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漠漠,吹過這片荒草叢中,被風一吹過,這人高的荒草便是搖擺着身姿,將這駿馬踐踏過的痕跡給掩飾了去,再不見來時路。
“雲霓……”獨孤翊宸叫她的聲音,遠遠的在身後傳揚了過來,楚雲霓聞聲,詫異的回首。
“他還真敢追來。”楚雲霓說道,身下的駿馬在不安的躁動着,楚雲霓緊收住了繮繩,在馬上沉吟了起來,“看樣子,他是不追到我誓不罷休。”
說罷,楚雲霓看着自己身下的駿馬,這躁動和不安,她忽然有一計上了心頭,旋即勾脣一笑,隨後卻是隻身下馬,站在駿馬邊上,她朝着前方望去。
前方,那是一片茫茫的荒草地,一望無垠,被這人高的荒草遮擋住視線,如果是不熟悉這裡的話,大概真的很難跑出這片地方。
她沉吟了一下,將駿馬的馬臀重重的一拍,隨後駿馬一聲咆哮聲起,不顧一切的朝着前方狂奔了過去。楚雲霓隨後,將身子隱入在這周圍的荒草當中。
緊跟在身後的獨孤翊宸,聽到前方駿馬嘶鳴的聲音朝着前方跑去,獨孤翊宸不假思索,也是策着身下的駿馬朝着前方奔跑追趕過去。
他這陣子屯兵在這片地方,熟知這裡的地勢,如果楚雲霓不小心闖入的話,要是不能夠出去的話,只怕會在這裡面迷路。
可是,他卻忘了一件事,楚雲霓也是自小在這邊長大的,邑城邑國,都是她的家園國土,任憑是誰在這裡迷了路,楚雲霓也不可能在這裡迷路的。
獨孤翊宸追趕着前方空空如也的鞍馬的身影過去的時候,楚雲霓方纔從邊上的荒草叢中走了出來。
她看着前方荒草叢中逐漸遠去的馬蹄聲音,神情逐漸的變得深邃了起來,“前面草叢沼澤,你就先在裡面安頓上幾個時辰吧!”
朝着獨孤翊宸追趕過去的方向,楚雲霓淡淡的說道,隨後,卻是轉身順着來時的方向擡步走去,可是,走着走着,她的腳步卻也是停頓了下來。
“他不熟悉這裡的地勢,前方的沼澤,要是他無法脫身的話……”她吟吟道來,沉吟之間,卻是忍不住的回首,看了一眼獨孤翊宸追趕過去的方向。
心中逐漸的不安了起來,隨後,她卻撇了撇嘴,“他在這裡屯兵這麼久,怎麼可能連這荒草裡面的沼澤都應付不了?”說罷,楚雲霓也繼續朝着前方走了過去。
可是,纔沒走幾步,忽只聽得在身側一陣窸窣響動的聲音,當楚雲霓回過神來的時候,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獨孤翊宸竟然也棄馬而去,竟然也是隻身藏在這草叢裡邊。
在楚雲霓朝着他的身邊走過的時候,他豁然出手,將楚雲霓整個人一抱,楚雲霓不慎跌落他的懷中,在這草叢之中一滾再滾……
“你……你怎麼在這裡?”楚雲霓措手不及之餘,還帶着驚詫。
她明明是用那匹馬引開了獨孤翊宸的,可是,現在看獨孤翊宸的樣子,恐怕也是照着她的那個辦法,如法炮製,用一匹空馬追過去,引開楚雲霓的注意,自己偷偷的潛藏在這周邊。
此刻,他正緊緊的擁抱住楚雲霓,在她的耳邊輕笑着,卻也聽到出他的喘息之中,帶着急促,“雲霓,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就這麼把我往沼澤地裡引,殊不知,前方沼澤可是一片死地,我若是陷進去了,也沒有萬分的把握能夠回來。”
他的鼻息輕撫着她鬢邊耳際,雖說是話語之中帶着責備,但是在此刻聽來,更多幾分的則是愛暱的感覺。
楚雲霓冷哼了一聲,重重的推開了獨孤翊宸,兀自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此刻這個依舊坐在這草地上的獨孤翊宸,“你也未必太小看自己了,現在不也是好好的在我面前嗎?”
獨孤翊宸乾脆就不起身了,一副近乎耍賴的模樣,“雲霓,今夜我若是不放行,你也未必能夠回邑城去,你信不信?”
聞言,楚雲霓的神情一肅,“你敢?”
