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此默然的,孟贏抓着楚雲霓的手腕,眼神竟是第一次的如此複雜,甚至都差點要忘卻了自己的身份,彷彿,真的自己在剛纔的那一刻融入了。
“你放手。”楚雲霓雙手泛着冰寒,同樣和伊人在雪地中站了這麼久,她的身體也開始吃不消,如今手腕間的冰冷想要抽離孟贏的鉗制,卻是發現無能爲力。
“雲霓,你說一個人會不會到最後連自己也都忘記了?”孟贏沒頭沒尾的說出了這麼一句。
楚雲霓錯愕,一下子之間,根本不知道孟贏說這話的真正含義,此刻只想掙脫孟贏。
可是,孟贏卻是在楚雲霓想要掙脫開自己的時候,不但沒有放手,而是將楚雲霓緊緊的摟入了懷中,整個人在這個時候,幾乎顫抖。
“不要推開我,真的,求你不要推開我……”孟贏央求着,現在的他,彷彿就像是一個沒有了任何依靠的小孩似的,如同楚雲霓是一處最溫暖的港灣。
“你怎麼了?”楚雲霓詫異着,不知道孟贏此刻到底是怎麼了。
說白了,伊人只是依瓢畫葫蘆,照着宮裡的傳言,刻畫出當年的靜妃而已,但是,孟贏爲何也會如此?
“如果說,我就是孟贏,不是子庶,你會不會……”孟贏癡癡的說着,將楚雲霓緊緊的摟在懷中,這一刻竟然是說出這樣忘情的話來。
只是,這話說到了一半的時候,孟贏卻戛然而止,似乎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出來,整個人渾身一僵。
楚雲霓也是一顫,木訥的擡起頭來,看着孟贏,“你說什麼?”
孟贏忽然但只放開了楚雲霓,剛纔在她的耳邊的那一句話,就連孟贏此刻也覺得詫異,他居然會對着楚雲霓說出這話來。
這個,天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剛纔自己入戲太深了,纔會在那個時候真的以爲,自己就是當年那個和靜妃一起被趕出宮的孩子,在那一刻的居然真的也隨之一瞬的,痛徹心扉。
然而,此刻他的不經意的一句話,對上楚雲霓帶着疑惑和質問的眼神,一瞬間,孟贏居然不知道該入耳應對。
“我……我只是,想起當年的事情,我失態了。”孟贏難堪的說道。
楚雲霓也低低的垂下了頭,眼中似乎也有些波動,“所以,你纔會在當時,我被下令跪死在宮道上的時候,對我伸出援手,想必也只有這樣,讓你心生同情了吧!”
當時孟贏的贈衣之情,舉動不大,卻是這茫茫靖宮中寥寥無幾的援手,故而,這麼久以來,楚雲霓纔會對這個男人一再忍讓。
孟贏暗自頷首。
從不遠處,一聲鐵鏈碰撞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在堆雪的宮道上,響聲尤爲的清澈。
楚雲霓和孟贏都被這一聲鐵鏈撞擊的聲音給吸引了過去,但只見站在茫茫雪地中,獨孤翊宸的身影站在當初,就此怔忡的看着兩個人相依相偎在這雪地之中。
從獨孤翊宸的眼中,看到了怒火。
“端雪的話,果真不假嗎?”獨孤翊宸看着楚雲霓此刻,喃喃的說,聲音卻是冰冷冷的,不參雜半點情感。
端雪,曾指證她和孟贏有姦情!
楚雲霓一剎那的動容,想要啓齒說什麼。
可是,當她觸及到獨孤翊宸的那抹冰冷的時候,卻又是到了嘴邊的話語吞忍了下去,但只攙扶着孟贏,緩緩的站了起來。
就此,遠遠的和獨孤翊宸相對而視,不發一語。
另外一邊,老太監從岐黃殿找來的一羣御醫,全部都朝着這邊用奔跑的過來,就連經過這些人身邊的時候,也來不及問安行禮。
“讓我去。”見到這些御醫趕來,楚雲霓也朝着潛龍殿的方向而去。
伊人的身體自從來了靖國之後,就是一直在服用她的藥,這些藥方都是她從九重天裡的珍稀藥材所提煉出來的。
這些御醫不知道伊人的身體狀況,根本不知道下藥的用度,如果稍有不慎的話,可能會導致她的病情加重,所以,楚雲霓不敢大意。
跟着這些御醫前後進了潛龍殿,見到御醫們紛紛聚首在一邊,以上官景林爲中心,都在討論着此刻伊人的病情。
見到了楚雲霓也尾隨進入潛龍殿中,上官景林頓時整個人鬆了一口氣,來到楚雲霓的身邊,行了一揖,“太子妃來得正好,這個姑娘的病情……”
“她先天房缺,又遭寒氣入體,大陽之藥要想逼出體內寒氣,又怕她受不了,對嗎?”楚雲霓淡淡的道,一邊說,一邊已經朝着此刻躺在牀榻上的伊人走了過去。
撩開被褥替她把脈,脈搏跳動雖然還是沉而無力,但是有剛纔她及時爲其施針,也算是及時,此刻還算是沒有生命的危險。
但是體內的寒氣要是不拔出的話,恐怕遲早也會成爲要了她小命的根源。
上官景林佩服的看着楚雲霓,對她所說的話深以爲然,“確實如此,所以暫時要用什麼藥,還得仔細斟酌……”
“用百年老參吊着,先用最猛最熱的逼出她體內的寒氣,後以大陰大寒的湯藥,鎮壓住這股熱氣,以防她受不住,我再用銀針鎮壓她膻中心房……”楚雲霓冒險的說道。
這是最快的辦法,可是,大陰和大燥,都是猛藥,要是伊人稍微扛不住的話,恐怕……
就連上官景林在這一刻都有些心驚膽戰,顫顫的看着皇帝,一時難以下決定,對楚雲霓說的這兩味湯藥,有些不敢下手去寫藥方。
皇帝在一邊看得更是心焦氣燥,“到底能不能救回來?”
