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程海在常人眼中是個極爲高傲的人,那種高傲源自於他自父親那裡繼承得來的大筆錢財。這是個正比例係數,錢財越多,高傲也就越多。
所以能見到這個自矜的人像孩子一樣興沖沖的跑過來,那簡直比看到豬上樹還稀奇。
他在我們面前歡呼雀躍的時候,我正和冷柯與劉年在餐館裡吃午飯。他拽過來一把椅子,胡亂的往上面一座,便拿出來一個圓形的木盤,輕輕的放在冷柯的面前。
“我想起來了,父親在給我的遺產中還有一個這樣的木盤。我一點也搞不懂這個木盤是做什麼的。不過今天無意中翻出來,猛的意識到這個很可能跟白樓裡的那個寶藏有關。你看這上面寫的這些天干地支,看起來不是很不同尋常嗎?”
冷柯的胃口並沒有恢復,只是端着果汁淺啜着。聽到林程海這麼說,他把放下杯子接過圓盤看了起來。而我也把腦袋湊了過去。
這尊圓盤不知道是什麼木頭製造的,外形很像羅盤,也是一圈一圈的刻着字。唯一不同的是中間並沒有磁針。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互根互生黑白相依的太極兩儀圖。在兩儀圖的外圍刻畫着八卦,再外圍則刻着子午卯酉等十二地支。
在子午卯酉的外圍,卻還有一層字眼。那只是一個字,己,就在上一層的那個“亥”字的下面。
冷柯皺起了眉頭。
他也不管我們,只是自顧的向餐館的服務員要來一支筆,在飯桌上的餐巾紙上劃出兩橫兩豎。這兩橫兩豎勾畫出九個方格子。冷柯依次把木盤中的字樣寫在這九個方格之中。
邊說還一邊解釋:“這個圓盤中的元素可以分別納入九宮之中。前兩層有可以解釋。第一層是八卦,描述的是地理方位,第二層是地支,描述的是時空流轉。可是在第三層的那個己是什麼意思呢……”
接着,他也開始興高采烈起來,就像剛剛急不可耐的衝進來的林程海一樣。
“我明白了,這就是一個時空密碼盤!最裡面的兩層分別定位了時間和空間,形成一個經緯座標。而最外盤的這個‘已’,便正是我們要尋找的目標!”
如此這般,最外面那個奇怪的“己”在盤中便對應上了“亥”和“乾”。
我對周易一知半解,完全不明白這代表着什麼。而林程海就更別提了,他比我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己爲十天干之一,五行爲陰土。它在周易中是穢土的符號,比如垃圾堆、蛇、嘴巴、繩索……你們看這個周易密碼盤,看似是一堆文字組成,可是在我眼中如同一副地圖那般明白無誤!”
“那這個標註着己的方位便是‘藏寶圖’中的寶藏所在地咯!究竟在哪裡?”
“己爲穢土,你忘了我們在去小白樓的時候,路邊經過那片讓人不寒而慄的極惡之地了嗎?”
“你說的就是那塊養屍地嗎!?”聽到冷柯的話,我極爲震驚,筷子都差點兒掉在桌上。
“不錯,而且如果你站在小白樓的屋頂,拿着這個圓盤就着北斗七星對好方位以後,那己的方向絕對衝着那片養屍地。”
聽我和冷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這半天,林程海也耐不住了:“哈哈,這麼重要的東西,老爺子獨獨傳給了我,看來這筆寶藏是他註定要送給我的了!”
我看了看冷柯,他並無心說破林程山身上佩戴的護身符也是老爺子送的。那老頭能佈下如此天羅地網的大局,行事潑辣刁鑽,怎麼可能連最起碼的公平都不給自己僅存的兩個兒子呢。不過冷柯沒說,我也不打算多廢話,反正本來就對這個孤傲的人沒有太多好感。
林程海不住的摸着這黑漆漆的木盤,微微顫抖的手指暴露了他的激動。
不過我確實很不想去那個陰森森的墓地:“咱們非要去那裡探險嗎,那劉年怎麼辦?”
我想財物俱都是身外之物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但是劉年的性命卻只有一次,再不爭分奪秒尋找兇手,將來蠱發,就是大羅神仙燃燈借壽也是白搭了!