“有何不敢?”獨孤翊宸反問,這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此刻看着楚雲霓,神情之中卸下了那種仇恨的重擔,道:“雲霓,我們別玩了,好好的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誰和你玩?”楚雲霓也是反問,她鄭重的看着獨孤翊宸,“你不懂國破家亡的那種痛,其他的恨可以暫時放一旁,但是這一點,你十輩子也不可能懂得,不是我自私,當大軍攻破邑城,血流成河的時候,這些都有你的份……”
獨孤翊宸聞言,神情也逐漸的寂肅了起來,不復剛纔那種玩世不恭和雲淡風輕,原本噙在嘴邊的笑,此刻也是僵住了。
“當時邑城的大火,母后身亡,你們和國舅串通,害得邑國全軍覆沒,進城下令,抵抗者死,這些都是我的仇恨,僅憑你的一言半語,就叫我撇開這些留在你身邊,獨孤翊宸,其實真正自私的是你。”她說道,卻是淡淡的笑了起來,說出這些話,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搖了搖頭,繼續道:“翊宸,我現在的想法很簡單,其實,也不過是想和你劃清界限而已……”
聽了這句話,獨孤翊宸卻是忽的伸出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
兩人的手,在此刻北地的深夜之中,都有些冰涼,相互觸碰下來的這一刻,只剩下楚雲霓的心中一顫,想要抽去,可是,獨孤翊宸卻是死死的抓住。
他雙目凝聚着一抹情深,卻還是慢慢的勾脣一笑,“雲霓,咱們之間的仇恨這麼多,要算到清楚的話,只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是……”
言語說着,他卻是一頓,隨即他也緩緩的站了起來,問道楚雲霓,“可是,撇開仇恨來講,你我之間到底還是夫妻,說句實話,你可曾……爲我心痛過?”
這麼久以來,他都知道自己有愧於楚雲霓,故而,哪怕是縱身護城河下,他也願意等,等到她忘卻心裡的仇恨。
可是,她還是放不下她的執着,放不下她的尊嚴……
“這麼久,你可曾爲我心痛過?”他再次問了一次。
楚雲霓聞言,想要抽開手,無奈獨孤翊宸死死的抓住她。可是,這一次楚雲霓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想要抽離他的鉗制似得,硬是生生的將自己的手給抽離了。
“一切都過去了。”她但只剩下這麼一句話,說完,她兀自苦笑,痛不痛心,也無法改變現在的事實,她擡首看着此時的天色。
“我出城也夠久了,邑城只有上官循一個人守着我不放心,我先回去了。”楚雲霓說着,卻是繼續擡步朝着邑城的方向回去。
自己在轉身的那一刻,也已經是下了決定了的,前方邑城生死存亡之際,她哪怕是傾盡自己之力,也絕對不可能讓邑城再次淪陷的。
故而,哪怕再心痛,又怎麼樣?
“雲霓……”獨孤翊宸叫住了她,見她沒有停步,卻是追趕了上去,從她的身後環住她的腰身,保住了她,“雲霓,我還是捨不得放手,無論如何,你保全你自己,總有一天,我會回來,帶着一身榮光……”
他的話語在她的耳邊瀰漫,儘管帶着無盡的不捨,楚雲霓還是將手放在他的手腕上,作勢是要將他的手給掰開。
可是,這一次,沒能讓楚雲霓如願的掰開他的手,在邑城的方向,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又有戰火發動的聲音,遠遠的朝着這邊傳來。
“怎麼回事?”楚雲霓驚詫了,她明明好而天狼已經約好了,暫時不動兵的,怎麼現在天都還沒亮,就率先發起了戰爭?
獨孤翊宸也顯然很詫異,鬆開了楚雲霓,撥開身邊雜草,朝着邑城的方向看去,“狼族人嗜血嗜殺,和他們爲敵,傷亡必定慘重。”
何況,狼族也在開始着急了,戰況拖得越久,就越給了樑子驍機會,如果到時候靖國派兵來救的話,天狼就沒勝算了。
“我得回去。”楚雲霓見狀,推開了獨孤翊宸,朝着邑城的方向跑去。
獨孤翊宸卻是攔住了她,“現在戰亂大起,你孤身一人回去,只會是送死而已。”
誰知道,他的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楚雲霓卻是得意一笑,“你說對了,我就是想去送死,就看你獨孤翊宸舍不捨得讓我去死了?”
此言一出,楚雲霓將他一掙,兀自竄進這荒草之中,在這荒草裡面,楚雲霓可比獨孤翊宸熟悉得多,她有心要躲藏,獨孤翊宸是不可能玩得過她的。
而在聽到楚雲霓所說的那話的時候,他也是一愣,一開始並不理解楚雲霓的意思,可是,在仔細一想之後,才醍醐灌頂。
“原來,你是故意的,不是狼族攻打邑城……”獨孤翊宸說道,言語之中透露着無奈的舉措,“說不定,是你們先去挑釁狼族的。”
楚雲霓知道獨孤翊宸絕不可能傾盡自己去打狼族的,既然如此,她就自己當導火索。
她明明知道獨孤翊宸絕對不可能放任着她去送死的,危機時刻,獨孤翊宸也不得不出手,她這是在逼他啊!
獨孤翊宸無奈的,擡首看着蒼天,這個女子……太會使心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