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學並不是個簡單的人。
小時候,他不過是個農夫的孩子,整天在田地裡設置陷阱打前來覓食的麻雀,吃苞米麪,喝大碴子粥。如果不是後來遇到的驚變,他可能會這樣漸漸長大,變成和他父親一樣的人,然後生一個跟他現在一樣的小孩兒。
可是後來林翰學的父親被壞人害死。那壞人還夥同辦案的警察,讓這樁性質惡劣的殺人案變成了無頭公案。他爲了報仇,遠渡他鄉,倒是也漸漸的混起了名堂。
常言說得好,虎父無犬子。林翰學的兩個男孩,雖然都各自有各自的缺點,但是瑕不掩瑜,他們依然還是很出色的管理者或是藝術家。
當然,林月也是他的孩子。
如果要用“虎父無犬子”來形容林程山和林程海兩兄弟,雖然在正常的社會中,這麼說也還算得上是一種善意的奉承。可是在某這個動盪不安灰暗不明的年代,錢和能力其實並不完全掛鉤。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裡,他們的境遇就完全不同了。雖然說不是犬子,可是也還是不能跟虎父相提並論。
後來,林翰學的三女兒就出現了。因爲這個看似奔放活潑性感火辣的美女,馬克可是也費了不少頭腦。
林程海死了,這種事兒很快即傳遍了龍城市。有的人歡呼雀躍,心說這下子欠他的錢再也不用還了。有的人興奮激動,這多半是林氏家族的生意對手。更有人住着幾十平的公寓房子沮喪嘆息倍感壓力,這樣的人多半是有關部門還有警察等。
這裡面,還有這個漂亮聰慧的女子。她的態度冷靜的很,似乎死去的不是她的哥哥,而是一個隨便與她不相干的人。但是這件事情,她又必須介入不可。因爲她不是個傻瓜,他知道,當初父親在遺書中說的那個神秘的組織,已經找到他們,並且開始張開龐大的網,想要將他們林家的後人一網打盡了!
二哥已經遇害,林月可以肯定,下一個受害的目標,肯定就是她的大哥林程海!
隨機應變是她的絕活,化身成馬姓的女職員混入林程山公司的是她,變身成性感女郎去孟浩然酒吧當酒保,安放炸彈,刺探情報的還是她。所以不漏聲色的跟着林程海,密切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她用棉布把自己的胸裹緊,穿上短袖畫上鬍子,打扮成男子的樣子,在林程海的公司周圍徘徊。她可以確認,並沒有公司之外的人接觸她的這位哥哥,但是事後才知道,林程海還是生了病。
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讓自己的父親避之不及的神秘組織,難道可以不通過接觸就可以害人嗎?
她得不到的答案,在這個高深莫測的老者身上找到了解釋。
這個留着白色的山羊鬍子的老頭,出現在林程海身邊的時候,林月也陪在身旁。說實話,經歷了江城子死亡一事,她自己很難再隨便的相信一個陌生人了。在這個老頭給林程海診斷的時候,林月在旁邊密切的注視着全過程。她偷偷的從體內取出蠱蟲,只要這個老頭稍微有出軌的行爲,對她的哥哥造成傷害的話,她就會第一時間把蠱蟲釋放出來。
這個老頭對她說:“你的哥哥中的是詛咒,穿腸死咒。你去取一碗水來給我吧。”
林月應允,走出房間的時候,那個老頭又對她饒有深意的來了一句:“有些不好的東西,還是藏起來比較好。如果不小心傷到了無辜的人,那可就沒有意思了。你說是不是,小姑娘?”
林月回過頭,報以無辜的甜美一笑:“那是當然了!”
然後,用意識控制着手中看不到的無形蠱,讓那帶着蠱藥的毒蟲順着自己的掌心,又鑽回到自己體內。
那一碗水來了以後,老頭把手指頭沒入水中,在水面下比劃幾下,取出來後,用這隻畫了符畫的手又蘸着水,點在林程海的門面上的各個穴位上。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林月問這個自稱是公羊佐的老者說:“我的哥哥他是怎麼中的咒?”
公羊佐說:“想要用邪術傷害一個人,對某些人來說實在是不能再簡單的事情了。這一點你也很清楚吧。”
林月有些不好意思,手心處還留有蠱蟲蠕動留下的觸感。
公羊佐繼續說:“下咒的人從某些地方那裡得到了林程海的八字,再通過林程海的長相和大致所在的方位,就可以在遠方下咒了!”
