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謹慎地躲過遠方的碼頭探照燈,又向左側行駛了大約一公里左右,張德帥找到了一片比較隱蔽的蘆葦叢,就把救生艇藏在了那裡。
實際上能夠這麼安然無恙的到達目的地已經算是僥倖,雖然花了不少時間,已經快接近午夜十二點,但一路而來的風平Lang靜也是讓張德帥感覺自己人品爆棚。
打開手機翻着時間,又將地圖打開,蟹峙島的地圖早已植入了手機之中,張德帥左右移動着焦點在地圖上尋找目的地。目的地用紅點標註示明,張德帥的位置則用的綠點,回想着聞琳針對這個地圖軟件的說明,遵循說明在紅點與綠點之中圈定,隨即地圖上就出現了用一藍色虛線所標註的最短的距離。
紅點綠點兩者之間的巷子、稻田、房屋等等一目瞭然,這條捷徑穿過稻田,越過馬路,又在房屋之間的巷子裡橫插而過,張德帥雖說早已被聞琳小小年紀就有那麼多的本事而震驚,但是看到這個軟件所呈現的內容,還是忍不住讚歎。
軟件本身不但將各種數據清晰明瞭的陳列出來,順着藍色虛線的點過,還將可能出現的突發事件陳列出來。有人有那麼大的功夫調查這些人的作息時間嗎?僅憑這些突發事件中包含了各個住宅的主人可能清醒的時間段,這個小女孩絕對可以說是一個數據型人才!當然,張德帥很清楚聞琳的才華豈止這些,但是從中也不乏能夠聯想到一點,這個聞琳絕對是屬於另一方勢力的人,而且可能跟自己的母親還有關聯,而七外公將她帶入守望者或許只是給她一個鍛鍊的機會,又可能只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張德帥漫不經心地盯着屏幕想着這些,心想蘇圓圓不可能不瞭解這些,或許自己沒在的時候她跟七外公的接觸就涉及了兩方勢力的交涉吧?
但他想過之後就收起手機,畢竟不管是蘇圓圓還是七外公都沒有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想要告訴自己的,自己這樣胡思亂想,還不如等以後有了合適的機會再跟蘇圓圓或者七外公旁敲側擊這些東西。
默默記憶了一下前進線路,張德帥張望着近處影影綽綽的樹林輪廓,微微皺眉擔憂這個任務到底是要鍛鍊自己什麼,卻還是一頭扎進樹林裡。
不知何時西北風開始吹了起來,天空的烏雲在夜幕之下匯聚,隨後冰冷刺骨的夜雨不着痕跡地落了幾滴,又徒然加劇,化爲傾盆大雨將這座蟹峙島籠罩在內。
張德帥冒雨前進,心裡忍不住就想罵娘。天氣原本就冷,雖然最裡面的保暖內衣足以保證自己的身子不會被雨水凍僵,但豆大如鐵珠一般的雨點砸到頭頂、臉上,痛楚與寒冷令他嘴脣冰冷發顫,在雨幕裡如同獵豹般奔跑的身子也隨着渾身的溼透而感到粘稠不自在。
索性目的地其實並不遠,任務之中的提示指明目的地是隱藏在一片居民區之中的倉庫,對方是爲了便於逃跑纔將活動範圍定在裡大海不遠的地方。不過從中也可以得到幾個結論,至少對方有私人船隻;而且需要逃跑,說明幹得是見不得光的事情——引來警察是必然的;最後便是活動範圍,只在大海附近的話,說明對方肯定是本地人,而且說不定還有案底,除了逃離蟹峙島別無他法。
細細回想着這些線索,實際上張德帥在心裡也有了大概的輪廓。想來七外公再怎麼培養自己的主動性與獨立能力,明知道自己的個性還算溫良,應該是不可能讓自己來這裡幹傷天害理的事情的,那麼在普通人社會中替天行道的事情,無非就是與黑色勢力的鬥爭了。
將要面對的是走私,還是聚衆大數額的賭博?
大步流星般地躲到不遠處的一個小型平房的屋檐之下,張德帥使勁抖了抖身子,沉重的衣服隨着雨水四射終於是稍微好受了一點。平房早已被廢棄,張德帥透過破敗的窗戶向裡面張望,黑漆漆的一片。不過從平房的樣式來說,張德帥還是可以從過往的記憶中判斷出這種類似的平房很久以前是當倉庫用的。
平房一旁有一個路燈,此刻正散發着微弱的黃光,大滴大滴的雨點落在黃光裡,恍若一閃而過的珍珠。
張德帥目視着黃光出神,通過記憶判斷自己大致離目的地很近了,忍不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安定情緒,又捋了一把溼漉漉的臉龐,狠狠地擺弄了幾下頭髮,讓頭髮不那麼溼潤。
掏出手機再次一看,紅點就在綠點後面二十米的位置!
