱拳,說道:那就好走不送……錢……我會找人打到鬼爺的卡上的,一分都不會少。
“嘿!”我乾笑一聲,和鬼爺出了門。
呂德旺安排的車子,把我和鬼爺送回了紋身店。
在紋身店裡,鬼爺嘆氣,說道:沒想到啊——一個村子裡,竟然藏着那麼多的罪惡?
“嘿!人性是很醜陋的,誰心裡沒藏點秘密呢。”我盯着鬼爺。
鬼爺連忙擺手,說道:唉!你看着我幹啥?我沒有什麼秘密!
鬼爺以爲我真的會讀心術了。
我笑了笑,問鬼爺:鬼爺……你可知道……那呂德旺,爲什麼就那麼輕易決定“快刀斬亂麻”,讓我們停止尋找秘密,而且還給了我們陰行一百五十萬,作爲普耳的撫卹金嘛?
“他怕家族的臭名遠揚,所以想着息事寧人。”鬼爺說。
我搖搖頭,戳了戳鬼爺的心臟,說道:那只是一個原因,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這個原因,其實可以從鬼爺的心裡找出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