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城中的夜格外的深沉,白天的繁華在夜幕降臨的時候,霜多霧濃,悽悽映着冷月,依稀有亮光折射在長街上,正好照射在楚雲霓所住的這間廂房軒窗上。
軒窗邊上,楚雲霓在等待着,只等着夜幕的消盡,從今天的打探得知,這青冥城中還有一座“邑宮”,這讓楚雲霓驚詫不已。
到底是因爲什麼樣的原因,皇叔會在青冥裡面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來,青冥的君上,是怎麼同意的?
後院的不遠處是馬廄,爲了掩人耳目,楚雲霓打算從這馬廄後面繞出去,再找機會潛入那座傳聞中的“邑宮”,她也想看看,在那座“邑宮”裡面,到底是有什麼。
可是,但當楚雲霓繞過馬廄,朝着院子的後面走出去,卻在她打開門的那一瞬間,甚至楚雲霓都還沒注意的情況下,就有一把刀架在了楚雲霓的脖子上。
“誰?”楚雲霓謹慎的說着,“我可是外貿商人,屆時向你們君上繳納關稅,在這裡你們可不能動我……”
在青冥城中,誰都知道這關稅代表着什麼,那就是將士,甚至全城百姓的財富來源,所以在青冥城中,只要是商人,不做出其他過格的事來的話,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可是,在楚雲霓說出這話來的時候,身後那個用刀架住她脖子上的人,卻是沉沉的笑出了聲,似乎一眼就能洞穿楚雲霓的謊話似得。
而楚雲霓卻是心中忽然一怔,這聲音她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還是說,身後的這個人她是認識的?
正當楚雲霓詫異的時候,想要轉身過去的那一瞬間,身後的那個人卻開口了。“從你進城的那一刻我就一直注意着你,難道故人相見,你就打算這麼偷偷摸摸嗎?”
說話的,是倪澤!
楚雲霓的心中豁然一駭,可是,當她確定了這人是倪澤的時候,楚雲霓卻是朝着身後轉身,看了過去,當真是他。
這下,楚雲霓可是覺得好笑了,“倪將軍不是對靖國赤膽忠心嗎?怎麼現在卻變成了易姓家奴了?”她一邊說着,卻是忽然聲音一冷,“再說了,我和你還是仇敵呢!”
話才說完,楚雲霓便是出手,先聲奪人的朝着倪澤出手,“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受制於人。”她出手凌厲,一個反轉之間就將倪澤給退了幾步。
但看倪澤此刻長刀直指着楚雲霓,略帶着笑意,“我倪澤對誰忠心你管不着,但是今晚我可是奉命來告訴你,單憑你可是見不到楚雲昭的,想見他的話,就跟我來。”
“你倪澤會有這麼好心?”楚雲霓冷哼一聲,“我可永遠忘不了你帶兵攻打進邑國的時候,從那個時候起我們就是敵人。”
倪澤聞言,不置可否,“那隨便你,反正我對你也沒抱什麼好心。”倪澤將手中的刀一收,隨之轉身朝着偏離長街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個方向,明明是出城的。
楚雲霓沉吟着,“倪澤,你現在的主人是誰?”
“君上。”倪澤但只這麼冷冷的一說,隨之,又加了一句,“也是君山讓我來請你的,如果你想見到雲昭的話,就跟着我走,否則,我保管你不但見不到楚雲昭,身後那一羣跟隨你一路進城的人,也不是什麼善茬。”
倪澤可是早早就注意到這一點了,故而在城樓之上,他的目光更是盯緊了楚雲霓幾分。
他的這一聲君上,卻是讓楚雲霓的心莫名的一怔,沉吟了一會之後,隨之更上了倪澤的腳步,默然不語。
不知道爲何,楚雲霓的心裡隱約有着懷疑,當時在潛龍殿中,靖帝的那一番話,讓楚雲霓至今都無法忘懷。
她一向都知道獨孤翊宸和青冥的關係匪淺,但是從靖帝的口中,他卻是有着帷幄一切的能力,當時在護城樓上縱身那麼一躍。
獨孤翊宸那臉龐上的釋懷,卻是讓楚雲霓至今都無法解脫的夢靨。
“獨孤翊宸,是你嗎?”楚雲霓疑惑着,心中層層籠罩的疑雲,也是越來越深。“當時護城樓上的一幕,到底是真的,還是你只是演戲給我看而已?”