張德帥抿了抿嘴,忍不住又想起了聞鶴祝的告誡。
三十分鐘之內不要動手嗎?
心裡不免有些緊張起來,張德帥嚥了口唾沫,彷彿有透視眼一般,望着身後平房牆壁與半個窗戶,好像已經看到了目的地的景象。
不過入眼的只是平房裡黑漆漆的一片,張德帥想了想,當即皺眉繞過平房走進陰影。任憑他再大膽,此刻都免不了有些情緒緊繃,如果穿牆進平房裡面,雖然距離變短,他也能夠篤定不會在裡面發生什麼,但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張德帥自認爲絕對會讓自己情緒處於崩潰邊緣。
越是接近目的地就越是緊張,他下意識地掃了幾眼一旁的幾戶人家,燈火早已熄滅,隨後動作輕柔地按在胸口想要遏止開始加速的心跳,進入隱形狀態。
轉過轉角,入眼的是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巨大倉庫。在雨夜之中的微弱燈光下,倉庫依稀被勾勒出輪廓,通過窗戶可以發現裡面一片漆黑。
皺了皺眉,張德帥喉結忍不住因爲過度緊張一動。
什麼情況?對方不可能在黑燈瞎火的情況下做事情!還是說裡面的人早已散了,自己已經錯過了?
張德帥心想七外公應該不是說大話的人吧?何況聞琳還一絲不苟地幫自己植入軟件,改造裝備,難道真正的任務是讓自己跑到一個陌生的島嶼走夜路鍛鍊膽量?這也太匪夷所思了點吧!
眼角輕微抽搐了幾下,這顯然不是什麼正常的思維邏輯,可看着黑燈瞎火的倉庫,張德帥忍不住有些犯難了。
四周是連綿不斷的冬夜暴雨,冰冷刺骨,雨滴滴落房屋、地面敲打的節奏,早已化爲這片世界唯一的聲音,響亮,卻又像是奇詭的徵兆。
恐怖片裡常常就有這樣一副場面,黑夜,又下着雨,然後有人打着傘從窗邊一掠而過。不要懷疑,那就是劇情設計的製造恐怖氣氛的鬼魅……所以說這樣一個特殊的環境之下,張德帥不發怵是不可能的。
怎麼說都只是一個成年不久的年輕人,而且近來發生的一系列關於異能者的事情讓他的固有思想開始鬆動,免不了就對一切物質與反物質的個體產生一定的聯想,於是長久以來一個人生活而磨練的膽量反倒在此刻沒有多少用處,他不可避免地在想這個七外公不會是個用心險惡,將自己往死亡之中推一把的人吧?
雨勢還在加劇,似乎將積蓄幾天的能力一股腦兒地傾倒下來。可正當張德帥猶豫不決的當兒,那扇他目不轉睛、全神貫注緊盯着的倉庫窗口卻突然出現一個小火苗。
張德帥第一時間身子緊繃,不過倒不至於真成了驚弓之鳥,落荒而逃。他隱形之中的臉色在火苗出現的剎那蒼白,呼吸急促劇烈,但隨着火苗的熄滅,一個紅色小點的出現卻頓時讓他怔了怔。
裡面有人,那個人在點菸!
張德帥瞬間反應過來,緊繃的精神也像是一根快要拉斷的橡皮筋,又徒然失去了力的作用,讓他整個人都縮在平房後面的牆角大口喘氣。
窗口突然出現了一片微弱的光亮,隨後又消失,有人出聲,隨後窗口又亮起了打火機的火苗,又隨即熄滅,代表着菸頭正在燃燒的紅點相隔第一個紅點不到半米的距離亮起,然後便有一連串被雨聲遮蓋而模糊了的交談聲響起。
張德帥立刻收住心思,不過剛剛虛驚一場而遺留下來的冷汗再一次讓身子粘稠所造成的不自在讓他皺了皺眉。他目測了幾眼平房後面與對面倉庫中間這條雨勢極大的道路,大概六七米的樣子,腳步微微一動,小心謹慎地冒雨踩着泥濘的地面向前接近。
“哈哈……”張德帥走進,首先就聽到有個男人在笑,應該是兩人聊天說起了什麼笑話吧。
“噓,你輕點!到時候又要被華二哥罵了。”另一個男人相對謹慎,小心地提醒道。
“沒事,怕什麼!雨落得這麼大,誰會聽見?再說,外面那些居民早就睡着了,大半夜的誰還會管我們。”
“話是這麼說,但華二哥不是現在心情不好嘛。你注意點,別老是這樣,最近遇到林明那幫子刺頭就已經讓華二哥很不順心了,要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再往他槍口上撞,小心他等等讓你陪着裡面那人,跟他一樣下場。”
“切,你嚇唬誰呢。”那人明顯底氣不足,色厲內荏地勉強道,隨後卻是嗤笑一聲,不屑地道:“那個王總真是沒品,都是道上混的,規矩麼也都曉得的,這次咱們這幫人明顯不能再在平安區立足下去了,這王總居然還想賴賬!欠錢不還,哼,這種落井下石的事情也做得出來!這下倒好,再嘴硬估計手筋腳筋都要被挑斷了!”
