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說褚慶道這個人,武功雖不如歐陽梓,可他的心機還是很深的。他沒有把趙休花的事告訴邵年強,而把她放在離閻羅山不遠的一座農莊裡,讓幾個人看着,自己和王亦民坐進車子,來做青龍派的誘餌。剛纔他看到形勢不對,趕緊拉着王亦民鑽進嶙峋的山石,藉着雜樹雜草的掩護而溜之大吉。就算他反應機敏,早走一步,否則他也會和邵年強、梅寒香一樣。回到了農莊,他趕緊帶上趙休花走人。
車簾全放下了,趙休花坐在車裡,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她不僅被點住穴位,而且還被帶上鐐銬。王亦民和改了裝的褚慶道騎馬跟在車的後面,前面有朱雀門派四個弟子開道。
這一天到了棗莊的東郊了,褚慶道哪敢進城,準備繞道而行。在東郊的一家茶鋪,褚慶道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長老通天橋和星宿弟子傅玄機。他們似乎在等什麼人,褚慶道勒住馬頭,環顧四周,見沒有外人,這才下馬,走進茶鋪。
通天橋和傅玄機愣了一會,這才認出是掌門褚慶道,不禁忍俊不禁:褚掌門怎麼裝扮成這個樣子?幾個人寒暄見禮已罷,從茶鋪裡面又走出來一個年輕人,給褚慶道拱手行禮。褚慶道認識此人,這人是歐陽梓收留的,叫冷思南,他不是自己的人。褚慶道也沒有把他當回事,只是禮節性地點點頭,冷思南退在一邊,隨便看着前面的田野。王亦民讓車伕把馬車趕到茶鋪邊,自己也到茶鋪喝口水。
傅玄機看看左右問道:“掌門,季籬下呢?”褚慶道嘆了一口氣,就把當時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傅玄機和通天橋都唏噓不已。褚慶道又問道:“你們一路順風嗎?”傅玄機說道:“屬下跟着師父一路小心,沒有出什麼事,順利抵達泰安。後來師父領着我等去見青龍派的林掌門。”
褚慶道問道:“林掌門有何吩咐?”通天橋接過話,說道:“哪裡是吩咐?林掌門把我等奉爲上賓,我等是受寵若驚啊!”傅玄機說道:“林掌門還對掌門的態度大加讚賞,希望我們朱雀門派助他們一臂之力。”
褚慶道嘆氣說道:“我們朱雀門派幫助他們,可是也幫出了許多敵人。這些人不除,我等永無寧息之日。”傅玄機喝了一口水,說道:“師父也對林掌門說出了這些擔心,林掌門一口答應,並讓手下人和我們一起商量了具體的應對之策。”
“這就好!”褚慶道略露高興之色。通天橋說道:“老掌門說過,跟着青龍派雖然名義上不好聽,可是總能得到一些實惠的。”
“實惠?”褚慶道心中正煩,擺擺手說,“好了!這個就不用說了。通長老,泰安的情況很緊吧!”通天橋說道:“目前,已有一些門派陸續進駐泰安。表面上是風平浪靜,可是暗藏波瀾啊!”
他正要說說自己知道的一些“波瀾”,可是褚慶道卻搶先說道:“那個老和尚很固執,偏要開個什麼泰安大會,惹下這麼多事端。本掌門是不贊同的。”通天橋只得順着這個話題,說道:“就是不開泰安大會,爭鬥也是難免的。不過,這場爭鬥倒是讓白虎派撿了一個便宜。”
傅玄機贊同地說道:“是啊!他白虎派一定利用江湖刑部來興風作浪,這樣他們不僅師出有名,而且還能以此削弱青龍派的勢力。這以後,白虎派就會成爲——”褚慶道擺擺手,說道:“這些事與我們朱雀門派無干,我們只關心我們自己的事。”這麼一說,幾個人就沒話了。
傅玄機和通天橋都知道,褚慶道並不想和青龍派走得太近,如果不是因爲青龍派咄咄逼人的態勢,他很有可能會選擇中立,他經常說,火要空心,人要中心。
看到衆人無話,褚慶道把茶碗一放說道:“我們還是趕路吧!”這時從馬車裡傳來一聲女人的咳嗽聲,通天橋一愣,問道:“掌門,車裡是誰?”褚慶道小聲地說了幾句,通天橋和傅玄機明白了,連在旁邊的冷思南也關注起來。
通天橋沉吟了一下,問道:“掌門打算怎麼處置這個丫頭?”褚慶道說道:“本掌門已經問了多次,可是這個丫頭一無所知。本掌門就想,會不會那個秦桂生把書交給了桓若虛?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只要帶着這個丫頭,還怕桓若虛不交書?”
