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如同流星一般漫天飛進,照得整座邑宮裡面原本絢爛的宮燈此刻也暗淡無光了下來,伊人一路朝着西水閣的方向疾跑而去。
身影急促,在這漫天的火光照耀之下,她身體逐漸的不支了起來,直到了到了水榭邊上,卻看見這周圍一片的寂靜,就連原本載人來去的小舟,此刻也安放在另外一邊。
這下,伊人撲倒在這水邊上,心裡也莫名的慌了起來,“子庶,子庶你在哪裡?雲霓有危險,你快點出來呀!”朝着那西邊水閣的方向,伊人的聲音飄過水麪,失聲大喊着。
宮闈裡面,唯獨此刻的水榭樓臺是清幽安靜的,只有水面上零零星星的打散着那火光的顏色,粼粼的波光,煞是好看。
卻映着伊人慘白憔悴的面孔,在吶喊了許久之後,也沒見到孟贏從西水閣那邊過來,“怎麼辦,這下該怎麼辦?”伊人也無計可施了。
可是,就在伊人呆滯下來了的這一刻,孟贏的身影從她的身後站立過來,伊人從水面的倒影上看到了孟贏的身姿,豁然欣喜。
“孟贏,孟贏……公主現在在宮門口處,顧將軍和薛將軍都不在城中,你快想想辦法吧!”伊人拉着孟贏的衣角處,急切的說着。
火光水色,映着孟贏那極俊的臉龐,狹長的雙眼之中平靜得比這絢爛的水面還要無痕,他彎下了腰身,攙扶起了伊人,“我這次來邑國,帶來的人幾乎都是上官儀的人,剛纔所剩無幾的我也都讓他們過去宮門那邊了……”
“我不會讓雲霓出事的。”孟贏信誓旦旦的說着。
伊人在聽到了孟贏的這一番話之後,心裡原本懸着的心也放鬆了下來,可是,在聽到孟贏後面的那些話的時候,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
“孟贏……”伊人他叫住了孟贏,卻在此刻,天上的流箭朝着這水榭樓臺之中飛來,正好流箭落在了樓臺上面,樓臺裡的輕紗等物被火一燒起來,轟然而起,將伊人也嚇了一跳。
她驚叫一聲,撲在孟贏的懷裡,才發現孟贏此刻一身的僵硬,就連手,也一直握在了腰間掛着的那長劍上。
“伊人,從一開始你就應該留在雲霓的身邊。”孟贏卻在這個時候不冷不熱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任憑着宮外此刻廝殺喧開了天,他們這裡似乎並沒有被幹擾到了似得。
只有火光此刻在水裡,在兩人的眸子當中騰燒着。
伊人豁然身體內也彷彿血液僵住了似得,她問着孟贏,“你……你在說什麼?”
孟贏看着伊人,這個悽楚的女子一臉的蒼白和無辜,本來應該是楚楚可憐的,可是,此刻映在孟贏的眼中,不知道怎麼的,卻是讓他油生一股厭惡的感覺。
“你還不明白嗎?這一次你成爲義公主,到靖國去,這一路以來都是楚雲霓在安排,是她將你塞給我的,不是我自己想要的,伊人,我讓你好好留在楚雲霓的身邊,你自己都幹了些什麼好事,你自己心裡清楚。”孟贏憤然說道,卻是一把推開了伊人。
伊人被他這麼一推,身子虛弱無力,順勢倒在了水池邊上,身上的輕紗被風揚起,隨着這裡面的水流不斷的在水面上流動,卻是怎麼也流不去。
“你在怨我?”伊人只有這麼一個問題,可是卻在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了下來,心裡就想是被針扎一樣痛楚着。
“伊人,你不應該妄想太多。”孟贏說道。
可是,伊人卻是大聲呼叫了出來,“我愛你,難道錯了嗎?這就是我的癡心妄想,我知道我錯愛了人,可是,難道在你看來,我的愛真的就這麼廉價嗎?”
