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中的蚊蟲格外的多,路面也佈滿了各種小石子從而崎嶇不平。在這樣的地方走夜路,不說身上被咬的遍體的血包癢癢難忍,就是那腳底板子只怕也是要磨出一層血泡來。
一個人影,在這深山的山腰小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在這樣的環境下走路,渾身不塗上防蟲藥水,腳下沒有登山防穿刺鞋,這可絕對是一種煎熬。
但是這個人,他腳丫子上穿的既不是厚實可靠的防穿刺登山鞋,也不是輕便舒適的徒步鞋,而是一雙黑色布料薄布底子的布鞋。這種布鞋在大街上隨處可以見到,只要聽到有大喇叭吆喝着“老北京布鞋”,就往那兒走,準能買到。
而這人的身上,自然穿的是簡簡單單的黑色唐裝,就和公園裡早上晨練的大爺一個裝扮。這唐裝的衣襟毫無遮攔的敞開,餘下的幾個扣兒也有的繫上有的扣死,邋里邋遢的一副樣子。就這個樣子,別提防蚊驅蟲了,連晚上的寒冷都抵禦不了。
換做一般人,一定是痛苦異常了。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卻一點都不以爲意,反而神情隨意模樣瀟灑。更讓人吃驚的是,這個人他並不是一個精壯的漢子,能靠着一身的火氣和犟脾氣忍受痛苦。他只不過是一個滄桑的老者,這樣的人扔到小區裡一大把。他的背已經有些微微的駝下來,可是走起路來腳下生風,看來平時保養有道。
夜間的山路格外的寒冷,蟲子在草叢中鳴叫。現在正是盛夏,這兒卻讓人有了一種進入寒冬的感覺,恨不得馬上就鑽到棉襖中。
老者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着。
這夜裡的山路可不比白天。這山裡可都是有野獸的,白天的時候這些野獸因爲光線的原因,見到了生人會遠遠的躲着。到了夜裡有了夜幕的掩飾,就會恢復其野獸那喋血的獸性。這些兇殘的動物在勢單力薄的時候會遠遠避開,可是一旦有了組織,加上夜幕的遮攔,見了陌生人肯定會羣起攻之。
不過也有例外,比如說野豬羣。
這野豬在這山間爲數不少。當遇到落單的野豬的時候,這個畜生會特別的多愁善感。遇到人類的話,這野豬便特沒有安全感,出於恐懼爲了自保,反而一般都會主動來攻擊人類,想要除之而後快。可是呢在這野豬在成羣結隊的時候,有了安全感,反而不在乎周圍人類的存在。這個時候哪怕你就是鑽到野豬羣裡,只要不做過激的行爲,彼此之間還是能和平共處的。
老者的周圍,就來了這麼一羣路過的野豬。
因爲這山裡確實有些冷了,或許老者走的也有些許的疲倦,他找了一個平坦的石頭坐了下來。就在他屁股剛坐下還沒有呆久的時候,這羣野豬便出現了。
他把肢體縮了縮,儘量減小佔地的面積。老者在石頭的邊上拔了一些草,把草葉尖上凝結的水滴控幹,用雙手攏成鳥窩的形狀。
把這個自制的鳥窩放在地上,老頭子從斜跨在身上的小牛皮包的低下掏出來一張紙。這深更半夜的,這老頭出現在這裡本來就夠奇怪的了,現在這個詭異的舉動,更是讓路過的野豬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甚至還有那麼一兩頭不解風情的野豬,驕傲的踱着步子走過來,似乎想要跟老頭來一次讓人不快的親密接觸。
落單的猛虎被犬欺,這話說得一點不錯。平日裡處在食物鏈最頂端的人,現在被這山裡的野豬羣如此戲耍,任誰都會忍不住勃然大怒。可是這個老頭卻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憤怒,而是淡然的坐在原地安之若素。
野豬湊得更近了,那老頭毫無徵兆的一聲大喝嚇了所有野豬一跳。這一下子激怒了他們,紛紛都瞪着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類。說也奇怪,這些動物瞪着這個老頭,卻沒有衝上來,反而恐懼的向後退去。
老頭淡定的朗聲道:“畜生們,都散了去吧!”
