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以爲,她恨上了自己,不愛自己,強留在身邊,痛苦的只能是彼此。正巧,北冥雪又來和親,而且指明說,唐曉已經接受他的紫貂,是他的可敦。那時候,自己是生氣的。覺得她水性揚掛,和太多的男人糾纏不清。
所以,才一怒之下,送走她,眼不見爲淨。
以爲見不到,就會慢慢忘掉。可她早已經刻在骨血裡又怎麼能忘掉。即使有了肖寒的孩子,即使接受了北冥雪的紫貂,即使把韓楓迷得扔下軍務也要去見她。自己還是忘不掉。甚至想去搶回她,不管和親,不管兩國的盟約,什麼都不管。
或許這個念頭從一開始就蟄伏在心底,所以一旦冒出來,便如放出的洪水猛獸一樣怎麼關也關不住。
弘雋着了魔一樣,飄身出去,直奔黃柳鎮而去。
雖然從不曾刻意打聽,可是唐曉的行程他卻瞭然如胸。或許,心裡從不曾放下過她。
這一刻,弘雋想明白。其實,他什麼都不在乎。不在乎她身邊有多少男人,不在乎她肚子裡是誰的孩子。只要她能在身邊,他什麼都不在乎。
八百里的行程,弘雋幾乎奔波了一個整夜。快天亮的時候,他極度疲累,終於到了黃柳鎮。
只是,望着黃柳鎮裡騷亂,弘雋心裡一緊,感覺出了什麼事。
急忙往那客棧走去,北冥雪的親隨都在客棧外,一副肅穆謹慎的表情。走進客棧,北冥雪呆呆的坐在客棧之中,雙目無神,也有毫不掩飾的痛楚。
“發生了什麼事?”弘雋上前問北冥雪,可是一雙眼神,卻是四處搜尋唐曉的身影。
“收到消息了?來得真快……”北冥雪長嘆一聲,好像是自言自語。
“什麼消息?”弘雋狐疑不解,可是聲音卻徒然冷厲。感覺這個消息可能是和她有關。
北冥雪沒有回答,卻是起身對上弘雋銳利的眼神,一字一句的問道:“我想知道,你愛過她麼?”
弘雋瞳孔微縮:“這與你何干?”
“是,與我無干。”北冥雪自嘲一笑,那神情是無法言的痛苦。
“只是,你若愛,爲什麼不知道她身中毒蠱,命不久矣。你若是不愛,又爲什麼來的這樣快。”
“你到底想說什麼?!”弘雋的心一沉再沉,什麼蠱毒,什麼命不久矣,他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我想說什麼?我想說唐曉死了!就在昨晚,就在這客棧,她疼的死去活來,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北冥雪再也忍不住,揮起一拳往弘雋胸口重重打去。
弘雋不是閃躲,渾身的力氣突然抽空了一樣。
她死了……怎麼會呢?
那一日,合明殿拜別自己的時候,她是那樣的笑靨如花,美豔動人……
“我不相信,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相信!她在哪兒,我要去看看,你帶我去看看!”弘雋怔了好久,才突然還手。兩個帝皇,一家客棧,全無形象的大打出手,只爲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
客棧早已經被清空,門外的人也沒有一個敢進來。
這兩個人不用內力,只是拳腳相加,直至最後累的一動不能動爲止。
“她真的死了麼?”弘雋面如死灰,眼角有一粒水珠滾過。
“我親手給合上的眼睛。”北冥雪聲音暗啞,胸口也是窒息的幾近不能呼吸。
“帶我去看看。”
“屍體被人帶走了。”
“誰?你爲什麼要把她給別人帶走?”弘雋一把攫住北冥雪皺成一團的衣領,眸光陰厲駭人。
北冥雪苦笑一聲,“來人善毒,整個客棧的人都中毒動彈不得。”
“那人是誰,爲什麼要帶走她?”弘雋有些目眥俱裂了。
“那人一身黑斗篷,看不出是誰。只是說了一句,‘絕情相思蠱終於煉成’。然後便帶着她離開。”北冥雪無力的說着。
一身黑斗篷……是魔衣。
難道是魔衣一直在用唐曉的身體做她煉蠱的鼎器了麼?
弘雋後退幾步,才勉強扶着桌子站住。胸口氣血翻涌,一個忍不住,一口血箭噴出,接着又是一口。
至此之後,弘雋大病一場。雖三月天天以藥當食,卻一日未曾斷早朝。
北冥雪回北國,雖未接回可敦。北國王冊之上的可敦名字依然是唐曉。后王帳美人無數,無一人敢覬覦可敦煌之位。
一處谷底,風景秀麗。
一戶唯一的人家,是一個茅草屋搭建的四合院。
這家的男人在大好的日光下翻撿藥草,這家的女人在院子裡的梨樹下伸着懶腰睡覺。
“媽咪啊,小俊俊去釣魚哦,你去不去?”一個一身綠衣小菜糰子似的小娃娃,手腳並用爬上媽咪的軟榻,拿胖胖的小手去捏媽咪的鼻子。
媽咪好夢被打攪,不耐煩的伸手趕蒼蠅一樣:“熊孩子找打是不是!”
“懶貨媽咪,成天就知道睡覺。”菜糰子撅着小嘴,嘟囔一句。回身走到正在曬草藥的男人跟前告狀:“爸爸,媽咪又兇我……”
“小俊俊乖,你媽咪身子不舒服,你不要去打擾他。俊俊不是要釣魚去麼?快去啊,釣了魚,回來給媽咪煮湯喝。”男人一臉寵溺,目光柔和的好似暖暖的陽光。
“哦,那我可要釣一條大魚。”菜糰子扛着竹竿轉身就走。
“熊孩子,你今天要是再用胡蘿蔔當誘餌,河裡的魚會氣死的。”媽咪坐起身,精神不錯的笑罵着。
“哼,媽咪管我用什麼釣魚,我能掉到就行。”菜糰子和媽咪可能八字不合,一天到晚說話都是這樣的。
媽咪看着小小的人兒,扭着屁股,邁着小短腿往河邊走。雖然嘴裡叫着‘熊孩子熊孩子’的,可是那眼神別提有多柔情了。
“來,把今天的藥喝了。”肖寒把一碗藥端過來,遞給唐曉。
唐曉一聞着藥味就皺眉,不僅可憐兮兮的擡頭:“都喝了三年了,今天就少喝一頓行不行?”
那雙眼睛帶着祈求和小小的慧黠,羽扇一樣的睫毛眨啊眨啊的,別提多招人憐惜。
肖寒心裡嘆息一聲,面上卻是一絲也不動搖:“不行,都喝三年了,也不差這一碗了。你想所有的努力都前功盡棄麼?”
哎,就知道求了也是白求。自己身體明明好的七七八八了,就他還緊張着,總是一頓藥湯子都不放過。
肖寒緊張,怎麼會不緊張。這幾年,唐曉是怎麼過來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一身武功盡廢不說,身子好似被掏空了一樣。
從氣若游絲,到一點點活過來,除了他每日的湯藥,也是她求生的特別強烈。
產下小俊俊,也取出蠱毒之後,唐曉曾昏睡三個月不醒。他以爲她就這樣睡下去的時候,是孩子的哭聲喚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