孟贏聞言,神情憤然的看着這個女子,隨後卻是一甩袖,本想轉身離去。
可是,伊人的話卻促使得他停下了腳步,“於你而言,公主對你何嘗不是不屑一顧,她根本不愛你,這輩子哪怕你窮盡心思也無法得到她的,她已經懷孕了,無論她和青冥君上一刀兩斷還是怎麼的,這輩子都永遠不可能有你孟贏的一席之地。”
“你胡說。”孟贏驟然轉身過來,大聲怒吼着,“你本來就是個低廉如泥土的青樓女子,你和龍飛一起從胥國到靖國,你的任務就是迷惑先帝,你不應該癡心妄想太多。”
伊人聞言,卻是忽然大笑了起來,身子跌倒在這水邊,聲音傳達而出,帶着無限的悽楚,“我知道,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妄想,孟贏……可是,即便是這樣,爲何你總連正眼都不肯多給我一眼,既然如此,你何必……何必跟我一夜風流,親自給我點燃了希望??”
那晚上的留情,至今都讓孟贏無法釋懷。“逢場作戲,你何必當真?”
聽到孟贏的這一句話,伊人笑得更兇了,可是淚也落得更兇了,“逢場做戲,原來是逢場作戲啊!”她忽然嘲諷了起來。
“在十歲那年進青樓開始,鴇婆就教會我們,跟所有男人都不能用情,風花雪月全部都是逢場作戲……真沒想到,真沒想到,我居然最後也輸在這一句逢場作戲上。”她的話語,帶着無盡的嘲諷,嘲諷着孟贏的涼薄和無情。
“你夠了。”孟贏有些惱羞成怒,他現在是帝王,高高在上,怎麼能容許伊人如此嘲諷自己。
可是,也偏偏在這一刻,在這深宮裡面,一陣一陣的傳來宮門被撞擊的聲音,那是上官儀命人攻陷宮門,那聲音震耳欲聾,傳蕩在這片宮闈之中。
混合着廝殺的聲音,吶喊聲壓天蓋地的席捲。
看這樣子,第一道宮門應該是受不住了,楚雲霓他們應該退守回到內宮裡來了,火光充斥着整個夜空,邑宮註定多災多難。
原本好不容易修葺好了的宮廷,又再一度因爲戰火的原因揹負上傷痕了。
“宮門……被攻陷了……”伊人聽着這震耳欲聾的聲音,戰鼓、廝殺聲不住的喧囂,她忽然擔心起楚雲霓來了,“公主,公主怎麼樣了?”她撐起了身子,想要去找楚雲霓。
在這天底下,恐怕也只剩下楚雲霓是真心對她的了。
可是,沒走幾步,伊人卻也停了下來,她沒有回頭,卻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無奈的笑了起來,“孟贏,無論你承不承認,我都已經是雲霓親口承認的義公主,從今以後我將不再愛你,可是……”
她的話語一頓,彷彿痛得她無法承載下去了似得,“可是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都將以義公主的身份和親,不是爲了你,是爲了雲霓,爲了邑國和靖國兩國交好,我不求你的寵愛,我只求你讓我留在靖宮。”
這是楚雲霓的心願,以前她只爲了自己對孟贏的情,楚雲霓爲她成全了太多了,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這一點了。
孟贏聞言,卻是全身一顫,他此刻面對着伊人的背影,不知道爲何,他的手卻是緩緩的朝着他自己腰間的長刀刀柄伸了過去。
緩緩的,他將長刀從自己的腰間拔了出來,刀鋒冰冷,那寒光映在水面上,竟然是帶着無比凜冽的殺意,他不動聲色的朝着伊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下一刻,伊人在聽不到他的回話的時候,正好轉過身來,迎面而來的是孟贏的刀尖,貫穿在她的心口處,那痛楚是凜冽的。
伊人不可置信的瞠大了雙眼,看着這個和自己有一夜風流,這一刻卻狠下殺手的孟贏,她顫顫的開口,“爲……爲什麼,你偏偏就這麼……容不下我?”
“因爲,愛上我本身就足以讓你萬劫不復……”孟贏憤然的說道,“既然楚雲霓一心想要將你塞給我,就別怪我了,現在宮裡這麼亂,你這麼死去也好,雲霓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來。”
說着,孟贏想要將那長刀從她的心口處拔出來,開始,伊人卻是將雙手死死的握在那刀鋒的刃上面,雙手哪怕此刻也被劃破了,鮮血淋漓,可是再怎麼痛,也痛不過心口的傷。
刀鋒被伊人緊緊的握住,他抽不出來,最後只好無奈,將刀柄一鬆,就連伊人整個人也順勢倒了下去,這一身的衣裳,浸着鮮血。
原本卸下了那一身鮮豔的紅,此刻在鮮血的侵染下,又再度染成鮮紅……果真,也只有這種鮮豔的顏色,才與她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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