彷彿聽得懂人聲,這羣野豬似乎得到了赦令,忙不迭的離開這個老頭的身邊,逃也似的跑了。
也不等那些畜生全部走完,這老頭便繼續他剛纔手頭上沒有完成的活兒。他拿着那張紙,右手夾住紙的一段,另一隻手抵在右手的手腕處。手一抖,這張紙就自己燃燒起來。
這麼一下子,剛纔幾隻還沒來得及逃走的野豬更是嚇了一跳,這當然是自於動物們對於火焰的本能恐懼。他們對着月亮嚎叫了幾聲,然後加入先驅者的行列,也遠遠的逃了。
老者把這個燃燒的紙扔到面前的野草堆中。那火很快就燃燒了雜草。老者就用這種辦法,生起了一攤篝火。他坐在這片漫山遍野都有的這麼一片普通的石頭上,對着這一攤火取暖。
火焰慢慢的燃燒,那明亮的柔光投射到這個老者的臉上,造就了一條條深黑的陰影。這些陰影宛如這老者身上所帶的秘密一般讓人捉摸不透。山間晚上很潮溼,不說坐在這個冷冰冰的充滿了水汽的石頭上,就是在原地站一會兒就會凍的膝蓋疼。
可是這個老者彷彿若無其事一般。他從兜裡取出一小瓶子水,這是他在觀中的時候特意熬製的蜂蜜水,餓了的時候就喝點兒蜂蜜水便夠了。如此這般,可以接連數月不用進食。
喝夠了水,取夠了暖,火焰下的燃料還剩下不少。老者把那小瓶子蜂蜜收回到斜跨布包裡,閉上眼睛,默默地禱祝着。
他眼球左轉五下,然後又右轉五下。轉完以後,他微微張開雙目。口中朗朗道:天皇敕日演法真,九天五色祥雲降,金光皎潔乾坤照,萬神奉召赴龍華,降壇全依鐵口斷,不得隱形說虛言,天皇仙神三七字,圓滿呈光地下書。吾奏昊天上帝元神降光急急律令!
念畢,他彎下身子,慢吞吞的垂下右手。用豎起來的食指,在篝火旁邊的泥土地地面上悠悠的畫了一個籃球那麼大的的圓形。
結果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在他畫完這個籃球大小的圓形之後,才過了不到幾分鐘的時間,這個虛空的圓的裡面便映出了畫面,看起來就像看電影一樣。
看起來就好像是看電視一樣。這個“電視”一開始是模糊的景象,這是在接收信號。老者驚覺的向着旁邊四下張望,似乎唯恐這怕人的一幕再嚇着不慎路過的野外探險家。野豬已經走得遠了,山間除了山風帶着樹葉亂晃,根本沒有別人的蹤跡,他這才安下心來。
不多時,這個“電視”的圖像就對焦完畢,模糊的畫面就逐漸的清晰了起來……
在地上的鏡面中,一個稍微發福,走起路來還有些蹣跚,背還有些微微的駝的人站在這山上。
從遠處看,他孤身一人走在山間的身影有些淒涼。若是離近了看的話……這老者當然想要這麼做,可是他在地上的這個鏡頭根本拉進不能分毫。就像那句話說的,攜泰山以超北斗,非不爲也,實不能也。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老者使盡了渾身解數,卻根本看不到那個人的正面特寫。
但是還是能很清楚的分辨出,他的手裡拿着奇怪的東西,彎下腰,在土地裡摸索着什麼。過了一會兒,他好像找到了他想要找的東西,左手按在土地上,右手舉起一個什麼東西,一下一下的捶下去。
一片烏雲這時候飄了過來,正好擋住的月亮。
也擋住了這個奇怪的夜行獨客的背影。
做完這些以後,那人卻仍不滿足。復又起身,一步步在山間躑躅,像是漫無目的的散步,更像是在可以尋找什麼。他向前走了將近十來步後拐了個彎,猛的就停住了步伐。
低頭看看,好像是這裡沒錯。於是又重複剛纔的那個擂地的動作……
“莫非這是七十二路斬龍釘?”在鏡子外看到這景象的老者,大吃一驚。
倘若真是七十二路斬龍釘,那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情啊!
當年根據古書記載,千古以來,唯有一人敢使出七十二路斬龍釘。那便是明朝時著名的宰相劉伯溫。
劉伯溫其人原本並無真法,他的師傅鄭復也僅僅是教會了他儒家的基礎知識而已。不過據傳,此人於年少時無意中遇到異人,才得以傳授預測神通。
雖說這神通也能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窺測天機而不折損壽命。可是敗就敗這劉伯溫凡人之軀,不僅窺測天機,反而爲了朱元璋去斷盡天下其他的龍脈。這封殺龍脈便相當於弒天翻上,上天自然容不得他善終,所以被胡惟庸這麼個小人害死,死的時候還窩窩囊囊的。
那劉伯溫封死龍脈的手法,其中有一種便是七十二路斬龍釘。
劉伯溫是何樣人,而眼前的這個身材臃腫有些發福的人,又是何樣得人?
劉伯溫封殺龍脈是爲了幫助朱元璋一統天下,可是這個封殺龍脈的目的究竟是爲什麼呢?
這個老頭也是圈內不世出的高人,說起他的名字來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靠着他這將近大半輩子的歲數博聞強記,真正的是見多識廣。可是就連他都不知道這幾個問題的答案。
反正,他只是知道,這不是個好兆頭。天下,就要大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