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會緊張了?”獨孤翊宸望着此時終於情緒上有了波動的女子,有種得逞的意味,可是,經他口中所說出來的,卻是帶着刺一般的感覺。
燈光照映下,楚雲霓的臉色也如斯的蒼白,在獨孤翊宸這麼悻悻然的話語之下,她的緊張逐漸的,變成了憤怒,隨即,她便是揚起手來,一個巴掌就想要扇在獨孤翊宸的臉上。
可是,獨孤翊宸卻是一手抓住了楚雲霓的手,“雲霓,和我爲敵,到最後你能得到什麼?江山不是你的,你我之間也淪爲仇敵,您守不住這座邑城的,更別提這座邑城後面的萬里河山。”
“我有顧蕭和薛韋霆兩員大將。”楚雲霓回道,緊緊的咬着牙齦,“你們用罌粟之毒,牽制得了雲昭一時,牽制不了他一世,獨孤翊宸,今天我向那你證明了我能奪回邑城,明天我就能將雲昭帶回來,哪怕傾盡我的生命。”
她信誓旦旦,此生唯一的一個要求,便是如此。
“那如果……雲昭死了呢?”獨孤翊宸的語氣豁然變得冰冷了起來,“雲霓,如果你執迷不悟的話,你會害死雲昭的,別說我容不下雲昭,你覺得皇叔,能容得下他嗎?”
這一句,促使得楚雲霓豁然緊握了拳頭,隱忍着心中的憤怒,“獨孤翊宸,如果雲昭也死了的話,我也寧願一死,他……是我的全部。”
“你到底怎樣才肯放手?”獨孤翊宸聽着楚雲霓的話,忽然站了起來,帶着憤怒的神色,看着這個此刻滿臉是疲憊的女子。
“那你呢?”楚雲霓反問一句,桌案下面的手,卻是輕輕的撫上自己的小腹,這當中,還有他們兩人的骨肉,“要怎麼樣,你才肯放手?”
“我殫精竭慮那麼多年,你叫我怎麼放手?”獨孤翊宸反問,“我花費了我母后畢生的心血,隱忍在靖國那麼多年,你讓我怎麼放手?”
“我若放手了,青冥怎麼辦?三軍將士……又怎麼辦?”獨孤翊宸認真的問。
“那……”楚雲霓卻是接着他的話,“你要我怎麼辦?”楚雲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低的垂下了頭,卻是帶着嘲諷的笑了出來。
聲音,卻是很小,她朝着獨孤翊宸說出來,“獨孤翊宸,如果……我告訴你,我懷孕了,以腹中孩兒作爲代價,咱們息戰吧,你肯嗎?”
“誰都阻止不了我……”獨孤翊宸卻是在楚雲霓這小聲的話語之後,驟然怒吼而出。
可是,隨後,獨孤翊宸卻是愣了一下,似乎剛纔的話聽不真切,喃喃的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然而,楚雲霓此刻的臉上,卻沒有了剛纔那一刻的較弱,神情之中一剎那的,閃過了一抹絕望的神色。隨即,她擡起頭來,卻是忽然一笑。
“我騙你的。”她嬌俏的說着,雙目看着眼前的獨孤翊宸,自己也是緩緩的站了起來,拖曳着滿頭的青絲,緩緩的朝着獨孤翊宸走來。
她的腳上,沒穿繡鞋,但只見赤|白的腳踝,如同白玉蓮花的一般,緩緩的走動的時候,身後的輕紗迤邐跟隨着,走到了獨孤翊宸的身邊。
就在她接近自己的身邊的時候,獨孤翊宸豁然緊緊的抓起了她的手腕,“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了?”
他的眼光灼灼,帶着想要將楚雲霓看透的渴望,剛纔楚雲霓的話,他沒聽得真切,也回答得急躁了,可是……楚雲霓後來的話,又讓他分不清楚真假。
楚雲霓的手被他緊緊的拽着,有些羸弱,身姿緩緩的朝着他的方向傾斜了過去,一頭青絲也傾斜了下去。
她輕輕笑了一笑,“沒有。”
簡單的兩個字,讓獨孤翊宸的眉心忽然緊皺了起來,神情之中是半信半疑的模樣,僵住了的神情,抓住楚雲霓的手,卻是在緩緩的減輕了力道。
然而,楚雲霓則是緩緩的掙脫了獨孤翊宸的手,“如果,現在要真的是有了的話,你會不會就此罷手?給我一個安寧的家國?”