通天橋想了一下,說道:“萬一不行,就讓桓若虛把書的口訣默寫出來。這樣不也等於找到書啦?”褚慶道點點頭,說道:“本掌門也有這個意思!”其實他沒有想到這層意思,這一路上擔驚受怕的,他哪裡還想到找《衡山醫錄》?經通天橋這麼一說,他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衆人重新起身,走出茶鋪。通天橋走到褚慶道的身邊,小聲地介紹了泰安發生的一件事:白虎派虞舜被青龍派抓獲了。褚慶道拉着馬繮繩,問道:“虞舜已經在泰安了?”
通天橋說道:“據說他早就到了泰安,負責收集白虎派的情報,不知怎麼就被青龍派的人知道了。前幾天,林掌門派了三位長老把他一舉抓住了。只是當時他的女兒虞秀不在家中,意外逃走了。林掌門正在下令全力搜捕。”
褚慶道問道:“虞舜他們收集了青龍派的什麼情報?”通天橋搖搖頭,說道:“不清楚!”褚慶道沉吟了一下,說道:“哦!青龍、白虎已經接上火了。一場大戰一觸即發!”他左右看看,似乎像是在躲着什麼人似的,見周圍沒有外人,就把青龍派在閻羅山遭白虎派伏擊的事詳細地講了一下。
趙休花也在車內仔細聽着外邊的動靜。她這才知道若虛、凌霄爲了尋找自己,衝進山谷被青龍派圍困,不是白虎派的人及時趕到,他們就危險了。她的心中暖暖地,就像車外的陽光,是啊,若虛是不會忘了自己的!
這時窗簾被掀了一下,有個人朝裡望了一下就走了。趙休花一驚,馬上又恢復了平靜:這個人應該是朱雀門派的人在查看自己是否還在車裡。可她沒有看清,這人就是冷思南。衆人都在聽褚慶道的講述,沒有人注意冷思南的動作。
講完自己驚險的遭遇,褚慶道翻身上馬。他又問通天橋,到泰安的路還有多遠。通天橋說,他們今晚可以趕到鄒縣,在鄒縣住上一晚,第二天就可以到達泰安了。傅玄機又問,是從兗州、寧陽到泰安,還是從曲阜、泗水到泰安?褚慶道問,哪一條路好走一些?傅玄機說,經過兗州的路要好走一些,許多江湖中人都是從這條路到泰安的。褚慶道想了一下說道,還是走另一條路吧!
傅玄機知道,一般情況下,自己的這一問純屬多餘,他估計褚慶道會選擇走偏僻之路。褚慶道在江湖上的名聲不響,不願和江湖英雄們走在一起,這才選擇走陸路,又與自己的師父歐陽梓關係不佳,這才選擇後行。而此時這一問,不是可有可無的,有迎合褚慶道的意思:你看,屬下還是尊重您的意見的。
當晚朱雀門派的人按照預定的計劃住在棗莊的“張記客棧”。褚慶道一直派人嚴密地看管趙休花,照說像趙休花這麼漂亮的姑娘,很多人見了會起邪念的,可趙休花在趙家穀神勇的表現,讓朱雀門派所有的人都另眼相看,有人把她看着神,有人把她看着鬼,也就沒有人敢動她一根指頭了,連喂她吃飯都是你推我,我推你的。這一天晚上,還是冷思南主動上前承擔餵飯的任務。
有人把車簾掀開,趙休花一見是冷思南,暗暗吃了一驚:他怎麼會在這裡?可是冷思南似乎不認識自己。趙休花肚子雖然咕咕叫,可是心中卻在想着冷思南進來的意圖。
冷思南面無表情地說道:“姑娘,張嘴吃飯吧!”旁邊的幾個人在發笑,冷思南迴頭說道:“兄弟們,別笑了!要不,你們來!”幾個人笑着都散了。
冷思南轉過身來,接着說道:“姑娘,快吃吧!吃了飯纔有力氣。”又對着趙休花使了個眼色,趙休花這才知道冷思南是話中有話:他會救自己嗎?在趙家谷的時候,他救過一次;我真的不希望他來救我,可偏偏就碰到了他?
