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葉寧洗澡的時間比平時短了。
以前她認真洗個澡要40分鐘,今天只用了15分鐘。
她出來浴室的時候,蕭嶽並不在臥室裡。
她愣愣地站在那裡一會兒後,終於擡起腳,向他的書房走去。
書房裡,蕭嶽正在整理一些文件。
因爲他是背對着自己,她只從側縫裡看,看不到的。
她在那裡站了五分鐘,左手緊緊地捏着裹在身上的浴巾邊緣,幾乎可以將浴巾捏破了。
最後她還是決定重新回去洗澡。
洗完澡後,回到臥室,蕭嶽也在,他舒服地躺在牀上,赤着胸膛,略顯溼潤的黑髮半垂在額前,一雙黑眸帶着溫和的笑意望着她。
他這個樣子,真是性感極了,她很喜歡。
有時候真覺得,蕭嶽這個人簡直是爲自己量身定做的。
他能夠滿足自己身體的渴求,能夠熨帖自己情感上的絲絲縷縷,能引發自己屬於母性的一面,也能讓自己暴露出屬於女人的軟弱和依賴。
他知道自己過去的一切,在最初被暴露被看穿的恐懼後,她反而能在他面前無拘無束,毫不遮掩地生活。
他還很有錢,也有社會地位,能爲楠楠帶來更好的庇護,能提供給他錦繡的前程。
生活就是這麼神奇,她從一個社會邊緣的單身媽媽,一下子將要成爲一個知名企業家夫人。
一家三口,和睦融融,簡直是像生活在畫裡一樣。
這一切太過美好,美好的都有些不真實了。
“怎麼這麼看着我?”蕭嶽低啞的聲音充滿了魅惑。
“我怎麼覺得,你不像是真的,你該不會下一秒就消失吧?”葉寧跑過去,伸手去摸他的臉。
“傻瓜,這是做什麼夢呢。”蕭嶽的語氣充滿了濃濃的寵溺,他伸手一帶,將她帶上了牀,然後壓住她。
他們做這種事情,也比較熟稔了,彼此都清楚對方身體的敏感點。
所以這一次,比第一次時不知道好多少。
兩個人前所未有的契合。
到了最後,葉寧從腳趾頭到每一根頭髮絲,都懶懶地沒有了力道,就好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一樣。
蕭嶽抽出紙巾,輕輕擦拭牀單上可疑的液體,然後擡眸盯着她看,那目光中帶着笑。
“原來你還可以這樣?”
葉寧臉上通紅,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擡起腳來,踢上他的胸膛:“你去洗澡,都是汗!”
蕭嶽挑眉提議:“一起洗?”
葉寧搖頭:“不要不要,你先去!”
蕭嶽也不勉強,腰間裹上一塊浴巾,直接去浴室了。
葉寧眼看着他進了浴室,浴室門關上,裡面開始傳來噴水的聲音。
她心跳加速,握緊了拳頭,快速地下了牀,直接奔向了他的書房。
他整理了一疊子的資料,都放在了一個暗格裡,她都看到了!