怪不得林月一直在林程海身邊嚴密的保護着他,可還是讓敵人鑽了空子。爲了能寸步不離她哥哥的身旁,她還特意搬來了行李,住在林程海別墅旁邊的房間裡。這一切,都被林程海看在眼裡,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情的他,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
送別了這位高人之後,林月就一直陪着他的哥哥,保護着他。
林程海被公羊佐下了化咒水法,肚子也就不那麼疼了。但是全身還是痠軟無力,而林月也還在焦急的等着他哥哥痊癒,也沒有心思去跟着馬克一起去尋找聽說已經失蹤了的冷柯去了。
直至第三天的一大早,林月還在睡眠之中,就聽到隔壁的房間傳來呻吟的聲音。林月趕緊掀開穿着睡衣被子跑到對面。
臥室門一打開,林程海正捂着脖子,對着牀邊的空盆子乾嘔。林月走過去,輕輕的拍打他的背,以期能緩解他的痛苦。林程海渾身顫抖,圓睜着雙眼對着臉盆,想要吐出什麼東西。最後,他用手指頭塞進喉頭,去碰觸口腔深處那一塊癢癢肉。終於他成功了,稀里嘩啦吐出來一攤東西來。
一個老鼠一樣大小的黑色的肉塊,吧唧一聲摔到了盆子裡。這小肉塊混着林程海的消化物,在盆子裡微微的顫動着,像果凍那樣柔軟,可是卻沒有像果凍那樣鬆散。
“這是什麼東西……”林月很想問,但是她知道問出來也是白搭。爲了不給林程海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她趕緊把盆子用腳尖踢到一邊,然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林程海的視線。
“公羊前輩早就留下了話,你這個病,只要一吐出來就能好了。現在你應該沒什麼事情了吧,我現在去給馬克他們打個電話,免得他們擔心!”
端起臉盆,林月匆忙的離開林程海的臥室。林程海在嘔吐的時候,喉嚨滑過一塊柔軟的東西,他自己當然感受的到。可是林月也不嫌棄他的骯髒,端着臉盆就走,卻讓林程海心頭涌起一團複雜的情感。
他用牀頭的溼巾擦乾淨嘴巴,凝望着林月削瘦羸弱的背影,遲遲不肯移開視線……
處理完在林程海體內作祟的不明物體之後,她給馬克去了個電話。馬克聽到是林月的電話,立刻就問她在哪裡。
“我在林程海家呢,怎麼了?冷柯找到了?”她很少看到馬克這麼着急過。
“我們昨天晚上遇到了玄老的襲擊。他不僅想要對付我和冷柯,連林家的後代他們都想要趕盡殺絕,其中也包括你!趕緊藏好,不要被他們找到!”
話音剛落。林月就聽到別墅的一樓有奇怪的響動。若在平時,林月會以爲是樓下的廚房燒的水開了,或者保姆打翻了什麼東西。可是馬克剛對她提醒完,現在的她自然不會對這聲音掉以輕心。
林月的身手與智慧雖然不及冷柯,但是風格獨特詭異的戰鬥風格也往往會讓對手難以捉摸。她手中順手從桌子上的果盤裡拿起壓在桃子下的水果刀,躡手躡腳的向着樓梯口走去。
從一樓想到二樓,如果來人不走什麼特殊的渠道的話,也就必須會經過樓梯。
被她料中了,一個戴着猴子面具穿着長袖和布鞋的人,鬼鬼祟祟的從樓梯走上來。
他踮着腳單純走路的話,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看來剛纔樓下那響動應該是他進入房間發出來的。
還好,林月早就有所準備。她也沒有聲張,動作更是小到難以察覺,可是飛刀已經脫手而出,打着旋子向那不速之客的腦袋飛出。
那來襲之人的反應也好的非常,正在無聲潛行的時候,餘光就看到側面一道光射來,心知可能已經被發現,便立刻向後一個後空翻閃去。
當!那飛刀的刀尖插入樓梯旁用泡沫裝修的牆壁上,刀柄露在外面,微微的顫抖着。
林月知道就憑這程度,斷然不能擊退來襲之人。立刻從二樓的客廳門後現身,搶步向着來犯之敵人躍然衝去。
那人見有人出現,原本想要退卻,但是定睛一望,這人竟是個女人。
再仔細一看,這個女人的容貌還有些熟悉,不就是目標之中的人嗎?
就是照片上的林月!
