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轉入一條蘆葦密佈的小河溝,這裡早有小船等着他們。這條小船在小河溝中劃了半個時辰,才停在岸邊。有人牽着四匹馬。四個人上馬朝揚州的方向疾馳而去。而此時趙休花正往回路趕,可若虛卻往揚州的方向走了,哪裡還能等到他?
到了晚上,四個人住店休息,第二天接着走,到了傍晚,丐幫的弟子送來了情報:萬祿義軍的大船停靠在距離這兒不遠的一個叫何家堤的地方。——丐幫的組織機構很嚴密,消息網四通八達,這與潘如江和陶銀治幫的方略有關。
四個人吃完晚飯,天一黑就趕到何家堤附近的叢林中,藉着朦朧的月色,果見大運河中停泊着十艘大船。這些船不小,估計萬祿的義軍都住在船艙中,甲板上還有房子。每艘船都掛着許多燈籠,依稀可見哨兵在來回走動。四個人一商量,決定由包萬象、薄雲天製造聲音,吸引哨兵的注意力,掩護若虛、凌霄上船。
若虛、凌霄貓着身體朝何家堤潛行,而包萬象、薄雲天則打起火把,大聲喧譁。這一招果然好使,若虛、凌霄很輕鬆地上了何家堤。大船停在離堤壩幾丈遠的地方,這個距離對若虛、凌霄來說,並不費事,兩個人很快就攀上了一艘船,潛身在暗處,偷偷地查看船上的動靜。
若虛仔細一看,這船就是自己在宜昌時打造的戰船,甲板的後半部分建有木屋,高有三層,這些木屋子能住不少人,船艙中既可裝物,也可載人,視軍情而定。見船上靜悄悄的,若虛、凌霄就在木屋周圍查看了一下,而屋子裡黑咕隆咚,凌霄對着若虛搖搖頭,若虛也不敢冒進。
兩個人見哨兵都在注意岸邊的吵鬧聲,就溜了下來,攀上了旁邊的一艘船。這艘船有間屋子裡竟然還亮着燈。若虛、凌霄躡手躡腳走到窗前一看,裡面坐着一個人正在喝悶酒。仔細看,若虛心頭一喜:這個人就是宋福!
宋福雖年長於若虛,可他是若虛在興山一手提拔上來的將領,與若虛交往很多,關係密切。若虛帶人離開宜昌到了將軍嶺,宋福沒有跟着若虛,這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的家眷安置在宜昌,如果跟着若虛,勢必會牽連他們。
考慮到安撫宜昌將領等問題,萬祿還是讓宋福守興山,卻不讓他帶着家眷,防止他投奔若虛。他打算以後找個藉口把宋福換下來,可是宋福這個人辦事很穩重,小心細緻,倒也沒讓萬祿抓到什麼把柄。後來情況又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萬祿也無心在抓宋福的小辮子了。
萬祿本以爲趕走了若虛,自己就可以穩坐釣魚臺了,可是他錯了,自己最信任的親兵頭領姚箜漸漸露出了猙獰的面目。姚箜先是試探萬祿,後來乾脆直接說出了身份,要求萬祿這些人一起加入青龍派。
萬祿愕然了:姚箜竟然是青龍派的人,他的目的就是想掌握義軍的領導權。姚箜原來是潛伏在自己身邊的一條毒蛇!可是環視一下自己的侍衛,原來幾百多人的親兵衛隊,現在多人已是姚箜的人,沒準他們也是青龍派的弟子。這支親兵衛隊實際上已被姚箜所掌握。萬祿身邊只有萬壽、萬福等幾個心腹,可他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鬥鬥嘴皮子還算可以,讓他們對付武功很好的青龍派弟子,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這麼一想,萬祿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只得裝作順從的樣子,聽他們的安排,否則真有性命之憂。姚箜很是高興,對萬祿仍然是畢恭畢敬、尊敬有加。這讓萬祿心中好受了一些。前些日子,姚箜讓萬祿下命令,調集三千精兵乘船執行任務。萬祿問執行什麼任務,可是姚箜說他也不清楚。
萬祿無奈,就把各處守將召集在宜昌,這些將領是項王、公瑾、單史、單忠、杭海、宋福、龔正、廉明等。主將一走,他們所守的城池怎麼辦?萬祿跟姚箜一說,姚箜一笑,根本沒有當回事:城池丟了就算了,青龍派的大事要緊!