在喂到最後一口時,冷思南故意把飯撒了趙休花一身,連忙說道:“哎呀!這都怪我。我來幫你!”有人問:“怎麼呢?”冷思南迴答:“飯撒到身上了!”
有人笑道:“你是故意的吧!老哥告訴你,這丫頭厲害得很,你別打她的主意!”冷思南說道:“就是借幾個膽給小弟,小弟也不敢!”說着小心地拂去趙休花身上的飯粒,趁人不在意,冷思南迅速出手解開了趙休花身上的幾處大穴。
趙休花頓時感到氣血通暢,身體輕鬆多了。冷思南對她搖搖頭,又指指自己。趙休花明白,這是讓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尋找機會再跑,他會出手的,而朱雀門派看守很緊,冷思南的輕功雖可以,可他要想從朱雀門派的手中強行救人,是不現實的,那麼,冷思南又怎麼能救自己呢?
一夜無話,第二天,朱雀門派帶着趙休花繼續上路。趙休花在車子裡晃晃鐐銬,挺沉的,自己無法打開,下次見到若虛一定學學他的縮骨功。
車子從鄒縣的北門出發,這條路不好走,路上人少。傅玄機騎馬走着,環顧左右,心想:掌門選擇走這條路,固然有不願和江湖英雄混在一起的意思,可是季籬下被殺,掌門恐怕是被嚇怕了,這才走偏僻的小路。他心裡這麼想,可是嘴上卻不敢說,他這個人很機靈,兩邊都不得罪:對師父歐陽梓尊敬有加,對掌門褚慶道也是一樣,不偏不倚,在朱雀門派也是很有人緣的。
走了大概一個時辰,路上已經看不到人了,偶爾看到一兩條野狗,站在草叢的深處狂吠一陣後就溜走了。再一看四周,一間草屋都沒有,近乎荒無人煙了,走在前面的傅玄機也不在意:就算有土匪,他在此剪徑,碰到我們,算是他倒黴!
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從前面的山崗上跳下兩個怪人,擋在路上,其中一個人高聲叫喊:“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聽着這個老掉牙的山大王歌謠,趙休花不禁想笑出聲,可是仔細一想:這聲音怎麼耳熟?這是歸猏的聲音,雪域三魔在前面!哎呀,自己帶着鐐銬,無法脫身,這可怎麼辦?真是出了狼窩又要進虎穴啊!
褚慶道豈能不識這兩個人?他打馬上前,說道:“原來是雪域派的兩位兄弟!失敬,失敬!”胥犺喝了一口酒,說道:“失什麼敬?別跟老子們舞文弄墨的。那個,把車留下,你們滾蛋!”聽着對方無禮的言辭,褚慶道雖然生氣,可是卻也不敢發作,他指着馬車說道:“這車裡是——”
歸猏夾着鐵戒尺,打斷他的話,說道:“廢什麼話?車裡人的是老子的徒弟!”褚慶道搖搖頭,說道:“車上是本門的一個要犯,與雪域派毫無瓜葛,想必你們弄錯了!”褚慶道一想,這也是自找的!本想少惹事端,可是越怕事越來事,早知道就不走這偏僻之路了。
通天橋上前說道:“兩位,這人不僅是朱雀門派的要犯,也是青龍派的要犯。丟了這個人,我等無法向青龍派覆命!”胥犺大怒:“少拿青龍派來嚇人!老子不吃這一套!”
褚慶道知道:這兩個傢伙是軟硬不吃,不打是不行的了!他朝通天橋、傅玄機、王亦民使了個眼色,三個人明白,迅速下馬各持兵器圍了上來。
胥犺說道:“老二,咱們來個以少勝多!”歸猏拿起鐵戒尺說道:“老大,老子一個人都能包下來!”褚慶道等四個人不再答話,把胥犺、歸猏圍在其中,廝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