葉寧一步步來到了那個書櫃前,摸索着嘗試打開那個暗格。這個暗格設計得非常巧妙,如果不是她親眼看到了,一定沒想到這裡書櫃裡還別有洞天。
她顫抖着手從暗格裡摸索出那一疊子資料,小心地打開旁邊的一個壁燈,就着壁燈去看。
這一厚沓資料其實是醫院的各種檢查結果等,葉寧迅速地翻了翻,也看不懂,最後翻到一頁的時候,上面是一個診斷書,她僵硬地掃過去,很快就着這昏暗的燈光,捕捉到幾個關鍵字眼:鞍區病變,良性腫瘤……
良性腫瘤,良性腫瘤……
葉寧幾乎窒息,咬着脣,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想這一切。
所以從一開始,他得的只是良性腫瘤,並不是惡性的,他根本沒有過那麼嚴重的生命危機。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後來的一切,新聞報道的病危,他那封誠懇真摯好不設防充滿怯懦和無奈的遺書,還有美國的治療,他一直以來身體的虛弱,又是怎麼回事。
葉寧急切地從這些診療材料中試圖找到什麼,可是其他都是一些手術相關,以及各項檢查指標,依然看不出什麼。
她皺了下眉,捏着那疊子資料站了一會兒後,還是默默地將它們重新放回那個暗格裡面。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伸入暗格中的手,觸碰到了暗格裡面的什麼。
她馬上意識到了什麼,忙用手繞進去摸索着將那個東西拿出來。
那是一本書,也是一本心理學方面的書,同樣的,這本書和蕭嶽公司休息室裡的書一樣,應該是翻讀過的。
葉寧翻了下那本書,很快發現裡面有兩張紙。
她忙打開來,湊到壁燈下看。
第一張紙上,寫着gy,但是隻有一個標題,下面都是空的,什麼都沒寫。
第二張紙上,寫着apolloprogram,下面卻是密密麻麻的魚骨圖,中英文夾雜。
葉寧眼睛往下一掃之後,便覺得一股子寒意從腳底板那裡直直地往上竄,彷彿寒潮來襲,冰河世紀降臨,她整個人都被凍僵在那裡。
魚骨圖的魚尾巴那裡,寫的是“王師傅,簽名單”。
接下來並列標記的,是1.小若,咖啡館2.陳姐,家
再往下,則是1.“網絡視頻,資料”2.新聞
葉寧喉嚨好像被人扼住,整個人幾乎無法呼吸,不過她還是強咬着牙繼續往下看。
下面陸續是,遺囑,律師,以及美國,孫睿。
葉寧牙齒髮冷,上下牙齒無法抑制地在相撞。
孫睿這個名字,她知道的,這就是當初那個告訴自己蕭嶽美國醫院地址的朋友……
而就在“美國,孫睿”這個欄位,有着蕭嶽龍飛鳳舞的一行小字註釋:她會去美國嗎
葉寧忍着那幾乎讓她崩潰的窒息感,繼續往下,卻見到下面陸續又有“電梯故障”“複診”“霍晨回國”,“感冒”“夏令營計劃”……
所有的她和蕭嶽經歷過的事情,上面幾乎都是有條不紊地記載着!
有一些地方時不時有不同顏色的筆寫着小字註釋。
在“電梯故障”這個欄位,寫的是:王師傅。
在“夏令營計劃”這個欄位,寫的是:她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我就可以是什麼樣子。
在“霍晨回國”這個欄位,寫的是:她還愛他嗎
在“感冒”這個欄位,寫的是:rna,大劑量
在“離開”這個欄位,寫的是:如果她不留我呢?不,一定會的。
……
葉寧木然地將目光直接跳躍到了魚頭處,卻看到魚頭那裡寫着“她一定是我的”。
她怔怔地從頭到尾再次掃過這個魚骨圖,昏暗朦朧的壁燈中,那些字跡開始不真切起來,眼前好像浮現出虛幻的一幕幕,從她慢慢發現蕭嶽的存在,到那封打動她內心的信,接着陡然便是他的死訊,他死而復生,自己萬里追尋,絕望之餘在自己家樓下發現了木訥而癡情的他,可憐兮兮的,跟個無家可歸的流浪狗,自己把他撿回來,一點點地照顧他的身體,慢慢地接受他的存在,並且漸漸愛上這麼一個沉默又癡情,霸道又溫柔,充滿了矛盾的男人。
她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我就可以是什麼樣子。
這句話一字一字地在心頭浮過。
所以他本該是什麼樣的,哪個他纔是真正的他?
葉寧眼前發黑,幾乎栽倒在那裡。
過了這麼久,她才明白,自己原來一直生活在一個巨大的影棚中,周圍的所有人,和自己演着一個只瞞着自己的舞臺劇。
就在這個時候,黑暗中,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了她耳中。
“寧寧,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