“高利貸嘛……”另外一人使勁壓低了聲音,但是張德帥早已摸到了他們所站的窗邊,整個後背挨在了牆上,所以也聽清了那人在說什麼,“不過既然做出這種事情來了,反正還錢是一定要還的。把他女兒、老婆都帶來,看他還不還?嘿,估計華二哥等等就要叫我們出去了。”
“嗯,也是……”
或許是話題一下子沉重起來,兩人只顧着自己拼命的抽菸,又長長的吐出煙霧。張德帥緊繃着身子,儘量減緩呼吸不發出任何聲音,頭稍稍一歪,眼睛斜視極力向裡面打量。
窗內有人影遮住了視線,這顯然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人影后面,卻還是有一條微弱的燈光射到倉庫外面。
張德帥一下子就明白這件倉庫的中間應該有一個房間,怪不得外面沒有燈光,顯然是裡面的人都匯聚在那個房間之中。
從這兩人的話語,很容易就能夠判斷出這是一個有黑色性質的活動了。這兩人明顯就是打手一類的混字輩人物,而裡面現在正在上演的,估計就是高利貸討債的戲碼。
想清楚這一點,張德帥立刻心思活絡起來。
眼下直接進去是萬萬不可能的。自己渾身溼透,不說憑空出現的水可能會讓對方發現,單單是溼漉漉的羽絨服在一片寂靜之中所發出的聲音,也絕對會讓對方警覺。不過好在倉庫裡除了那間房間外一片漆黑,這倒給了張德帥一些發揮的空間。
想明白這些,張德帥小心翼翼地撤離,溼漉漉的羽絨服在大雨之下發出的聲音還是能夠被急驟的雨水聲遮掩的。繞着倉庫的牆壁向左側摸索,等到走到倉庫左側牆壁的時候,張德帥大致留意到自己走了四十步——差不多二十五米的距離。
也不知道那兩人是否還在窗口,但至少二十五米的距離應該可以讓他們無法聽清楚走進倉庫之後可能從身上滴落下去的雨水聲了。
再次擦了擦臉,又儘可能地將自己衣服上的雨水擰乾,張德帥貼着牆壁就陷了進去。
穿入牆壁的時候,張德帥站在厚重的混凝土牆壁裡還稍微站了片刻。
小心謹慎地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張德帥儘量控制着體表的雨水脫離自己的異能,但片刻之後,他就發現自己的這種行爲完全吃力不討好。
精神力等級纔到E級偏下,顯然纔算是剛剛入門的級別,雖然對於隱形跟穿牆的控制已經非常嫺熟,但這種控制入微、要把體表與衣服上的雨水徹底擺脫自己精神力的控制,讓這些雨水滯留在牆壁裡的行爲,張德帥現在的控制能力完全不夠看。
大致估算之下,單單要將大概巴掌大面積的雨水留在牆壁裡,自己就可能直接耗費精神力到虛脫狀態,這種工程量大又完全給自己添堵的事情,張德帥只能無奈地輕嘆幾聲,就穿過牆壁走了進去。
撲面而來的就是一陣悶熱的空氣,很顯然這裡絕對堆放了一些東西。張德帥心中一動,忍不住呆在這裡停頓了一下,手還小心謹慎地擡起,通過錶針的轉動確定了一下時間。
0點44分。
剛剛的一番行動大概花了十五分鐘左右的事情。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張德帥突然響起了一個令自己心驚肉跳的事情來。七外公強調了三十分之內不要輕舉妄動,但是這三十分鐘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計算?從自己到達倉庫外開始還是從進來的一剎那。
張德帥心裡頓時一片茫然,他心裡猜測了一下,立刻感覺時間緊迫起來。
照七外公的預測,應該不會料到下雨吧?那麼下雨阻隔了自己的視線,其中所Lang費的時間也應該沒有計算進去。張德帥下意識地揣測聞鶴祝的計算方式:應該是直接從自己坐上救生艇開始,然後到蟹峙島,又直接跑到倉庫的時間了,前後頂多再給自己加五六分鐘,也就是說,房間裡其實自己不該看,又或者用另一種說法,自己看了可能會忍不住出手的景象其實已經發生了?!
想到這裡,一種緊迫感頓時油然而生。不該看的?張德帥心中一動,剎那間身子僵冷,面色駭然:該不會像那人所說的,有人在被挑斷手筋腳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