她這一句話,是心底最想要問的,上一次的遺憾,她不想留在此刻,她只想敞開了問一次。
獨孤翊宸看着她,沉思了良久,良久,這每一刻,無論對楚雲霓還是對獨孤翊宸,都是一種煎熬。
最後,獨孤翊宸才徐徐的搖了搖頭,“不會,天下我志在必得,楚雲昭守不住江山的,但是……”他的話鋒一轉,卻是變得無比剛毅了起來。
他將楚雲霓的腰身豁然一攬,讓她的心口處緊緊的貼着自己這副冰冷的鎧甲,繼續說道:“但是無論如何,你必須在我身邊,哪怕你恨我,我也不會讓你帶着我的骨肉淪落他處。”
聞言,楚雲霓卻是大笑了起來,這彷彿就想是在笑話獨孤翊宸的天真一般,“幸好的是,我還沒有你的骨肉,否則,我今晚就白忙活了。”
她訕訕的說着,卻是一把推開了獨孤翊宸,讓兩人拉開一定的距離。
顯然,話聽到了此處,獨孤翊宸的心中開始浮現了憤怒,“既然沒有,你今晚爲何要提起這茬?”他明明有着這樣的念想。
可是,他現在忽然有種被楚雲霓戲耍了的感覺。
“因爲我想要你退兵。”楚雲霓回答得乾脆,盈盈的笑着,看着獨孤翊宸,“我只怕我們兩人之間的情不夠,不夠深厚到你肯爲了我們之間的情分,放棄邑城,所以,我想知道,到底有什麼能夠讓你放棄……”
說着,楚雲霓的笑也逐漸的僵凝了起來,就連她也再笑不起來,“可是,到這一刻,我才豁然明白,這普天之下,只怕是沒有什麼比你的野心更重要的了。”
她的心,也逐漸的冰冷了下去,絕望了下去,兩人誰都不肯退讓一步,那麼……只好從此陌路了。
獨孤翊宸在聽了楚雲霓的話之後,豁然不知道該如何言語,他伸出手指着楚雲霓,心中有話要說,卻是帶着憤怒,隨後,他卻是忿忿的將手放下。
也是笑了起來,“我就看你,能守着這座邑城到幾時。”說罷,獨孤翊宸卻是轉身,憤然的朝着騰龍閣的外面走去。
可是,方纔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的腳步卻又停了下來,“雲霓,我今晚很不開心,不是因爲輸了,而是因爲……今晚你讓我覺得很陌生。”
“雲霓從來都是那個雲霓。”楚雲霓看着他憤然轉身過去的背影,倔強的道。“從來沒變。”
獨孤翊宸聞言,卻是再也沒停留,徑直朝着外面走去的,“希望,你能守住這座邑城。”在臨走的時候,他只留下這一句。
出了騰龍閣,他再次迎入雨中,也唯有此刻的傾盆暴雨,才能夠平淡下他心中的起伏,從今晚楚雲霓先入邑宮的那一刻起,獨孤翊宸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了。
兩人說到底,都還是各自揹負着枷鎖,不肯放下。
一路走着,朝着宮外的方向而去,可是,就在這宮道上,前面卻是鐘樓的方向,今夜,似乎薛韋霆的心思也很是不平靜。
一直到現在,從敲響了鐘聲的時候,他就守在那鐘樓上面。
此刻獨孤翊宸從騰龍閣裡走出來的時候,只見到在鐘樓上,有一道凜冽的目光一直跟隨着自己,獨孤翊宸也瞬間停下了腳步,擡首,朝着鐘樓的上面看去。
薛韋霆,如玉的少年,卻是帶着家族的使命,也遺傳了家族的善戰,今晚……開元的鐘聲是他所敲響的,他替家族挽回了曾經的榮譽。
“好好的守住你們的邑城吧!”獨孤翊宸朝着那上面的少年郎說道,“等到我攻下這邑城的那一刻,我要你心服口服,此生再也不敢與我爲敵。”
他說着這話,卻更像是說給楚雲霓聽的。
薛韋霆沉默着,他冷眼看着此刻這個站在雨中的青冥君上,就是他,今夜帶着大軍,甘願冒着外面的狂風暴雨,鋌而走險的在城外和樑子驍大戰的人。
不可否認,如果楚雲霓不是趁着這一刻從後面進宮打出去的話,恐怕,此刻這座邑宮,就是屬於這個男人的了,因爲……他敢戰。
這是薛韋霆心裡對獨孤翊宸的評價。
薛韋霆勾脣一笑,“你儘管來……”有這樣不怕死的對手,他也興奮。
獨孤翊宸繼而,朝着宮外走去。
大雨滂沱,也不知道還要下多久,風雨雷聲,交響在這座邑城之中,就連雨水打在臉上都如刀割一般的疼。
殷翔就這麼連夜的,守在這外面,等待着獨孤翊宸歸來,一直心驚膽戰的,深怕獨孤翊宸會出了什麼事。
直到,遠遠的,見到了獨孤翊宸朝着這邊走來的身影,她才放心了下來,趕緊迎了上去。
但見獨孤翊宸孤身一身鎧甲在雨中,似乎有那麼一許失魂落魄的意味,他也是失望到了極點了,站住了腳步,回首看將那一座邑宮。
心中也逐漸的冷卻了下來。
“殿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殷翔鬆了一口氣。
然而,獨孤翊宸卻是莫名其妙的說着,“她還是那個她,根本沒變,只是我自己……看不透而已。”
以爲的冷卻,斬斷了的情緣,卻是在無聲之中,命運始終,將兩人緊緊的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