冷柯也不說話,只是繼續夾菜,偶爾把目光投向林程海,我看得出他這種漫不經心乃是悉心僞裝。
就這麼胡亂塞了些吃的,林程海一寶在手,也無心這裡久待,只是商定了啓程去養屍地勘探的時間便匆匆離去。那道跳躍的背影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以後,冷柯才緩緩道:“兇手並非林程海的手下。”
原來,自從林程海現身以後,冷柯就一直懷疑這人身後有異士相助。那人極可能就是下蠱的元兇。可是隨着周忠良的殉命,這種念頭漸漸的在他的心中變小了,直至剛纔,這種念頭才全部打消。
“我其實等的就是你的那句話,可是剛纔林程海聽到劉年的事情的時候,絲毫沒有應激反應。我想這元兇應該和他無關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如此說來,小樓中還有第三方勢力。那下蠱之人,也是奔着寶藏去的!”
我嘆息一聲,毫無繼續大快朵頤的心情。就爲了那些寶藏,就這麼多人趨之若鶩,不惜身家性命也要收入囊中。他們不擇手段,令一個個無辜的人捲入其中,真是讓人感嘆。
事情有了巨大轉機,可是我一點都不高興。
不能在請假了,所以去勘探的時間只能定在下班以後。當天下午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出警局的時候,林程海早早的就開了車在警局門外等着,身邊還跟着一個身材矮小卻結實有力的保鏢。在我的眼裡,他那因爲慾望而扭曲着臉宛如惡魔般猙獰。
比起這個人,我寧可面對那夜林宅窗外在樹蔭下的那個黑影。
後車窗的窗內,拉下來一條縫,一個菸頭伸了出來,向外揚了揚菸灰。車窗繼續落下,冷柯那張清秀的臉慢慢的顯現完整。
“走吧,馬克。我的朋友明天早上便可以到寒城,我相信以他的能力絕對可以解決劉年身上的蠱,你就別瞎操心了。”
我還能拒絕麼。
我和冷柯坐在後排,那個保鏢現在正開着車。林程海在前位一再的催促司機要快點,於是公路上多了一個左突右撞的無翼飛機。很快速度就飈到了六十多脈。多虧得這裡是郊外的小公路,不然光罰單就夠這個討厭鬼好受的了!
平時一小時的路程只用了半小時便到了。
我揉揉太陽穴,頭沒來由的一陣疼痛。推開車門,我一腳踏上了這片詭異的土地……
這次冷柯還是帶着他的那個大包,不過他嫌揹着累,已經丟給那個像舉重選手的保鏢拎着。他囑咐我們不要亂動,便自己率先進入養屍地。
我用腳尖戳戳這地面,土質鬆散,土色微紅。這便是傳說中的養屍地了。
也不只是錯覺還是怎樣,就在冷柯一踏入養屍地墓陣的瞬間,天空忽然黯淡了下去。一大片濃厚的烏雲,夾雜着詭異的氣息從天空的遠方遮天蔽日的飄來。
從外應預測學的角度來講,這不是個好兆頭。
冷柯左手安舉羅盤,右手掐訣,一步步的繞着養屍地墳冢來回踱着步。他着看似隨意的走位,實則大藏玄機。
他先是走向墳冢中間,將羅盤放在墳堆之上,然後向墳地的西南走去。走了百八十步旋即止步不前,又走向西方,又走了百八十步。接下來,他又分別走遍了養屍地的東北、南、北、西南、東、東南這六個方向。
正好把墳冢逛了個遍。
做完這一切,他又回到墳冢的中央,拿起那個羅盤,對在陣外的我們示意已經可以進來了。
“方纔那是陰陽天罡步,根據洛書陰陽奇偶變化之理所衍生出來的道家步法。整個養屍地已經被我勘探了一遍,沒有發現危險……”冷柯半蹲在地上,拖着那方形的羅盤,看了看忽然變化的天空:“……起碼暫時目前說來是沒有危險。”
林程海在墳地周圍晃了晃,便撇下那個保鏢貼了過來。這個利益至上的男人爲富不仁兇殘成性,爲了金錢對這些埋葬在養屍地中的屍骸沒有一丁點的忌憚:“我說哥們,你不說這地方有驚喜嗎。你給我解釋下,什麼叫驚喜?”
冷柯撐着腿慢慢站直了身子,仰頭看了看天空,越來越黑了。
“彆着急,好戲纔剛開始。我們現在應該找一個墓,一個只有在亥時纔會出現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