“這……”上官景林現在率領着整個岐黃殿的御醫,重大的藥方還是得由他下決定,遇上伊人這種狀況,性子懦弱的上官景還是猶豫了起來。
“如果,如果太子妃的辦法,姑娘能扛得住的話,是能救回來的……”上官景林說着,卻是話說到了一半的時候,又不敢往下說去。
“可是,姑娘體質太弱,這藥方都是最猛的兩個極端,我怕……”上官景林心驚膽戰的看了楚雲霓一眼,下話卻不敢再說了。
靖帝也沉默了,忽然臉色也蒼白了起來,“靜兒,這難道,都是命……”
“我用銀針鎮壓住她的心脈,萬無一失……”楚雲霓卻在這個時候開口。
靖帝半將信疑的看着楚雲霓,上官景林卻是反對了起來,“銀針鎮壓心脈,就連國醫聖手都不敢說出這樣的口氣,你怎敢擔保萬無一失?”
“更何況,姑娘體質這麼的弱,一根銀針,太冒險,絕對不行,稍有不慎……”上官景林說着,話還沒說完的時候,身後的御醫卻是紛紛附和了起來。
都是贊同上官景林的說法。
主要還是,大家都知道伊人此刻的生死代表着什麼,楚雲霓的辦法太過冒險,誰都賭不起。
楚雲霓聽着上官景林的話,卻是明白了怎麼回事了,她不禁也有些惱怒,“上官景林,枉你帶領着整個岐黃殿,身爲醫者,你手握着病人的生死,卻不敢果斷下藥,我太高看你了。”
她嘲諷的說道,“按照我的話照做,伊人姑娘要出了什麼事的話,所有的罪責我承擔。”楚雲霓對着靖帝說道。
見到靖帝還在沉默着,楚雲霓又加了一句,“如果不果斷的話,寒氣逼入心房,她可就真的會死了,既然這樣,你何不讓我一試?”
楚雲霓的這話,讓靖帝讓步,朝着上官景林揮了揮手,“你們就按照她的話照做。”
有了皇帝的吩咐,岐黃殿的御醫們都鬆了一口氣,只有上官景林一臉的羞愧,再一次,他折服於楚雲霓的魄力下,上一次的大醫者言論,這一次的剛毅果斷,都是他一個男人所比不上的。
她……要不是大哥所喜歡的女子,那該多好。
不敢有過多的妄想,上官景林忙着楚雲霓的吩咐,寫下了兩張藥方,大陰撞大陽,換做一般的話,也會受不住的,何況這個孱弱的女子……
可是,現在只有按照楚雲霓的話來,幫忙喂藥。
楚雲霓將銀針在燭火上穿過消毒,按照着膻中的穴位一刺。
所有人的眼光,也在這一刻全部凝聚在楚雲霓的手上,但見楚雲霓一分一分的往下刺去,每刺下一分,靖帝就站起一點。
直到最後一刻,楚雲霓看着這個女子此刻在施針下去的時候那痛苦的神情,她心中一狠,但只說了一句,“伊人,你可得撐下去呀……”
一刺……
心房中,伊人只覺得驟然一跳動,卻是在這一刻瞠大了雙眼,頓時……又如同停止了跳動一般,隔絕在銀針之中,猛的一口血劍,從她的口中噴了出來。
身邊的被褥全部沾染上了這血腥,帶着晦暗的黑色。
楚雲霓的心,也在這一刻揪緊了,“我要拔針了。”
卻沒有人知道,她此刻的手,卻是在顫抖,因爲她知道,這一針如果拔出來,伊人再受不住的話,那可就真的是一口氣提不上來了。
靖帝不敢開聲,整個殿中的人都不敢開聲,就此看着楚雲霓。
這一針……拔了出來。
伊人依舊還是那副模樣,瞠大了雙眼,直勾勾的看着上方,也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口吐黑血。
“糟了……”在御醫中,不知道是誰忽然說了這一句出來,就連楚雲霓也驚詫了,看着此刻伊人如同氣絕了的模樣,頓時心也慌了。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會出錯的……”楚雲霓沒想到,伊人居然會就此僵凝了,“按照我的方法,應該可行的纔對……”
“楚雲霓,朕要將你,千刀萬剮……”靖帝在這一刻幾乎瘋狂,暴怒了起來。