這人認清林月之後,退意全消,便殺上來完成他的使命。
林月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笑。她站在原地,擺出了待戰的架勢。
來襲之人動作快如流星,像一道閃電般向林月彈射過來。這般架勢,讓林月暗自心驚。因爲她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自然也會知道,這樣的速度,她林月根本躲閃不了。
而如果這人手中拿着一把短刀,這樣的速度,向着她的脖子抹一下,她就只能引頸待戮。
事實上,這位殺來的人,手上的確握着一柄爪刀。
林月,命懸一線!而刺客,穩操勝券!
但是,現實總是比理論來的要無情的多。這看似穩操勝券的刺客,施展自己的得意技,就要用自己如剛猛的狂風一樣的速度帶走林月的呼吸之時,他的心頭忽然一涼。
林月肆無忌憚的表露出她的得意,沒有華麗卻顯得多餘的動作,她徑直一個醜醜的直踹就踢了過去。進攻之人猝不及防,襠部被這個女人用全力踢中。
一個女人,生孩子的時候,要經歷四十五單位的痛楚。這種痛楚,猶如一個正常的人斷了三根肋骨那般讓人難以忍受。
可是一個男人襠下的蛋蛋,被人狠狠的踢中的話,會給他帶來一百二十五單位的痛楚。如果換算過來的話,他的一半的肋骨已經都被粉碎了。
這個男的雖然並不是一般人,可是對林月這陰毒的一擊也吃不消。他踉蹌的後退幾步,一腳踩空,摔下樓梯。
他到身體懸空的這一刻,都沒想明白爲什麼自己的身體會忽然的一頓。
……
林月看到這大清早闖入林程海家的不速之客,沒有大聲喝止。這不是一般的小毛賊,是一位刺客,目的是取走宅主人的性命。她的食指微動,從手腕處甩出來一柄飛刀,下一個動作更是小到難以察覺,——她將蠱藥散入了飛刀之中!
飛刀已經脫手而出,打着旋子向那不速之客的腦袋飛出。當!那飛刀的刀尖插入樓梯旁用泡沫裝修的牆壁上,刀柄露在外面,微微的顫抖着。不過,刺客只是看到了刀沒入了牆壁,可是沒有看到刀柄上的蠱毒已經散佈到空氣中,但凡靠近就能中招!
當他看到林月現身,殺敵心切的他也沒用過多考慮,直接就衝了上去。而自己,到現在,都還沒搞清楚,這林家的三女兒,可不像是她的兩個哥哥一樣是個弱不禁風的文人。她是一個既善於下蠱的用毒高手,所用的計謀也是毒辣的很!
密夜的規矩,死也不可暴露身份,更不能讓組織的秘密泄露給外界。
而自己的屍體,在內行人的眼中,可是無比珍貴的情報來源。他自知現在無法再進行任務,便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向早就擬定好的緊急逃生路線逃去。林月還想指望這個刺客查出殺害自己哥哥林程山,以及組織追殺父親的謎團,當然不能讓他落跑!
林月見那刺客身手敏捷,馬上就要跑下一樓,也急的來不及走樓梯,徑直從二樓的樓梯護手跳下去,跳到刺客面前。
刺客見狀,雙手急忙亂舞。林月一時沒有防備,胸口讓他抓了一下,鑽心的疼痛立刻涌來。原來這人的手上還帶着鐵指,指頭的頂端還帶着倒鉤,鋒利無比。林月忙向後退卻,暫避其鋒。可是退步並不代表着讓步,她找準時機,扣住了蒙面刺客的脈搏。
這時候從馬克那裡學來的部隊的功夫擒拿術便排上了用場。她翻手一扣,向下一壓,這個男人就被他扼住了脈搏,鎖住了雙臂,動彈不了了。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這男人一聲尖叫,渾身開始劇烈的顫動,似乎他的體內有一個擇人而噬的怪獸,即將破殼而出一般!
林月連忙鬆開他,可是這個刺客的皮膚開始漸漸變黑,冒出青黑色的煙霧。與之相伴的,便是皮膚那漸漸融化的恐怖景象。好像這個人是一個被扔到了熱鍋中的蠟燭人。慢慢的,火焰就從他身上已經融化的口子裡鑽了出來。
這個男人就痛苦的嚎叫的,可是林月雖然想救他,但是有心無力。
這男人就由一個滿地打滾的男人,一點點的化成灰燼。這濃煙嗆得林月想流淚,可是她又不想離開這裡。最後,這個男人變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
這不是她的蠱毒造成了,只可能是這男人自己動了什麼手腳,才引發的自燃。
林月現在開始明白,和她作對的組織,到底有多麼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