任務宣佈後,衆人議論紛紛,都要求解釋出兵的緣由,萬祿只得出面說,這是執行一項秘密的任務,暫且不宜公開。衆人見主帥這麼說,也就不再議論,可是仍然迷惑不解。幾天以後,姚箜把諸位將領的家眷全部遷到了宜昌,集中住在宜昌刺史府後宅,說是爲了保護他們,可是衆人皆明白,這是做他的人質!可是誰人敢言語?
姚箜安排萬祿和萬福、萬壽住在中軍主帥船,而項王、公瑾等人則擔任每條船的船主,還差一人,姚箜就讓自己的副手也是青龍派弟子的英俊擔任船主。三千人分在九條船上,士兵們住在船艙,船主等頭目則住在甲板的木屋裡,每條船有七八名青龍派弟子監視。姚箜帶着四五十人住在萬祿的中軍主帥船上,這條船的設計與其他船不樣,它的甲板全都建有房子,兩側都開着窗子,空間更大,光線更好,便於召集將領議事、分派任務等。
閒話休提,若虛見宋福的身邊無人,就輕輕地發出一點聲音,宋福隨便地擡頭一看,迅速走了過來,瞪大了眼睛,驚愕地看着若虛,他是萬萬想不到若虛會在此時此地出現的。若虛笑着揮揮手,宋福這才警覺起來,用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又指指樓上,之後才朝若虛、凌霄招招手。若虛、凌霄從窗子躍了進來,宋福又朝外看看,這才緊閉窗子。
他把油燈撥暗了一些,拿着油燈把若虛、凌霄帶到裡屋,讓若虛、凌霄坐下,然後急切地問:“桓將軍,你怎麼到這裡來了?”聲音不大,可興奮緊張的心情還是從聲音裡傳了出來。
若虛也有些激動,沒有馬上回答宋福的話,而是問道:“宋將軍,眼下軍情如何?”宋福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把情況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若虛搖頭嘆息,就把自己來的目的說了一下。宋福問道:“這麼說,青龍派是想讓我們參加屠殺江湖人的行動?”若虛點點頭,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這是想一箭雙鵰。一方面想利用義軍消滅江湖中人,另一方面以此削弱義軍的力量。”
宋福說道:“好狠毒的計劃!”若虛問道:“宋將軍,你們可有什麼打算?”宋福搖搖頭,說道:“我們都不知道此行的目的,還能有什麼打算?”馬上他像意識到什麼,接着說:“沒說的!我全力支持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若虛又問道:“其他將軍如何?萬將軍又是個什麼態度?”宋福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們沒有交流,也無法溝通。不過以我的判斷,我們義軍的人是不會真心聽青龍派的。要不然,青龍派爲何對我們這麼不放心?”他想了一下,又說道:“萬將軍與我們見面的機會不多,我不知道他的想法,可是,你想,他連你都容不下,會真心屈服姚箜的指揮?”