她此時此刻無法確定,殷翔的話又是那樣的信誓旦旦。
而現在,跟隨在倪澤的身後,看着倪澤朝着前面走去的背影,楚雲霓心中的波瀾卻是越翻越深,她本不想跟隨倪澤前去的,可是,這一次她必須冒這樣的險。
如果獨孤翊宸真的還在世的話,那麼楚雲霓發誓,等回到邊城的時候,她一定要將殷翔給宰了,竟然敢在她的面前說謊。
倪澤將楚雲霓帶出了城,圍繞着外面的城牆走去,倪澤卻是將楚雲霓帶往北邊的方向去,城牆的外面,是偌大的一條河流。
月色清冷,照得河面上波光粼粼,由此可見這條河面的寬廣,向着前方不斷的伸延着,也不知道伸延往哪個方向而去。
“太子妃,請!”倪澤將楚雲霓帶到這河岸邊上,系在河岸邊上,有一艘小船,足夠兩人站立在上面。
可是,楚雲霓的戒備卻是又加深了,“你要帶我到哪裡去?”她和倪澤不是一路人,如果現在貿貿然的上船的話,倪澤有心要對自己動手腳的話,自己是絕對吃虧的。
倪澤卻是一笑,“太子妃何必這麼戒備,有人要親自帶你去見楚雲昭,我可不想和你耍太多的花花心思。”說着,倪澤讓開了一步,還是那句話,“請上船吧,太子妃!”
“別叫我太子妃。”楚雲霓有些惱怒,吼了倪澤這一聲,和當時吼殷翔的時候是一樣的,自己現在更想擺脫的就是當時在靖國的一切。
她不想再揹負着那個太子妃的枷鎖而活着,那樣她會接受不了自己的,寧可到時候親手將自己給了結了。
倪澤沒有理會楚雲霓的怒吼,而是徑自先跨上了船,等待着楚雲霓。
楚雲霓沉吟着,看着這水面的廣闊無邊,心中的遲疑,始終抵擋不住那些對楚雲昭心心念唸的思想。
哪怕前面是龍潭虎穴,她也非去一趟不可,於是,楚雲霓提步也上了船,踏上船板的那一刻,幾下搖晃,等到楚雲霓定住了心神的時候,小船也被倪澤給撐開了,順着河流直上。
“你的君上,是不是獨孤翊宸。”站在船尾,楚雲霓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這麼一句,看着前方倪澤剛毅的身影,她知道,從倪澤口裡說出來的消息,就絕對不會是假。
但是,這一次倪澤卻是輕笑了一聲,“太子妃到了不就知道。”說着,倪澤也頓了一下,卻是再說了一句讓楚雲霓錯愕不及的話來。
“既然你都已經這麼恨了,何必還要在意是不是他,他用死來爲自己贖罪,哪怕真的再見到他的時候,非得償命給你嗎?”倪澤問着,“他可是胸懷天下的男人。”
“這麼說來,真的是獨孤翊宸了?”楚雲霓似乎很敏銳,覺察到倪澤的弦外之音。
誰知道,倪澤又是一笑,“我可沒這麼說過,還有,別想要在後面偷襲我,我是倪澤,你打不過我的。”他又加了一句。
沒辦法,楚雲霓這人的鬼心思太多,他不得不防。
夜晚的水流是很急的,在倪澤的牽領下,楚雲霓被帶到了城外的一片竹林處,竹林是挨着北邊的城牆的,茂盛得非常,一片翠綠,和這周邊的山脈那些等待春來發幾枝的植物大相徑庭。
“雲昭在這裡?”楚雲霓冷睨着引領自己上岸的倪澤,眼光中帶着疑惑,這個地方分明是在城外,和自己在青冥城裡面打探到的消息根本就不一樣。
“太子妃進去了不就知道,不會有危險的。”倪澤一再強調着,獨孤翊宸想見她,就絕對是不會讓她出事的,這一點倪澤很有自信。
楚雲霓聞言,提裙朝着竹林之中的一條小徑中走去,可是,在走了幾步之後,卻又回首過來,對着倪澤度一吼,“我再次警告你,別叫我太子妃。”
倪澤錯愕了,無言以對,只能懷抱着自己的長刀,守候在這竹林外面。
竹林深幽,從這外面一路朝着深處走去,隱約有亮光從那林立的竹林中透露出來,這更是讓楚雲霓的心加速的跳了起來,加快了步伐朝着裡面走去。
竹林深處,一座茅屋的前面,一壺好酒飄香,一壺冷月,照應月下一人影。
坐在竹林中的這個男子是背對着自己的,一身白色的衣裳,帶着儒雅也帶着孱弱,更帶着某種出塵的絕美,剎那間,單單隻有這一個背影,就有動人心魄的錯覺。
楚雲霓站在這不遠處,剎那間,竟然有些錯愕,卻在這個時候,那個壎聲的強調,又再度從這竹林之中,嗚嗚咽咽的響起來。
楚雲霓完全可以確定,這個強調就是自己在邊城那邊的時候所聽到的聲音,被風一吹就四處飄散,何況這是在竹林的深處,怪不得聽不出這聲音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這分明,是外面邑國的歌謠,雲昭,真的……是你嗎?”楚雲霓的心,在這一刻隨着這嗚嗚咽咽的強調,心碎到了極點。
她邁開步伐,朝着那背影走去,不斷的啜泣,淚如雨下,她……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