凌霄插話道:“宋將軍,我們怎麼才能與諸位將軍聯絡上?”宋福走了幾步,又發現不妥,馬上就又坐下了。他沉吟了一下,說道:“青龍派的人看得很緊。”他指指樓上,說道:“上面住着五個,船艙裡還有三個。主帥的命令也是由他們傳達,平時的聯絡也是通過他們的。”
凌霄問道:“宋將軍,這些將軍中只有你是若虛的部屬,其他人都是萬祿的手下,他們會不會誤解若虛的意圖?”宋福點點頭,說道:“確有可能!——不過,到了這個時候,我們只有試一試了。桓將軍,你們不會就兩個人吧?”若虛點點頭,說道:“岸上還有丐幫的弟兄。”
宋福又小聲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動手?”若虛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萬一走漏了消息,我們反倒被動。我們——這就動手!”宋福顯出驚訝的神色,他了解若虛,若虛打仗時果斷、堅決,毫不遲疑。
他想了一會兒,最後下定決心,說道:“那我們就這麼辦!”他把自己的計劃講了一遍。若虛、凌霄互相一視,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宋福的計劃並不複雜。他帶着若虛、凌霄來到二樓,叫開了屋門,若虛、凌霄迅速衝進去把屋裡正在睡覺的五個青龍派弟子全都點住了穴位。然後宋福又讓自己的親信到船艙裡把三個青龍派弟子叫上來,如法炮製也給抓了起來。宋福從他們的身上搜出令牌,三個人各拿一枚,又換上他們的外衣,接着從屋裡拿出用於聯絡的小旗。他又叮囑親信嚴加看管這八個青龍派弟子,然後帶着若虛、凌霄下到小艇上,朝臨近的船劃去。
兩艘船相距不遠,哨兵很快就發現了,大聲吆喝。宋福舉起旗子。哨兵走了過來,放下繩梯。宋福在先,若虛、凌霄在後,上到甲板上。這艘船的船主是杭海。他聽到動靜,從屋裡出來,見是宋福,滿眼疑惑:宋福怎麼換成了侍衛的衣服?宋福意味深長地朝他點點頭,杭海把三個人帶進裡屋。
宋福先把若虛推到前面,杭海看到若虛驚得說不出話,半晌才說道:“桓將軍,你是來——復仇的吧?”若虛搖搖頭,說道:“杭將軍,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杭海喃喃自語:“不用再提了?”若虛肯定地點點頭。杭海似乎不信,說道:“桓將軍,我知道你是冤枉的。這事是大帥——你也不責怪大帥了?”
若虛點點頭,說道:“我要是想報復大帥,早就動手了!——大帥確實有錯,可我要是殺了大帥,我們義軍就會陷入分裂。大帥已經做錯了事,我就不能再跟着出錯了。”杭海連連點頭,說道:“這就好!這就好!”
宋福把若虛來的意圖告訴了杭海。若虛問道:“杭將軍,你們願意跟着青龍派?”杭海恨恨地說道:“誰願意跟着他們?我們做好了飯,他們吃現成的,還搶了我們的飯碗!”宋福接着說道:“現在我們就把屬於我們的奪回來!”
杭海一攤手,說道:“我們鬥不過他們啊!我們人雖多,可是心不齊,再者,我們的家眷還在他們的手中,投鼠忌器啊!”若虛說道:“我們首先要團結一致,把姚箜這些青龍派的弟子除去,然後再帶人去宜昌解救家眷。”
杭海說道:“桓將軍有什麼計劃,但說無妨!”若虛低聲說了幾句,杭海點頭答應,即刻帶着宋福、若虛、凌霄等人,把幾個青龍派的弟子全擒住了。接着又先後登上其他七艘大船,兵不血刃地解決了這些船上的青龍派弟子。
等回到了宋福的船上時,已經東方欲曉了。此時宋福的副將送來萬祿的信。宋福拆開看了看,若虛問道:“大帥有何事?”宋福說道:“大帥讓我們今天休息一天,他上午在中軍大船上宴請我們。”若虛說道:“這事奇怪嗎?”宋福說道:“有些奇怪!這些天,我們一直沒有集合。”
若虛問道:“這恐怕還不是大帥的主意?難道是姚箜發現了什麼情況?”宋福想了一下,說道:“應該沒有吧!桓將軍,我們可否就此行動?”若虛點點頭,說道:“只是我們還沒有與大帥取得聯繫,他還不知道我們的計劃。”凌霄說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見事行事了!”
若虛沉思了一下,問道:“中軍大船上有多少青龍派弟子?”宋福說道:“大概有四五十人,他們表面上是大帥的侍衛,可其實都是姚箜的人。名義上是保護大帥,其實是挾持大帥。”
凌霄問道:“有沒有義軍的兄弟?”宋福搖搖頭。若虛說道:“我們先去聯絡一下丐幫的包、薄兩位長老,讓他們配合我們行動。”他又叮囑宋福,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以免露出端倪,被對方先行下手。
宋福點頭答應。趁着天還沒有亮,若虛、凌霄又悄悄下船,來到岸邊樹林中,把情況告訴了包萬象、薄雲天。四個人湊在一起,小聲商議着行動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